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着雾气的浴室里,王曦顶着一脸刚洗完澡的红晕肤色,拿浴巾擦拭着湿濡濡淌水的长发,望着镜子里说满了也只称得上清秀的脸孔,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微微有些黯淡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明显的颓丧。
两个多小时前在警局门口,帮忙示威演出的全体学生解散后,Alex只丢下了一句“回家等我”后就消失无踪了。
今天下午Alex被警察带走开始,王曦的心情就没有平静过,先是手足无措担惊受怕,然后是绞尽脑汁想办法组织一大群校友示威演出,最后成功将无辜的Alex救出警局。
王曦活了两世还没过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天,也从没有为了谁如此煞费苦心地劳苦奔波过。
虽然说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无论付出多少她都不觉得辛苦,但是……
她始终也是个凡人,渴望能在努力过后听到对方的温柔耳语,感受到对方充满爱意的拥抱,这些在一般的情人之间似乎是十分平常的事情,可是,偏偏她的情人,是Alex……
那个对年轻异性有强烈厌恶症,在她之前连女孩子都无法接近的Alex……
那个一心扑在作曲、指挥上,好几次顾不上吃饭而饿昏过去的Alex……
想着想着,王曦原本还有一丝委屈的心渐渐柔软下来……
就像她以前在乐团面前大声斥责过团员们的那样,他们明明知道Alex是一个脾气古怪、怪癖一大堆的音乐天才,最后还是选择加入了乐团,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不能因为这样那样的不如意而不可理喻地抱怨。
王曦什么都明白……只是……
也许他不记得了,也许这种小事只有她才会记在心上……
其实,今天,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换上小熊睡衣走出浴室,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喝了几口,眼睛却是望着墙上挂着的时钟,11:07分。
不知道Alex回来了没有……不自觉地拿起了电话,手指轻轻按着楼下Alex房间的号码,拨通,只有铃响,没有人接……
他,还在忙啊……
感觉到自己越来越down的心情,王曦连忙拍了拍脸颊,不行!自己可不是那些二十岁不到追求浪漫爱情的小女生,两世加起来都活了40多岁了,应该更加成熟稳重才对,才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难过。
只是原本还以为就算他不记得,至少他们还可以在一起度过,没想到,连这都只是奢望……
轻轻咬了咬嘴唇,王曦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将电话挂回座机。
正在这时,“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急促而又剧烈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王曦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给震了一下,这么晚会是谁?难道……
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急步穿过沙发时不小心给绊了一下,脚上立时一阵疼痛,王曦也顾不上了,一瘸一瘸地连忙将门蹭地打开。
门外站着的人气喘吁吁,一看就是急跑过来的,藏青色T-恤衫都半湿着粘在了身上,几缕黑色的发丝性感地贴在额前,翠绿色的眸光里闪烁着迷人而奇异的光华,这人不是Alex是谁!
Alex喘着气,随意地抬起手臂抹了抹汗水,视线瞄过客厅挂着的时钟,似是松了口气般对王曦说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幸好还来得及。”
“你……哎哟,痛……”
刚才急着开门不觉得,现在才发觉刚才撞在沙发角上的左脚一阵一阵痛,红了好大一块。
见王曦蹲下吃痛地揉着左脚,Alex微微一皱眉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嘻嘻为人一向大大咧咧,擦擦碰碰在所难免,所以家中常备药膏创可贴以防不时之需。
Alex也不多话,直接将眼前粗枝大叶的家伙横抱起来坐到客厅沙发上,取出小药箱里的软膏温柔地抬起她受伤的左脚慢慢地揉搓着。
“你和我第一次遇见你时一样,一直都那么毛毛躁躁。”
Alex一边按摩一边感慨着,翠绿色的眼眸里却是闪过一丝明显的笑意。
王曦霎时瞪大了双眼:“你,还记得今天是……”
Alex这时抬起了头,直视着她略带些惊讶的眼睛:“是你撞到我的日子。”
记得两年前的那一天,有个戴着鸭舌帽穿得吊儿郎当的“小男生”背着比她人还高的琴盒横冲直撞地跑过来撞上自己。
当时的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小男生”会是那样一个勇敢执着、才华横溢的女子,更没有料到当时的一撞居然会是一段缘分的开始……
不,或许更早,在刻着自己名字的大提琴送到她手上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会在一起……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王曦不自在地别开眼,试图掩饰自己透着浓浓喜悦的眼睛,微微哼了一声反驳道:
“什么我撞你的日子,明明是你临时变道撞到我。”
“哦,有吗?”
Alex开始装傻充愣,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当然有!你当时真是蛮不讲理,明明是你把我给撞了,还很高傲地对我说‘以后走路小心点’!我那时就在想,这个男人真是够没风度的!”
“那现在呢?”
王曦原先斗志高昂数落着Alex种种劣迹的势头顿时一掐,现在?
