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肖谦接了一个电子竞技比赛的裁判长工作来做。他约我和汪亮去参加现场的抽奖活动。来到现场才发现观众很多,都是奔着奖品来的。肖谦找来两张折椅,让我们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
进行比赛的舞台上搭盖两间小木房,里面各放置一台电脑。观众可以透过小木房的玻璃看到里面的参赛选手。舞台上方的五彩射灯绚丽地转动,台下的观众开始呼喊选手名字。
我问身旁的汪亮:“这是什么比赛?”
他答道:“全国电子竞技运动会华南分站决赛。”
“比赛的两个人很厉害?”
“左边那人叫崔永智,他去年在新加坡赢了一个世界大赛的冠军。”
“似乎很厉害。”
“前段时间他刚接受电视台的采访,他今年的目标是蝉联世界大赛冠军。”
“怎么我没听说过?”
“别讨论了,看比赛吧。”汪亮插了一句。
晚上我们三人跑去吃东北菜,忙了一天的肖谦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他高兴地说起赛场见闻:“今天可真热闹,想不到小崔有那么多女粉丝。”
“我看他也不是很帅,怎会这么受欢迎?”汪亮不解地问。
“这可是他们俱乐部的功劳,能把他包装成这样。”
“他有这么多女粉丝,艳遇肯定不少。”
“汪哥,这你可猜错了,小崔他既专一又长情。”
“你又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有朋友在他们俱乐部,这都是他告诉我的。”
“他都告诉你什么?”
“小崔两年前有个女朋友,她人长得漂亮,身材又好。”
“不会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吧?”
“差不多。不过可惜呀。”
“可惜什么?难道有人辣手摧花?”
“这倒不是。她患病死了。”
“什么病?”
“不清楚。我朋友说,她去世之后,小崔沉寂了半年。等他再次出山后,他就一直打遍天下无敌手,而且从不近女色。今年他生日那天,俱乐部替他在上海举办生日会,他的女粉丝们竟然组团前往上海帮他庆祝。听说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在那天晚上偷偷溜进他的房间,吓得小崔以为遇上小偷。”
汪亮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说:“那女孩都快赶上超女的粉丝了!”过了一会,汪亮问道:“自己送上门也不要?他不会是同性恋吧?”
“这倒不是,他只是一直挂念从前的女朋友。”
听到这里,我突然感觉自己与崔永智有几分相似。自从六年前与菲菲分别之后,我的心里从未有过其他女子。而另一方面,我却比他幸运——至少我所思念之人还存活世上。
当我想入非非时,汪亮开口问道:“对了,阿谦,网站弄得怎样?”
“上传到服务器调试一下,基本上就可以进行内部测试。”
“可以在七月十日之前完成吗?”
“时间有点紧迫,我和兄弟们熬两晚通宵,应该可以按时完成。”
“这就好,陆颖的男朋友给我介绍一个风险投资商,我想尽快让他看看我们的网站。”
听到陆颖的名字,我想起两次梦见她的情景,连忙问汪亮:“陆颖还好吗?”
汪亮有点困惑:“你不是上星期刚和她爬完山回来吗?怎么还问我?”
我没有吱声。
晚饭过后,肖谦与家欣去逛街,我与汪亮走向地铁站。
路上,汪亮问我:“司徒,你和陆颖到底什么关系?”
“没什么,只是朋友。”
“哪种程度的朋友?”
“普通朋友。”
汪亮沉默片刻,直到我们走进地铁站候车时,他才说道:“司徒,陆颖的男朋友对我们网站非常重要,如果可以,尽量不要刺激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家里很有钱,而且陆颖很爱他。”
“我明白。”
汪亮如释重负地拍拍我的肩膀:“明白就好。”
与此同时,由隧道里吹来一阵清爽的疾风。
久候的列车在汽笛声的伴随下,缓缓驶近只有寥寥数人的地铁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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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站推出后并未取得任何先期投资,汪亮的心情日益沉重。看着自己的兄弟心情不畅,我也高兴不起来,便找他出去喝酒,希望他可以开心一点。
汪亮一边喝酒,一边给我讲述关于他们家族的故事。
在我们的家乡仍被法国人占领的年代,他的曾祖父与许氏家族一起从事船运生意,并经营一间名为“红宝石”的酒店。抗日战争开始后,汪亮的曾祖父与许氏家族加入爱国救亡阵线。在上海、广州、香港等城市相继沦陷之后,他们利用家乡的港口由国外运送抗战物资到国内,直到日本军队来到这里,并与当时的法国政府进行所谓的“共同防卫”。二战结束后,民国政府由日本手上夺回这座城市。解放战争爆发后,许氏家族迁往香港,而汪亮的曾祖父却毅然决定留下来。
我不明白汪亮的曾祖父为何要留下来,汪亮却说道:“他在家里挂一幅字画,上面写着四个字。”
“哪四个字?”我好奇地问。
“精忠报国。”
“晕,原来这也有遗传。”
“三十年以来,我老爸一直想不明白。”
“那他为什么还要安排你的婚事?”
