女兵燕子长得极俊俏’门道儿极广，熟人儿极多’办事儿也极方便别说同班战友，就是连里、站里那些头头脑脑们也时不时地找她办个孩子人托、要个考试名额、买个紧俏商品什么的她嘴甜，极会说话儿，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比那一张嘴巴更灵巧又很性感，谁见了都忍不住要对着她丰满匀称的身段发一阵遐想她性格开朗，心底和善，胆儿却极大，别的女兵不敢说的话她敢说，别的女兵不敢做的事她敢做。连里的一个男兵与她很要好，两人在一块工作了近二年，去年该复员了，临走，燕子送他一支钢笔做纪念，他接过钢笔拿在手里，却半响不说话，两只眼睛只是死勾勾地盯着燕子，脸红得一阵深似一阵，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来回动着。
燕子觉得他的样子很可笑有话没有？没有，我就走了。”
男兵下了很大的决心，斗着胆子提出了一个最后的请求：“燕子，咱们在一块这么长时间，我马上要离开部队各奔东西，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也许我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说着声音说变了调儿。
“那又怎么样？不是有我的像片吗？ ”燕子说。
4 男兵摇摇头：“像片哪能跟真人比？燕子，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
燕子笑嘻嘻地说：“看你这么认真的样子’该不会是教我做你的老婆吧。男兵摆摆手：“不不不，我这个熊样哪能配得上你？我只是想……跟你亲个嘴儿。就一次，行不？ ”
燕子笑呵呵地说你这个不正经的傻老冒，有贼心没贼胆，原来就这事呀。冲咱们这两年的友情，亲就亲呗，扭扭捏捏地干什男兵见燕子同意了 ’便牛一样猛扑过去将燕子搂在怀里’结结实实地在燕子那樱桃一样的小嘴上亲了好几下，然后敬了个礼转身离去，眼睛里溢满幸福的泪花。
燕子用手摸了一下刚被男兵亲吻过的还留点余热的嘴唇，怔怔地望着男兵远去的身影，眸子里有一股异样的情感在流动。
“燕子，你想不想考军校？ ”军区干部处主管招生工作的柳干事打来电话，热情洋溢。
燕子用后脑勺夹住电话，哼了一声“啊呀，柳干事，你不应该这么问。什么考不考军校，你应该问我想不想上军校。”
柳干事觉得有点奇怪“你不考’怎么能上军校？ ”
“算了算了，柳大人，别糊弄我们这些小百姓了。谁不知道，现在考军校，除了考文化考军事，还要考关系考后台。”
“这纯粹是造遥，是诬蔑！ ”柳干事在电话里有点生气。
“是不是造遥，柳大人你最清楚不过了。你说说看，这几年搞招生，你送去了多少个后门学员？ ”
“别瞎扯。”柳干事打断燕子的话，“说正经的，你今年究竟想不想考军校？ ”
燕子很贼地回答他说：“你如果答应给我帮忙我就考，否则就算了。咱虽然是小兵一个，但也不愿被人家愚弄。”
“帮帮帮，一定帮！不帮你帮谁呢。”
“那我在这里就先谢谢你了。”燕子说，“你怎么今天想起来给我打电话？该不会又是教我陪你们那几个光棍儿打扑克吧？我都烦透了。再说，今天又不是星期天。”
“不不不，不是的。”柳干事在电话里压低声音说今晚在天河舞厅请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跳舞，没舞伴，想请你去。”
“我就知道你给我打电话没啥好事儿。”燕子笑着说，“跳舞咱倒十分乐意，不过柳大人你得给我们分队长打个电话，看她同意不同意。她最近搬到我们隔壁来住了，对我和豆豆抓得可紧了。”
“算了，燕子，别拿一手了。谁不知道你们分队跟你是铁姐们儿，她还能管你的事？如果她愿意来，就把她一块叫上吧，就说我请她。”
“那倒不必。”燕子拉长了音调，“去是可以，不过，有什么好处没有啊？ ”
“给你一个袖珍wed怎么样？ ”
“行啦，那玩艺儿你早点给我丢到垃圾堆去吧，我都玩坏三四个了，不稀罕。”
“那你就外行了。”柳干事说，“我这可是新产品，很时髦的。”
“那还差不多。”燕子刚放下电话，豆豆就叨叨开了，“燕子，你这家伙真行，啥时给咱也教一教你这一手吧。”
