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当晚，何其道查验传真业已发完，终于松了一口气，兴奋异常地对大家说：“已经六点了，让我们实现诺言去吧！”
年轻的刘杰、张玉强还有刘晓彤兴奋地大叫起来，李冬梅看着他们这群充满活力的年轻人，好脾气地笑开了。
在济南街头一家烧烤店前，五杯扎啤放在了五个人面前。
何其道端起扎啤，对刘杰和张玉强说：“来，入乡随俗，我们也来领略一下济南名吃的风采。”
他又向李冬梅和刘晓彤说：“谢谢两位女士的引荐，让我们当了一次纯粹的济南人！”
五人解除了工作上的压力，把内心的活力都释放了出来……
何其道端起了一杯扎啤，说道：“谢谢各位的鼎力相助，谢谢！”
在喝酒过程中，刘杰始终有些别扭，终于，酒过三巡，他借着几分酒意，突然说道：“何总，你不觉得总是有个影子在追随着我们吗？”
刘晓彤的睫毛垂了下来，脸上显得有些不自然。李冬梅也不自然了，虽然她不知道刘杰要说的是什么，但刘晓彤的不自然，让她也不自然起来。这里，就她俩是女的，也就她俩是本地人。
何其道这时阴起了脸，问刘杰：“你，什么意思？”
刘杰看来实在是憋不住了，声情并茂地说：“何总，我们在庆贺，难道就没有人在研究我们的庆贺吗？今天的牛奶已经说明了问题，我们的对手已经清楚我们的行动了，谁泄的密？这事儿应该认真追究一下，要不，我不敢保证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能够不被泄露。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就是这个意思。”
一听这话，何其道气愤地将扎啤杯朝桌上一蹲，用别人不敢相信地声音喊道：“住嘴！”
几人都吓了一跳，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又压抑着情绪，对他说：“你似乎忘记了公司的信条--宽容！就我们几个人在场，你这么一说，不让人心寒吗！”
李冬梅这时站起来说：“我是外人，但作为大姐我想说两句。一来，家和万事兴，二来为人要实诚。可太实诚了，就不是傻瓜了吗？”
她又说道：“刘杰说的有道理，何总讲的也没错。我在这里可不是和稀泥啊！”
李冬梅的话，在大家看来，其实就是和稀泥，所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反思，李冬梅看看，也就不说话了。
这当儿，何其道摸出手机说：“我打个电话。”
他离开了一段距离后，给刘杰发了条信息：“心里要明白，嘴上要糊涂。不计小失，确保大利。对不起了，兄弟。”
何其道的离开，刘杰的接到信息，都被刘晓彤看在眼里，琢磨在心里。这种小儿科，哪能瞒得过她刘晓彤呢？但此时不表态，啥时表态？
于是她说：“李姐说得对，人啊，也不能太实诚了。我看咱们是得小心着点，对方太狡猾。再说，人家都是地头蛇，朋友同学亲戚的，关系盘根错节，保不准服务员里就有被他们买通的呢！”
听了刘晓彤的话，刘杰也附和着：“是啊。我们的行踪一再泄露，身边一定有别人的眼线。以后我们都小心些吧。你说是吧，玉强。”
张玉强也点头称是。此时，何其道回来，大家继续喝酒。
当表针正要指向十点时，李冬梅踏上了家里的楼梯，安静的夜里，她的脚步声显得异常大。
没等李冬梅用钥匙打开房门，胡建新迎了出来：“加的什么班啊，这么神秘，手机都不让打？”
“你打我手机了？”李冬梅问。
“你不是最后给了我一个电话吗？你都交代清楚了，我还打你手机干吗？是谭总打你手机你不开，打到家里来找你，我说你在何总那里加班呢。”
“哟，你都告诉谭总了？”
“这有啥可瞒的啊？”胡建新一摊双手。
