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真正的当家人，是齐远之。
而齐家掌控的，是寰宇的经济命脉，如果齐家震一震，整个寰宇都要颤一颤。
没有人敢随意评论这个掌控寰宇国库的男子所吟诵出来的诗歌，也没有人有这个胆量去接下去这句诗……
接得好，固然是好；接得不好，没有人能够预料到后果……
众所周知，齐远之自从不能行走之后，性子便变得凉薄了，与他交好的，也只有当朝丞相陆西丞而已。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以前的诗会，齐远之一般不会开口吟诵，让他开口说出一句诗句，必然会引得洛阳纸贵。
他少时便以诗赋声名在外，很少有人能够接上他的诗。
齐远之旁若无人地灌酒，原本苍白的脸色微红。
就当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围的时候，一个女子的清澈的声音在宴席上空响起。
“故人若无思君意，几番秋华枉少年。”
这句诗一出口，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他们闻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脸淡然的素华。
素华远远地看到齐远之手中的酒樽停顿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抬眸，对上素华眼睛的那一刹那，他眉心紧蹙。
陆西丞拉了拉素华的衣袖，低声在她耳边道：“喂，惹怒了齐远之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素华轻笑，果然在场只有陆西丞懂她诗中的意思——她是在告诉齐远之，故人负心又怎样？苏婉仪已经死了，不会再思君了，你如今悲伤颓靡只是枉度年华罢了。
齐远之想必也是知道素华诗中的意思的，他眉心紧蹙，手中的酒樽忽然落地。
他身边的侍从连忙上前，看到齐远之苍白的脸色便觉得不对劲，轻声在他耳边道：“公子，要不要回府？”
齐远之脸色难看，不发一言，却一直盯着素华。
她所吟诵的诗……风格同当年苏婉仪的词风为何如此相像？
素华没有看见，齐远之在长袖下面的掌心，已经握成了拳……
诗会终于结束了，从齐远之吟诵出了那句诗后，整个诗会就像是笼罩在了一层云雾之中，雾霾遍生。所有的人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的，看素华的眼神也带了意思惊奇。
素华并没有多想，跟着陆西丞正准备离开诗会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温润中却带着一丝本不属于他的凉意：“殷姑娘留步。”
素华蓦然转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齐远之。
他坐在轮椅上，目光微微抬起看着素华，眼神专注地像是在仔细打量着她的每一个细节。
陆西丞见齐远之这般看着素华，心底有些不悦道：“远之，你再这么看下去，她可要羞愤致死了。”
素华朝陆西丞白了一眼，回过头正准备对齐远之开口的时候，齐远之却抢先一步开口：“殷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行！”话音刚落，陆西丞就站到了素华的面前，一脸坚决地回绝了齐远之。
他比她还急……
素华心底无奈，推了推陆西丞道：“既然齐公子有话同我说，必然是重要之事。你让开。”
陆西丞蹙了蹙眉头，说实话，他有些后悔带素华来诗会了，遇见齐远之，他的心很不安。
这宫中已经有一个十三了，可不能再有一个齐远之！陆西丞心底愤愤地想到。
齐远之朝素华略一颔首，便推着轮椅到了湖边。
素华对陆西丞说了一声：“我去去就来。”便跟着齐远之走了。
初夏的河畔干净澄澈，素华浅浅吸了一口气，走到了齐远之的身侧，凝视他。
“齐公子找我有何事，非要单独说话？”素华心底是狐疑的。
齐远之侧眸，好看的眸子紧紧得盯着素华：“你究竟是谁？”
这一句话，蓦地将素华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齐远之倒是神色自若，兀自道：“你方才吟诵的诗句，风格同当年的苏婉仪一模一样。苏婉仪最擅用这种诗体，你不过是一个侍女，怎会吟诗作赋？”
素华闻言忽然轻笑：“齐公子的意思，不会是说我是苏婉仪吧？”
下一秒，齐远之的眸子紧了紧。
素华笑意淡然，看着坐在轮椅之上的齐远之，眼底不禁泛起了一丝怜悯之意，当年那么俊美的男子，如今却落得个安坐在轮椅之上的结局……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怜悯。”齐远之看到了素华眼底的怜悯之意，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微微别过脸。
素华先是一愣，她没有想到齐远之竟然会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神色变化。
她随即笑了笑，道：“齐公子如今是齐家真正的持家人，您手操的不止是齐家的家业，更是整个寰宇的国库，像公子这般尊贵之人，我又怎敢怜悯您呢。”
她说的是实话，像齐远之这样的男子，即使废了双足，倾慕他的女子还是数不胜数。
齐远之脸色依旧深沉，并没有因为素华口中的好话而变得柔和。