“这是天生的，学不会的。”燕子白了她一眼说。
燕子赶到天河舞厅的时候，夜色已深，把门的那个穿制服的神情严肃认真的小伙子，先是把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随后又跟她要门票。燕子向身后不远处几位衣冠楚楚大腹便便高谈阔论的人一指，说那是我们老板，票在他那儿。”说完便很快进人舞厅。
“哎呀，你这个燕子，怎么现在才来？教我们在这儿坐冷板凳呀！ ”守在舞厅门口的柳干事嘴里生着气，眼里却满是欢喜。
“你不知道我们连那个母夜叉般的连长，好像知道我今晚有事似的，吃过晚饭就坐在我们宿舍里不挪屁股，把我都快要急死了。最后还是豆豆说她有个问题要找连长单独谈谈，把她叫走’我才脱了身不然，今晚这场舞会准泡汤了 ”
“快来吧，人家都已经跳了好几曲了。”柳干事一边往里走一边说。
“那咱们就跳吧。”燕子说着，把手伸到柳干事的腰后。
“别别别，不是我，是他。”柳干事用手指了指靠边一个包厢里坐着的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说，“你今晚的任务就是把李科长陪好。
李科长是通信学院的干部科长，主管招生工作，如果和他拉上了关系，上学便十拿九稳了。”在柳干事说话的当儿，燕子已瞟了李科长好几眼，发现那人表情严肃地盯着舞池，认真地听着音乐，手里捏一根吐着火星子的香烟。柳干事说完，燕子便问：“不知道，他舞跳得怎么样？ ”
“我也不大清楚，听说会一点，但不大精，还要你多带带他了。”
燕子皱了皱眉头说这可是个难题，我只会跳女步，带人不大行。
“你行的，你行的。”柳干事一边说一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推托。燕子跟了过去。
燕子的到来，在舞厅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当柳干事刚给李科长介绍了燕子，便有一个小伙子过来，彬彬有礼地说“小姐，请您跳个舞。”
燕子为难地看了看柳干事。柳干事便赔着笑说对不起先生，我们这位小姐已经有舞伴了。”那小伙子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离开了。
李科长极有礼貌地递给燕子一块口香糖。燕子接过来，冲李科长微微一笑，便把糖放进嘴里。
“当兵几年了？ ”李科长问。
“三年不到，两年多一点。”燕子嘴里吃着糖，声音不大清脆。
“考过学没有？ ”
“没有。”
“为什么不考呢？
“怕考不上了丢脸”
一阵沉默。
燕子忽然觉着有人用手拉她的衣襟，是柳干事。她会意了，便站起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对李科长一笑科长，请你跳个舞吧。”
李科长站起来那就跳吧。不过我跳得不大好，你可别见怪。”
燕子冲他莞尔一笑，说“我也跳得很一般。”两人相拥着步人舞池。
悠扬的音乐，迷人的灯光，幽香的气味，旋转的人群，燕子很快进人角色。她发现李科长的舞步非常流畅潇洒，舞姿也很美，在他的引导下，仿佛飘飘欲仙。
“你跳得很好么。”燕子惊奇地说。
“你跳得也不错嘛。”李科长夸奖道。
柳干事一直坐在那里吃着、喝着、欣赏着他们的舞姿。几曲下来，李科长已是大汗淋漓，便脱了外边的西服，只留一件白衬衣又上了场。
他十分兴奋，对燕子说我学跳舞有四年多了，与我跳过舞的女性也不少，可像你这样配合得十分默契的还是头一次遇到。我想你一定进过舞蹈训练班吧？ ”
“那倒没有。不过，我表演的《南泥湾》、《绣金匾》，还在军区业余文艺汇演中得过奖呢！”
“歌唱得怎么样？ ”
“马马虎虎吧。”
“你真是个人才呢！我们学校正缺你这样的，怎么样，今年考我们学校吧！”
“考倒可以考。”燕子说，“但若是考不上，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
“你考吧，我保证你没问题。
“真的？
“真的。