“哎呀，你不懂，这是小何他们公司的秘密。你不知道，今天喝酒的时候，为了公司保密的事儿，闹得很没面子呢。瞧，我还替他们解围呢，没成想，我这里也泄密了。不过，谭总是不会算计小何的。”
李冬梅边进门边说，说完后，疲惫地坐在沙发上，端起胡建新的茶杯就喝起来。
胡建新好奇地：“噢？”了一声，随即，他又有些不放心地说：“我看啊，你还是离他们远点儿吧。咱们都是老百姓，那些商人啊，跟咱们不是一个心眼儿。”
李冬梅白了他一眼：“谁说的？我看小何不是那样的人，别看是个商人，可人挺实诚。”
胡建新：“你也别太相信人。我再说一句，商人啊，一般都是重利不重义，跟咱老百姓正好相反。”
李冬梅不满地说：“照你说的，商人就不是人了？我看小何挺重情义的。”
接着，她又跟胡建新商议道：“这次加班，别人才发三百（元），可小何给了我五百（元）。你说咋打这个情呀？”
胡建新一听不好意思了，说：“要不再请他吃顿饭，跟谭醒一块？”
李冬梅摇着头说：“我觉得不太好，人家经常泡酒店呢。”
忽然，她想起来了：“对了，我爹不是包了泰山后山一个景点吗？小何跟小谭可是驴友，咱请他们去玩玩。”
胡建新问：“啥叫驴友？”
李冬梅气得指着他说：“就跟你这头笨驴似的。”
她又自言自语道：“上次聚会，谭醒说是要约小何一起旅游来的。我这就去跟谭醒说。”
“对了，谭总没说找我干啥？”李冬梅又问。
“说是找记者的事。是金总让她跟你说一声，让你别着急，说是有点眉目了。”
“哦。”李冬梅又自言自语起来。“那可更得请了。没有谭总，人家金总也不理我这个茬，没有金总，咱上哪儿去找个记者，好好说道说道啊。”
三
办公室里，谭醒看着电话，内心在犹豫着。李冬梅的建议，让谭醒感到非常高兴，这样，又可以让自己跟何其道单独相处了。可是，自己如果太主动，是否会降低在何其道心目中的地位呢？可是，那次在李冬梅家，出门时何其道的话，又给她鼓起了勇气：“李姐，我是愿意这样的。”
他愿意哪样呢？在当时的氛围来看，他是说的愿意跟谭醒在一起啊！想到这里，她内心涌起一股甜蜜。她确信，自己跌入了一场恋爱之中。
终于，她拿起电话，打给何其道，不失热情，却又非常含蓄地说：“何总，该忙完了吧？”
一接到谭醒的电话，何其道明显非常高兴，他开着玩笑说：“我们都穿上了红舞鞋，身不由己啊。”
虽然隔着电话线，但何其道的玩笑，也让她格外幸福：“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呀。我们都脱下红舞鞋，出去一趟怎么样？泰山之后有一新景点，感兴趣吗？”
他探究似的问：“就你我吗？”
谭醒的话密不透风：“如果你感兴趣，我就在网上发帖子。组织十几个人是没问题的。”
他坚定地：“好，随时听令。”
他又问：“那里有什么特点呢？”
谭醒：“废弃的战备通讯站，从山洞里可以直接穿到泰山前头。”
何其道情绪盎然：“噢？这倒蛮有意思。”
谭醒：“那好，后天，各自备车，到千佛山东路集合。”
泉城大酒店办事处。
何其道放下电话，准备回套间去。一边的刘晓彤把他跟谭醒说的一些话都收进了耳里。看到何其道接谭醒电话时的样子，刘晓彤内心泛上来一股醋意。自己在他身边这么多日子，却不敌一个整日见不上面的谭醒。刘晓彤知道，这个谭醒，是叶森的副总。因为要拿金天马公司做自己最后的落脚点，刘晓彤私底下将金天马公司的内部结构，大致了解了一下。
何其道啊何其道，你看着人家谭醒好，可是却不知道自己就就是被他们派过了暗算与你的。你知道我给他们信息时内心的纠结吗？这些纠结，还不全都是因为你？刘晓彤觉得，自己在白鹭公司，最后的一点留恋，就是何其道了--这个倾力栽培自己的人。而她最对不起的人，也就是他了。
她偷偷观察着他，她希望此时，他猛然一回头，看到自己对他复杂的情感，然而，他没有。就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刘晓彤忽然喊道：“何总，今天又有两家酒厂来电了，咨询赞助的事儿。”
