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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如此女儿

第二天上午,蓝紫焰在小何的劝说之下,提着小何炖得像豆腐一样烂的猪脚,来到医院里看蓝剑平。病房里没有人,放好保温盒,她想走。

走到房门口,一阵冷风吹来,醒了头脑,冬天很冷,保温盒也会冷掉,要是蓝剑平太久没有回来吃,猪脚也会变冷。他就算罪该万死,但也不能辜负小何的一番辛苦呀。

向阳医院不是很大,但是五脏俱全,小山流水小桥全部有。小花园里,一个小池边,柳荫下,蓝剑平坐在木长椅上小憩。他穿得很厚,臀下垫着一个蒲团,盘着脚,远远看去有点像弥勒佛。游智慧穿着高级的皮外套坐在一边,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两人并未交谈,感觉不像夫妻,而像探望病人的朋友。

如果坐在旁边的是妈妈该有多好啊?蓝紫焰鼻子一酸,想哭。没见到游智慧还好些,一见到她,就想起妈妈,想起妈妈带着自己在外孤苦伶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好想指住她的鼻子骂过痛快……可是,骂人要有理由啊?人家没有得罪你,你能找理由骂出口吗?警察抓犯人也要有证据啊,怀疑人家是赶走妈妈的“罪犯”,你得出示证据证明啊。总有一天,我要你有债换债的!哼!

蓝紫焰蹭蹭走过去,生硬地说:“猪脚这病房桌子上。”

“你在和谁说话?怎么没有礼貌!”

蓝剑平早就看见她了,心里一阵激动,却不动声色。她终于肯来看自己了,这是一大进步,女儿是自己的,亏欠了她太多,他想留她在身边补偿她。可恶的妻子,一怒之下带着女儿一走了之,她让他生活在生不如死的坏境中,要不是想要她回来和游智慧当面对质,替她讨回公道,他不会养虎在身边。他以为她只是生气几天就会回家,可是一去就整整十年多,害他天天面对面对祸害,活受罪,如果说这是一种变相的惩罚的话,也足够了。

小时候的女儿活泼可爱,刁钻顽皮,经常弄得蓝凌风束手无策,每逢他垂头丧气地回家,就一定是女儿不听他的话了。他爱蓝凌风,也爱女儿,虽然知道宠溺女儿这样“欺负”哥哥是不对的,可他就是不忍心说她,而蓝凌风也没有向他诉苦过。

蓝凌风沉稳的性格和自己很像,做事也一板一眼的。蓝紫焰的臭脸、坏口气、坏笑都在可以忍耐之列,他们两“大男人”都可以包容她。天长日久,女儿就给他们宠坏了,长大了更不得了,变得目中无人……

蓝紫焰看着他,反驳的话又想冲口而出,要不是小何姐再三恳求要她送猪脚过来,她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们!咬咬唇,她转身要走。

“你这孩子,站住!”蓝剑平生气了,放下盘坐的脚,想要叫住她。

“我这孩子怎么了?没家教是不是?你没有听说过‘养子不教父之过’吗?是作为父亲的你没有尽到责任!”她盯着一旁安之若素的游智慧,重复着和她争吵过的话。

游智慧没有说话,她知道自己开口一定讨不了好。

“你不要动不动就用这句话来泄愤,你就知道你们在外不容易,我们在家里又好过哪里去呢?作为一个女孩子家,你要用心去想想每件事和每句话该怎么做怎么说,然后才付诸行动,不要和你母亲一样意气用事。”

“我的性格不是天生的,是外在条件造成的,这些,都该归功与你和她,不是吗?”

蓝紫焰的矛头指向游智慧,她休想做缩头乌龟!

“你胡搅蛮缠!”蓝剑平没有想到一句话不对,就又弄巧成拙了,她太敏感了呵。

他只是想叫住她,和她说说话,聊聊天而已……

“哼!”

“紫焰,不要刺激你爸爸!”两人僵住。游智慧见势不妙,急忙阻止,“他身体才刚好一点点。”

蓝紫焰瞪着她,冷笑着说:“你插什么嘴,我们父女两个说话关你什么事?”

“啊!”游智慧受到抢白,愣愣的不知回答什么好,是啊,他们父女说话,你这个外人插什么嘴?她转过头,望着蓝剑平,眼里满是委屈。

蓝剑平呼吸沉重起来,女儿为什么就沉不住气呢?自己装病留下她,目的是想骗钱雪娟回家,当着面,大家把以前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摊开来说个清楚明白。迄今为止,钱雪娟不但不回家,还同样泡都没有一个!要不是她的姐姐钱雪贞说要慢慢来,他也不想费那么多苦功夫去等她自动回家,这个顽固的女人,真是铁石心肠!她的做法简直是在慢性杀人!