她慢慢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现在我却很庆幸,当时能撞到你,而不是只和你擦肩而过。”
半跪在地上的Alex有一丝沉默,静默过后,属于他独特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磁性嗓音响起。
“嘻嘻,正好相反。”
Alex紧紧握着王曦的手,让她感觉到他此刻心中汹涌澎湃的感情。
“能遇见你,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他无法用语言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像无法形容今天傍晚,当他走出警局,望见外边黑压压一大群穿着校服前来示威演出的校友时的那种震惊一样。
他可以想象出身边的这个女孩儿高举喇叭,游走在校园,到处游说同校的学生聚集在一起示威演出的画面,而这些,都是为了他……
只要想到这里,Alex的心就不可抑止地猛烈震动,以前觉得女人既虚伪又恶心,可是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光是看见他便想狠狠地将她拥进怀里,揉进骨血中去……
只有眼前的嘻嘻,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所以为了这样特别的嘻嘻,他也做了从来不曾做过的,特别的事情……
Alex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丝绒盒,递给了王曦。
“打开看看,喜欢吗?”
从没有想到过会在这一天收到礼物,王曦愣了半晌才接过盒子,拿在手上晃了晃,调皮地开玩笑说:“是什么?不会是求婚用的钻戒吧?”
这般说着,心底也有一丝好奇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一条银色质感的链子静静躺在盒中,吸引了王曦全部的注意力。
“这是……大提琴?”
王曦从盒中取出银链,细致精巧的链身挂着一枚同样精雕细琢的挂饰,那是一个十分迷你的大提琴,银色的琴身纹路、凹凸的琴头、拱形的琴码、以及一根根金色的琴弦点缀,这是需要精巧到极致的雕刻技艺才能制作出如此鬼斧神工、栩栩如生的精品。
不由感叹其精雕细琢的王曦这时突然被大提琴琴身背后刻着的一个字吸引住了,那是一个飘逸而随性的字体,如此的熟悉,就和她手中那把琴弓上的字一样……
朗……
王曦的眼睛有一丝湿润,她轻轻吸了吸鼻子,笑道:“我要戴戴看。”
说着,便往自己的手上套去,银链穿过手腕,直接滑到了手肘附近。
这时她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天啊,Alex大神,就算真的没有送过女生礼物,也不至于差了这么多尺寸吧!她的手又不是猪蹄,这手链也做的太长了吧!
“傻瓜,这不是手链。”
Alex一边开口一边取下银链,在王曦疑惑的眼光中轻轻戴到了她的左脚脚裸上。
王曦顿时明悟了,同时脸上一红,原来,这是一条脚链来着……
等等,这一幕怎么看怎么熟悉,好像以前看过的一部唯美韩剧……当时的男主角为女主角戴上脚链后说什么来着,好像是说“送脚链当作礼物来生就能再相逢,我们相约来生再相逢”。
难道,Alex大神也会对她说出如此罗曼蒂克的一段话?
在王曦期待的目光中,Alex终于开口了……
“我希望有一条很大的链子锁住你,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样无论什么时候你做任何事,我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曦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突然一下子喷笑出来,果然啊,对大神不能期望太高,人家表白是唯美的相逢来生,他的台词却是脚链、镣铐的锁住你,像是在做什么间谍特务的审讯工作似的。
等等,审讯?难道说Alex他的不在场证据就是……
“你昨天难道就是为了这条链子才去的案发附近?”
面对王曦一针见血的点破,Alex俊逸的脸上显出了少有的尴尬。
也真是难为他了,第一次用心准备礼物送给女孩子就差点莫名其妙地被当成抢劫犯给抓起来,明明是无辜的就为了给女朋友一个惊喜还偏偏就只得保持沉默。
王曦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一问起他当日的行踪他就一脸的不自然,原来……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王曦轻轻地叹息着,再也不犹豫,伸出双手环绕过Alex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埋怨过,也生气过……”
“可是原来今天发生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我……Alex,你对我这么好,让我怎么舍得离开你。”
Alex低沉的笑声在胸腔内回荡,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的魅惑道:
“链子上可是刻着我的名字,你自然不能离开。”
王曦扑哧一笑:“你越来越霸道了,以前那个冷冰冰,除了音乐对其他事都不在乎的Alex到哪儿去了?”
Alex此时将王曦拉开了些,翠绿色的眸光里闪着异样认真的神色,一瞬不瞬地紧紧注视着她:“嘻嘻,什么事情都可以大方不在乎,唯独感情,是不能够大方的,我只爱你一个人,你也只能这样,明白吗?”
Alex的语气和眼神仿佛都在小心翼翼地确定着什么,王曦一愣过后便了然了,Alex和自己不一样,她从小被恩爱的父母捧在手心,每天都能感受到父母十年如一日的浓浓情意,纵使生活中难免磕磕碰碰但同样不损对彼此的始终如一。
而Alex却是在那样一个不正常的家庭中成长的,见一个爱一个、滥情的父亲,傻傻等待一个不会回家、游走在烟花之所男人的母亲。
王曦感到心脏传来一阵无力的酸涩,如果他们认识得再早一些就好了,她好想在他最无助、最需要人关心的时候多给他一点爱……
这么想着,她渐渐下定了决心,脸上浮现出一股热潮,熏得刚刚洗完澡的她有了一丝薄薄的汗意,手指轻轻颤抖着攀上Alex的手,眼睛清亮而湿润。
“我身上还没有你刻下的名字。”
“你,不准备刻吗?”
王曦极力促使自己镇定,饶是如此,她的声音仍旧掩饰不住地颤抖着。
没有法律规定这种事不能由女孩子主动的……没关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