何其道随声答道：“是吗？那你注意接电话。”
何其道的话，让刘晓彤感到受到轻视后的失望。当何其道关上了门，她生气地打开了电脑上的股市行情。
童年的贫穷经历，让刘晓彤非常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可是，在要的过程中，她失去了价值判断。随着相处日子的增加，何其道也发现了刘晓彤的这个弱点，开始与她慢慢保持距离了，而且，刘杰和张玉强的到来，也确实改变了在业务上单单依靠刘晓彤的局面。刘晓彤的失落，何其道心里是明白的。但，刘晓彤是个不可多得的广告人才，自己在她身上也花费了很多心血，对这个人，还是不能放弃的。
相约的时间到了，临走之前，何其道习惯性地打开自己的邮箱，发现里面除了公司的来往信笺之外，还多了一封信，主题是：我是亚斯。
打开一看，是亚斯为化妆品拍摄的一组广告照片。照片上，经过化妆和技术处理过的亚斯，更加的美艳动人，那眼神，有一种勾人魂魄的感觉。凭着广告人的敏感，何其道知道：亚斯成功了。接下来，她代言的产品将会更多，她会成为国内一名优秀的平面模特的！
亚斯没有给他长篇大书，只是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想了想，何其道给亚斯回复了几个字：不客气！
谭醒开着宝石蓝的福美来刚刚驶出居住的小区，突然被一辆黑色的雅格给挡住了，车上走下了巨大的金天马和叶森。
谭醒甚感诧异，金天马却满不在乎地指着叶森说：“去旅游，可别忘了这个驴友啊！”
谭醒看明金天马有所企图，不太高兴地说：“金总，你还有什么安排吗？”
金天马走近她的车，将头伸进去，悄声说：“借个光，但我会照顾你的底线的。”
谭醒没好气地回应道：“谢谢了！”
金天马忽然有些动情地：“谭醒，我觉得你离我有些远了。”
他忽然又把头缩出窗外，直起身来，将手臂向空中一伸，高声叫道：“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谭醒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顾城已经死了。”
金天马盯着她的眼睛：“但爱情没死，是吗？”
谭醒回避着：“是利益没死。”
金天马将粗大的毛手伸进车窗，不由分说地抓住谭腥的手：“好，谭大小姐，我就喜欢你这句话！”
然后，他缩回手，朝叶森一扭头，叶森噌地钻进了谭醒的车里。
望着谭醒的车越开越远，金天马开始为自己难过起来，他又使劲晃晃头：情场失意，商场得意，没关系的！
四
济南南行三十里路，就进入了泰沂山脉的腹地，穿过佛门圣地四门塔，插入一段水泥小路，便来到了一座险峻的小山峰跟前。沿着只能爬行一辆汽车的陡峭山道，旋转大小四十四个圈儿，就上了山顶。挡住山道的是刷了灰漆的老式大铁门，两边是高耸的石头墙，显得庄严而又肃穆。进了院落里，只见依山附体建造了几排砖石结构的营房，墙体上当年书写的“备战备荒为人民”、“提高警惕，保卫祖国”之类的口号依稀可见，在院子中央，有一个水泥砌成的的池子，中间立了个油漆斑驳的小亭子，缠绕着它的是不停翻卷着水花的泉水，游弋在水里的有红翅膀的鲤鱼和黑脊梁的鲫鱼，在院墙西边，生长着几垄绿油油的青菜，菜地附近有两个线织的网栏，分别关押着一群群唧唧的山鸡和嘎嘎的草鹅。这个院子的景色本来就野味十足了，再仰目远眺，三面是黑黝黝的巍峨泰山，这便使得这里更加僻静异常，山气逼人。
李冬梅的父亲是个紫脸膛的山里老人，套在老头衫里的肩膀略有点儿弓曲，可腿脚儿却利索。他提着半桶鱼食，夹着几根鱼竿，打老远就迎了出来，热情地说：“咱这里有吃的，有住的，能爬山，能钓鱼，你们想咋整就咋整。俺闺女也交代了，你们的吃住，全免！”