燕子感激地冲李科长一笑，两人旋转得更快了……当燕子坐着柳干事的桑塔纳轿车回到通信站的时候，隔着窗玻璃，老远就看见站长黄飞还有几个连干部站在那里虎视眈眈，心里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柳干事，多亏我早换成军装了，不然，今晚我们老黄不吃了我才怪！ ”
“没事没事，你放心回去吧，有我在这儿，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你不承认跳舞就行了。”
“行啊，撒谎咱倒不是头一回了。”
车子在通信站门口停下。黄站长脸上写满了愤怒和责怪，正要冲着从车里钻出来的燕子发火，却一眼瞅见柳干事也从车里钻了出来，忙上前打过招呼：“哎呀柳干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上去坐会儿吧！ ”
柳干事说：“不了不了，燕子是我的同乡，今晚一块出去看了个熟人，回来晚了，请看我的面不要责怪她，行吗？ ”
“行的行的，你柳大干事说了话，哪还有不行的？ ”
黄站长嘴里说着客气话，却用一种锐利的目光恶狠狠地瞪了燕子一眼。他这个小动作别人都没有看到，机灵的燕子不但看在眼里，还记在心里。
燕子干的是通信站的女兵们都很羡慕的工作--传真机室，工作既清闲又洁净，活儿又少，还可以趁机认识许多大干事小参谋，这些人手中大小都有点权力。本来传真室有一张单人床，供值班的女兵们休息，黄飞当站长之后，说机房里放个床不但影响工作、不雅观，还容易出问题，就给撤了，只在传真室留了一只长沙发。
这天晚上燕子正在值夜班，躺在沙发上看托尔斯泰的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尼娜》。突然门被推开，黄站长查勤来了。燕子吃惊地一骨碌儿从沙发上爬起来，没等她把书藏起来，就被站长一把抢了过去！
“好啊！今晚可叫我给抓住了。值班时间竟敢看黄色书籍，你好大的胆子呀！ ”黄站长气急败坏地说。
“这不是黄色书籍，是世界名着，你懂不懂？是世界名着！ ”燕子提高声音争辩道。
“我不管什么名着不名着，你等着在全站大会上做检查吧。”
燕子哇地一声哭了 ：“我是看书了，但夜里值班又没事可干，你教我干什么？再说，我又没影响工作，没给你捅什么漏子，何必大惊小怪？ ”
“还说这不是黄色书籍，你看看封面，这女人敞胸露臂的样子，要不是黄的才怪呢！”
燕子有口难辩，哭笑不得。站长临出门，回过头来又对痛哭流涕横眉冷对的燕子呵斥道：“这回你可跑不了了 ！ ”说着还把手中的书扬了扬，仿佛抓住了个什么罪证似的。黄站长要教燕子在全站大会上做检查的动议并未获得站党委会的赞同。有几个领导认为，这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张扬出去，反而让大家嘲笑我们这些领导都是些不学无术的人。女兵看世界名着总比看那些乌七八糟的书强多了，至于值夜班时可不可以看小说，可以讨论。它倒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我们不关心士兵的文化生活，娱乐活动搞得不好。这件事根本不值得小题大做，如果真要那么搞，说不定会出点什么事儿。
黄站长虽然很生气，但也没别的办法，孤掌难鸣啊。可他也有一点收获：会议在他的一再坚持下，决定由上等兵燕子给站里写一个检查，作为对她不遵守纪律顶撞领导的惩罚。站里的会议开完不到五分钟，燕子就得到了会议的全部内容，而且就连谁是什么态度谁怎么说的都一清二楚，当她听说黄站长为了在会上对付她，专门花了三天时间背诵了一百多个世界着名作家的姓名和作品名称时，那张迷人的瓜子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黄站长亲自上门给燕子传达常委会的决定。让他吃惊的是，他刚一进门，燕子异常热情，又是沏茶又是让座，随后便笑盈盈地把一页写得工工整整的检查递了过来！豆豆早在一旁忍不住捂着嘴偷偷地笑。黄站长一愣，有点诧异地问…“这这这这……是什么？ ”燕子一本正经地说《检查》呀，你不是要我写个检查吗？我写得可深刻啦。”