他别过脸，看着素华的时候眼底有了窥测之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素华心底被轻轻地击了一下，他还念着……
她撇了撇嘴，笑道：“我自幼跟在我家小姐的身边，小姐通晓哪些诗文我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么多年了，耳濡目染地也学会了很多。做出来的诗同小姐很像又有何可怀疑的？”
齐远之狭长的双目微微一眯，讽刺的笑意含在眼底。
“哼，五年前，我初次到苏家见到苏婉仪的时候，你随侍在侧，那日苏婉仪研墨写诗，我的侍从曾经问过你，你在苏婉仪身边这么久，是否也能够做出那般好诗，而你那时的回答是你连字都不会写。如今却又有了耳濡目染一说，作何解释？”
素华的心一震，齐远之……他竟然记住了这么多细枝末节的事情……
“那……那又如何？那可是五年前，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姐早已教会我写字了。”素华请词夺理，一时间乱了分寸。
她不自觉地稍微退后了几步，心底有些畏惧于齐远之的咄咄逼人。
然而齐远之却是没有松懈：“五年的时间可以教会一个人写字，我相信；但是五年的时间能够让你写出这样的诗文，换做是你，你可信？”
他戏谑道，一双眸子紧紧得盯着素华，寸目不移。
素华咬了咬牙，再一次开口的时候目光凛冽：“齐公子这般怀疑我，是对我家小姐的念念不忘吗？”
素华想出了一个下下之策，只能够迁移话题让齐远之暂时忘记那件事情了，但愿他能够上钩……
果然，素华抓住了齐远之的命脉，下一秒，他脸色顿时惨白，额上的青筋凸起。
素华趁机上前几步道：“如果小女子没有猜错的话，齐公子这几年一直没有婚嫁，是否是一直惦念着我家小姐？如若是的话，还是劝公子死了这条心吧，苏婉仪已经死了，就算她活着……”
说至此，素华停顿了一下，她的心略微一抽搐。
齐远之，希望你在没有苏婉仪的世界里，能够过得更加舒心幸福，所以，我必须这么说……
下一秒，素华神色坚定：“就算她活着，她也不会选择你。”
齐远之脸色难看至极，下一秒，他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脸色煞白难看。
随从在远处听到了主子的咳嗽声，连忙跑过来。
“公子！”
“齐公子？！”
随从和素华一齐喊出了声音，素华上前，欲拍抚齐远之的脊背让他好过一些，却被齐远之一把推开：“滚！”
他艰难吐出一个字，大口地喘着气。
素华蹙眉，在她的记忆中，齐远之从前也是练武之人，如今身子这般羸弱，怕是那时落入寒潭所致吧。
齐远之的随从见到齐远之如此厌恶素华，便驱赶道：“请你离开。我们公子需要清静。”
素华看着齐远之因为咳嗽涨红了的俊逸脸庞，心底微微一同。
她知道他是因为听到了她说的话过于激动才会这样咳嗽的，但是她又无能为力，齐远之，只有忘记苏婉仪，你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因为，这个世上，早已没有了那个叫苏婉仪的女子……
素华转过身，坚决地没有回头，原本就是前尘往事，不能让它再牵绊今生。
齐远之看着素华离开，他眼底的一下子沉了下去。
她的背影，和苏婉仪很像……像到几乎是同一人。
有些人，纵然变了容颜，改了相貌，那种感觉，无论是岁月，还是其他都改变不了的。
齐远之咬了咬牙，对身边的随从道：“去查一查她的底细。”
“是！”
此时的素华不知道，齐远之之所以会落得如此病根，虽然是因为落入寒潭所致。但是落入寒潭的原因，却是当年在外地远游的齐远之听说苏婉仪要悔婚，便快马加鞭赶回京都，一时间赶得太急才会不小心落入寒潭之中，落下终生顽疾……
苏婉仪欠齐远之的，永远无法还清……
而前世的孽债，今生该如何偿还？
“远之他同你说了什么？怎么说了这么久？”
“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他和你家小姐有过婚约，又不是和你有婚约，你一副你欠了他的样子做什么？”
回皇城的路上，陆西丞喋喋不休地在素华耳边道。
他一直打破沙锅问到底，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而自从从湖边回来，素华的脸色就一直很差，陆西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哪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啊？她又不肯说！
“陆相，你能不能歇歇？我想安静一下。”素华思绪纷乱，不知道该如何调整。
陆西丞撇了撇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好，我陪你安静行了吧？”
话音刚落，前方离皇城不远处，一个女子的身影缓步向前走来，她起初没有看见素华，走近了才发现前面是素华和陆西丞，便走上前道：
“殷素华？怎么是你？”
来者是洛清池，她鄙夷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素华，再接着看了一眼身旁的陆西丞了然地一笑，不容素华回答，便接着道：“陆相怎么同这种女人一起出来？不是有损您的颜面？”
陆西丞知道洛清池因为顾凌烨的关系一直看不惯素华，他心底咽不下这口气，他还没欺负过素华呢，哪容得别人欺负她？！
陆西丞将素华护在身后，上前扫视了一眼洛清池：“王妃所说的这种女人是哪种女人？莫不是像王妃这般空有一副好皮囊，实则只是草包那样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