“那怎么行！”众人纷纷说道。
“那怎么不行！俺闺女的客人，就是俺的客人，俺说了算！”老人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质朴倔强。
一行人在李冬梅父亲那里安顿好后，天已经擦黑了。
在院落东边的一道隆起的小山梁上，七名旅行者相围而坐，伴着委婉、清新的音乐，开始了大伙期待已久的篝火晚餐。
李冬梅父亲很有些能耐，他搭就了一个枣木火架，上头挂着山兔、野鸡、石蟹和泥鳅之类的野味，在噼里啪啦燃烧着的松枝熏烤下，整个院落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些游者围着火架，喝着美酒，品着美味，说说笑笑，甚是开心。
谭醒与何其道挨坐着，两人被眼前黑暗中的山景和周围兴奋的气氛所感染，有些心荡神摇起来。
谭醒满面含笑，斜过脸问道：“何总来山东这么多天了，对山东的印象如何啊？”
何其道却笑而不答。
谭醒略显得意地说：“看来是有难言之隐呀。”
何其道的笑容更开了：“是吗？”
谭醒掠掠头发，反问道：“不是吗？”
接着她又低下头轻轻摇摇：“唉，生意场，为何要那样残酷无情呢？”
他却不以为然地仰视着苍茫的夜空，说道：“道是无情却有情！再说，市场经济本来就是残酷的嘛！”
她望着他，有所指向地说：“市场经济都这么些年了，可在我们济南，行政干预的阴影依然不散呀。”
想不到何其道答道：“市场经济从来就不排除行政干预啊，尤其中国。”
谭醒抬起眼看看他，晶亮的瞳孔里闪着迷人的光彩。
同行的人中有两对男女已经开始围着篝火跳起了交谊舞，叶森也在旁边鼓动何其道跟谭醒：“二位怎么光说不练呀？多美的环境，多好的氛围啊！”
何其道看了谭醒一眼，诚恳地说：“我是不愿意跳交谊舞的。”
谭醒接过了话：“教授家门，喜欢的应当更加高雅吧？”
何其道也不示弱，回敬道：“不愧是将军千金，情报、韬略堪称一流。”
说完，两人会心地笑了。
这时，好事的叶森突然插上了探戈的音乐，随之站起来煽动道：“各位，今天晚上，可能要出现一对舞星，一对泰山敬仰的舞星！现在欢迎何总、谭总共舞探戈。”
天生谦谨的何其道整了整身上的运动装，然后狠狠闭上了眼睛，忽然睁开后，满眼立刻充满了活力和光彩。
“谭小姐，请--”他展示了一个优雅的开场动作。
穿了一身黑色纱裙的谭醒也很是腼腆，她扭着头儿伸出了修长、柔软的手臂，将它搭在了何其道的肩上。
嘴不停闲的叶森，绘声绘色做起了场外解说，“桑巴，那可不得了，它不仅仅是一种娱乐，它还有着很强烈的观赏性和竞技性。尤其那个‘高飞’动作，不靠专业，你是别想玩了的。”
已经搀着谭醒腰际的何其道，一边儿感受着音乐，一边儿悄声夸奖道：“谭总，你的身材、气质，就是为拉丁舞准备的呀。”
谭醒也低声回敬了他一句：“何总，这话应该送给你吧。”
伴着柔曼的旋律，这对引人注目的俊男靓女翩翩起舞了，人们被他俩那魔鬼般的身材和魔幻般的舞姿，带入了一个靡丽多彩的化境……
跳着跳着，何其道突然向谭醒小声喊道：“跟上！”他凌空一跃，来了个高难的“高飞旋转”，谭醒也不示弱，随他凌空而起，俩人一同旋转了360度，观看的人感到鼓掌不过瘾，扯着嗓子吆喊开了……
当探戈结束时，叶森承接大家的掌声，走到场子中间，说：“为了这美妙的表演，本人也奉献一个精彩的节目--自吹啤酒一瓶！”在大家的掌声里，他吹了一瓶啤酒，这时有人叫喊：“再来个！”
叶森不在乎地说：“再来就再来。”他又吹了一瓶。但不一会儿，他就看出醉来了，何其道与谭醒赶紧扶他回房间休息。
到了两人的小房间，何其道对谭醒说：“你去玩吧，我陪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