黄站长接过去扫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便扬长而去。
燕子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开心地笑了。
豆豆在她的肩上捶了一拳说真有你的呀，燕子！虽然咱们老黄经常莫明其妙地表扬我，可我并不崇拜他，我就崇拜你！燕子你最崇拜谁？ ”
燕了漫不经心地说我谁也不崇拜，我就崇拜我自己！ ”
转眼到了鲜花盛开的五月中旬，和其他部队一样，通信站也办起了文化补习班，近二十个表现好的优秀战士进班补习文化，但燕子的名字却不在其中。她知道又是老黄捣的鬼，便给柳干事打电话。
“喂，柳干事吗？我是燕子。我们站里已经办了文化补习班，你知不知道？
“知道又咋啦？ ”
“没有我。我们站领导说文化补习班只能是工作优秀的战士参加。我工作成绩一直很好，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业务考核回回是全站同年兵第一，在军区通信兵尖子比武中还获得过名次。这次我也报了名，可名单一公布，我却被刷掉了。你说怎么教人想得通。”
“别着急别着急，我马上给你们站里打电话。你放心，进补习班的事包在我身上好了。”
“那就谢谢你了 ！ ”燕子放下电话，自言自语道：“不蒸馒头争口气，说啥我也得进补习班。”
燕子进了补习班之后才明白，补习班确实有许多好处。管理松一些自不必说，白天的时间全由自己支配，一周才值两个夜班，要是真正下功夫，那学习真会突飞猛进呢。可燕子进了补习班之后，用在看书学习上的时间并不多，成天不是与女兵谝谝闲传就是逛大街，要不就拿个扑克牌挨个儿给大伙算命。机关的几大员不断线地有人找她，她还装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对人家说，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影响了我的学习，考不上军校，我可要找你们算账哩。
她嘴上说得硬硬的，心里却是软软的，照样坐他们的车子出去兜风，照样和他们一块下馆子，吃冰洪淋唱卡拉0K。每到晚上，她却整夜地不睡觉，复习课文，把眼睛熬得红红的。好在，站里规定补习班的士兵夜里复习超过十二点可以不出操。连早饭都是豆豆替她打回来的。
“燕子，你这么用功，我可真没想到呢。”豆豆有些惊讶。
“有什么办法，赶鸭子上架吧，我可比不了你呀！ ”燕子伸了个懒腰，又说，“豆豆你不愧是咱们老黄的红人儿，昨晚点名又表扬了你。”
豆豆极不好意思：“燕子你快别说了，咱俩谁跟谁呀，连你也挖苦我，可真教人受不了。”说着硬把一块酒心巧克力塞进燕子的嘴里。
燕子几口就把巧克力咽了下去：“嗬，档次高了呀！老实交待，是不是你那个上等兵送的？我有好多天没看见他了，最近找你没？ ”
“没。”豆豆脸一红，低下头不言语了。
“没？鬼才相信呢。”
上等兵是小鹏，在机关门诊部药房工作。他爸爸是卫生部门的头头，他平时吊儿郎当，但也没人过问，豆豆有一次取药，两个人谝上了，从此便老找豆豆出去玩。他嘴头滑，尽给豆豆说些甜言蜜语，手头也极大方，豆豆嘴里吃的，脸上抹的，包括胸脯上戴的那玩艺儿，有一大半儿都是小鹏掏的钱。豆豆便把自己的津贴全存进站里的小银行，隔三差五还给她妈寄一点。也难怪，谁叫她是姊妹四个当中最大的一个呢！有一回，豆豆曾不无得意地说，“燕子你认识那么多人，有没有特别可心的？ ”
燕子摇摇头，没回答。
豆豆便说燕子你真傻，你怎么不泡一个男朋友呢？凭你的模样，你的能耐，保险能逮住一个扛花花的”
燕子问豆豆泡一个男朋友，有什么好处呢？ ”
“好处可多了比如说你想看新潮电影了，他就会给你送来电影票(你想改善改善了，他会请你下馆子。更主要的是咱是女孩子，将来也就有个依靠了……”燕子打断她的话：“你就图那个呀！现在这些男孩子，我看能靠得住的没几个，起码我还没碰到。”她又问豆豆，“你光从人家那儿得好处，难道自己就不付出点什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