游智慧出现在他满世界找她们母女的一差不多两年后,她站在蓝家客厅里,没有喜怒哀乐,静静地说:“让我回蓝家,不为别的,只为两个孩子。”

“凌风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回家也只是为了你身边的孩子。”蓝剑平直言不讳地说,要她断了想要回蓝凌风的想法。

“我知道,一直以来,我只想静静地看着他健康成长,别无所求。”

“好吧,你留下。”

蓝剑平痛定思痛,觉得妻子的离开不是负气出走那么简单,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如果只是担心游智慧会回蓝家,他送走游智慧足以表明自己的决心,可她为什么还是走了,还躲得不见人影,若不是伤透了心,她会做得这么绝吗?并且她是什么原因和游智慧成了好朋友呢?这里面一定有鬼!他问过游智慧,她说钱雪娟太善良,同情她的遭遇。如此简单?他不信,可是当事人就是不肯露面,一消失就是十几年,后知后觉的他,后悔也来不及了。

游智慧是魔鬼与天使的化身,既能挑拨人家妻女离家,却又能在他心灰意冷时,给他鼓励,给他关怀。十一年里,两人貌合神离,做了一对假夫妻,生活上,她确实对他和蓝凌风无微不至的关心。

人无完人,孰能无过?有心人分析游智慧会一切行为为不得已和将功赎罪两类时,就不难找到可以原谅她的理由。敦厚正直的蓝剑平用的恰恰是这种心理分析,他虽然觉得对妻女离家与游智慧有莫大的关系,甚至怀疑她有在后面搞鬼的嫌疑,可是,将心比心,他还是选择真相没有大白之前,一切都按兵不动。

“你还知道我们是父女?那你还为什么目无尊长?回家到现在,你叫过一声爸爸吗?出口还你呀你的……”女儿的胡搅蛮缠,他不能不说不教,该教训的还是要说。

“我无法否认我们是父女的血缘关系,但有权选择喜欢谁,讨厌谁,像你这种抛妻弃女的男人,值得我叫吗?”

气愤之下,她越说越不像话,蓝剑平的脸色变了,结舌地说:“你……你……你……”

接连说了好几个“你”也说不成句。

“我什么?想骂不孝女吗?没教养对吧?老调重弹有点乏味,”她越说越激动,嘴唇颤抖着,眼里蓄满泪,竭斯底里地叫:“但是我还是想知道这一切是谁造成的!”

“紫焰!”身后传来黄雅莉大叫。

听说蓝紫焰来医院见爸爸,她开心得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抽空来找她了。“你在说什么啊?这里是医院,不许大声说话,伯父的身体……”

“他早该死了,”蓝紫焰红了眼,恨恨地从牙缝里迸出话来,“死了干净!”

蓝剑平知道女儿对自己有很多不满,但是没有想到她会说出如此狠毒的话来,当场气得怔住。

“你乱说些什么呀!”黄雅莉扑上去,捂住她的嘴,死命往外拖。“走吧,走吧。”

看着黄雅莉吃力地拖走了怒气冲天的女儿,蓝剑平才颓然地垂下手来。游智慧忙扶他坐下,不敢开口说话。看到蓝紫焰的恨意,她脊背发凉,心惊肉跳的,生怕一说错话又惹事,目前,她只能忍辱负重,盼着她早日离开就行了。

良久,她息事宁人地说:“回屋去吧,猪脚凉了就不好吃了。”

蓝剑平扶着她回房,跌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个斗败了的公鸡,拉得着脑袋,毫无生气,他的面容骤然憔悴了,显得苍老了,一层萧索落寞的神情笼罩着他,透露出绝望的信息。

游智慧打开保温盒,用勺子舀上炖烂的猪脚,送到他唇边。“吃吧,别想那么多了,小孩子家,口没遮拦的,就别往心里去了。”

“她的恨,好深哦,说话好刻薄。”蓝剑平推开猪脚,一点胃口都没有。“白大夫说不可以吃油腻的东西。”

“昨天你说想吃,我才叫小何做的。”游智慧很委屈。

钱雪娟买过很多菜谱给小何照着做菜,勤劳的小何不辞辛劳地认真学,功夫不负有心人,被她学会了很多。糖醋猪脚和糖醋鱼,她最拿手,蓝剑平和妻子儿女都极其喜欢在冬天里吃她做的这两道菜。女儿回来,他特意叫小何来帮忙,为的是顺便替女儿补补身子,她太瘦了,可是,没良心的她,一点都不领情不说,嘴一张,就喷火!

“吃气吃饱了,吃不下了。”蓝剑平缩回床,闭上眼睛。

“你今天都没有吃东西,快中午了。”为了等着吃猪脚,他执意不吃早餐,可兴致全没了。蓝剑平虚弱地摆摆手,侧过身,不理她了。游智慧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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