“他不希望我的命运和他一样。”
“所以他想让你到国外去?”
“他只是不想看到悲剧重演。”
汪亮说到这里,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拍拍他的肩膀,改了顾城的诗句来开导他:“黑夜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我们却用它寻找光明。”
“可惜,”他不自觉地叹气道:“连浩瀚宇宙也是永恒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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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爬山后,陆颖一直没有联系我。直到八月上旬的一个周末,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约我晚上在北京路的那间越南餐厅见面。
那一晚,她一如既往地微笑:“小郁,有没有想我?”
“想,却不是十分想。”
“这么久没见你,我倒有点挂念你了。”
想不到她竟会这样说,我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不想你男朋友?”
“我也想他。”
“他最近还是很忙吗?”
“现在股票涨得厉害,炒股的人又多,他公司干这行的,忙点很正常。”陆颖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点失落。
我安慰她:“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他还是挺关心你的。”
“不说他了,今晚是我俩的约会,不许提他。”
“好,那我们就不说他。”
“小郁,你近来过得好吗?”
“还好。汪亮的网站开始运营,我帮他做点宣传推广的事情。”
“这倒不错,到时把网址给我,我有空上去瞧瞧。”
“好啊,没问题。你呢?毕业后都忙什么?”
“亲戚给我介绍一份工作,上星期刚面试,星期一去签约。”
“什么工作?”
“一间中外合资的公司。”
“外企?好象挺不错。”
“听说待遇很好。”
“呵呵,希望你工作顺利。”
“小郁,你这是挖苦我。”
“没啊,我哪敢挖苦你?”
“我听你的语气就是这样。”
“冤枉啊,我真的没有。”
陆颖捂嘴一笑,高兴地说:“小郁,你真可爱。”
“这叫可怜没人爱。”
“你哪会没人爱?只是你不想接受罢了。”
“我说喜欢你,那你会不会接受?”
陆颖笑容渐退,看着我,许久过后说道:“假如我这样问你,你会怎样?”
“你都有男朋友了,我不会接受的。”
“万一他不要我呢?”
我没有回答。
四周一下子静下来。
陆颖忽然笑着说:“呵呵,逗你玩的。他不会离开我,这辈子都不会。”
我仍是面无表情,气氛渐渐凝重起来,陆颖不再露出笑容。在她与我之间,似有一道厚厚的障蔽挡在那里。
“假如某一天,”我缓缓叙说:“他离你而去,你至少还有我。”
“小郁,别说了,好么?”
“好的。”
陆颖微微一笑,甜美的笑容宛如含苞待放的水仙。
我换了话题:“知道吗?汪亮的曾祖父原是商人。”
“哦?难怪他这么精明。”
“我认识他将近十年,他却直到上个月才告诉我。”
“为什么?”
“他老爸逼他结婚。”
“娶谁?”
“我不认识那女孩。听汪亮说,她是加拿大华裔,家里很有钱。”
“不会是指腹为婚那一类吧?”
“说不准真会这样。”
“哈哈,汪亮那小子真有福气。”
“那女孩今年18岁。”
“这么小?还以为她是将近三十岁都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他老爸不会这样害他吧?”
“这可难说。”
“如果我老爸让我娶这种女人,我宁可撞墙死掉。”
“撞墙之前记得通知我。”
“为什么?”
“好让我占个位置看现场直播,哈哈。”
这一晚我们聊了许久,所聊话题尽量远离我们之间的无形障蔽。究竟这障蔽为何出现?何时消失?如何摆脱?对此我并无头绪。
或许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我第三次梦见陆颖。
在一段废弃的铁轨旁,陆颖身穿纯白长裙,一步步走近我。当她来到我面前时,她贴近我的耳旁说了一句话——小郁,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