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看着他久违的柔和目光，颔首：“嗯……”
“对谁都要持有戒心，包括你吗？”此时的素华抬头，朝他粲然一笑。
顾凌烨紧绷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一个柔和的表情：“傻瓜。”
多年以后，素华问了他同样的话，而那时的顾凌烨，却回答她：包括我……
夜里的灯光扑朔着，素华仰视顾凌烨俊逸的脸庞，心底不禁泛起了涟漪。
想至此时腹中的孩子，心不免紧了起来。
孩子……绝对不能够让他知道。
素华浅浅吸了一口气，凝视顾凌烨：“王爷，今日朝堂之上，顾轩逸是否要发配你去守皇陵？”
顾凌烨先是略微一怔，原本这件事情他是想要瞒住她的，担心她忧心，但是没有想到消息会这么快不胫而走。
当然，顾凌烨自然不会知道，这个消息，素华是从顾轩逸的口中亲口得知的。
顾凌烨只是淡然颔首，并没有多虑之意。
素华看着有些着急，便道：“你接旨了吗？”
顾凌烨唇角扯了扯：“如若接旨，本王现在还有可能站在你的面前？”
素华的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胸脯，虚惊了一场。
然而下一秒，素华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你没有接旨，那不就是抗旨不尊了？！”素华捂住了嘴巴，不敢相信事情会进展到什么地步。
顾轩逸原本就抓着顾凌烨在边城抗旨不尊的事情不放，如今他又抗旨不尊，那岂不是……
她瞪大着眼睛看着他，却迎上了他的释然一笑。
“顾轩逸并没有降罪于我。”顾凌烨神色释然
“怎么会……依照他的性子，不是应该要把你杀之而后快吗？“素华蹙眉，急切地问道，她很想知道顾凌烨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顾轩逸在短时间内放过他的。
顾凌烨闻言，略带戏谑：“听你的口气，似乎很了解他？”
素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连忙道：“不……没有。只是之前我家小姐在世的时候经常听闻他的一些事情，久而久之也能够摸清楚他的想法了。”
顾凌烨原本是随口一说，但是看到素华如此紧张的模样，便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下颚，轻声嗯了一声。
“你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他会放过你？”素华急急地抓住顾凌烨的手，紧张的问道。
顾凌烨目光黯淡了片刻，随即抓住了素华的手，良久才开口：“我以虎符为交换，留我在京都。”
下一秒，素华顿时觉得脑中嗡的一声，脚步也有些发软。
虎符？！先帝赐给顾凌烨的虎符？！
“你……你怎么可以……”素华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凌烨，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素华比谁都清楚，在外人看来如狼似虎的摄政王实则只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这只军队或许在顾轩逸的眼中足矣威胁他的皇位，但是在素华的眼中，却是顾凌烨用来自保的工具！
如今他竟然交出了虎符，也就等同于失去了十万精兵，他如今，是真的孑然一人了……
“纵使没有了千军万马，有你在我身边，又有何妨？”顾凌烨抓住素华的手，将她的掌心安放在自己的脸庞上，肌肤相触碰的地方两人皆是颤抖了一下。
素华的肩膀抖动地厉害，她愣愣地看着顾凌烨，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顾凌烨唇角一勾，淡然无比，他凝视素华的眸子身像一片海。
“若是抗旨顾轩逸定不会放过我。若是接旨，那便会去皇陵。去了皇陵，这辈子，都难以见到你了……”顾凌烨最后的几个字有些沙哑。
在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素华的眼眶顿时红了。
“这就是你在这里等了一整天要告诉我的吗？”素华的声音颤抖，原来，他坚守在这里这么久，就是为了告诉她，他不会离开了。
素华的心像是被千万根芒针刺着，越刺越深，越来越疼。
顾凌烨微微颔首，并无多言。
顾凌烨看着素华的眼睛深沉，于他而言，失去虎符并不可怕。在把虎符交给顾轩逸的那一刹那，他只是担忧了一下；但是方才到了天黑素华还没有归来的时候，他几欲拿着剑去陆西丞的府邸兴师问罪。
下一秒，素华扑进了顾凌烨的怀中，伸手紧紧地圈住他的腰际，将头抵在他的胸前，眼泪扑朔。
顾凌烨伸手拦住素华的肩膀，眼眸深沉不见底。
“欢沁说得对，是我害了你，如若不是我，也不会有边城一事，也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情，我是搅乱了你的人生，对不起……”素华的眼泪如决堤的河水，难以控制。
他知道，她不是爱哭之人，必是到了极为伤心之处……
他咬了咬牙，再也做不到淡定如斯。
他一把抱起她，放到了床榻上。
素华平躺在床榻上，看着上方的顾凌烨，不禁伸手抚上了他俊逸的脸庞。
顾凌烨的眼眸痛苦，他是痛的，其实她说的没有错，如果他没有遇见她，就不会出现接二连三的事情，他还是他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他还是那个让顾轩逸抓不到任何把柄的顾凌烨。
然而，遇见了便是遇见了，他不曾后悔过。
放弃虎符，比选择没有遇到他容易地多……
他俯身，吻上了素华颤抖的嘴唇，轻咬住她的唇瓣，轻重不一。
素华的身子依旧在颤抖，她的痛苦并不比顾凌烨少，此时她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是这样卑鄙的女子，曾经为了自己和皇子的安慰，竟然那么狠心地拒绝他，害他去了边城……
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掌心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他停住了吻她，只是僵持着这个动作看着她。
那样近的距离，似乎都感觉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相信我，我这一生都不会负你。”顾凌烨话语里的坚定可闻，他不是轻易许诺之人，一诺，便可值千金。
素华含泪颔首：“我等你。”
她的回应，不是我信你，而是，我等你。
因为素华知道，他的野心绝对不会因为失去一块虎符而缩小，而是会更加膨胀。
他要走的路，还很长，那么长的路，她不能够向他许诺她能够陪他一起走，她有自己的使命。
她能够做的，只是等他。
她凝视她，眼泪晶莹：“在我有生之年，我等你君临天下！”
这像是一句箴言，印刻在素华的心上一生一世。即使是后来，她每次回忆这句话，都会含泪颤抖，泣不成声。
顾凌烨一把拥住了素华，怀抱紧地几欲让素华喘不过气来。
素华合上了双目，静静躺在他的怀中安然睡去。
翌日清晨，素华醒来的时候顾凌烨已经穿戴整齐站在她的床榻前，目光清明。
素华支起身子，含笑看向他。
“怎么不多睡会？”素华疑惑地问道。
顾凌烨走近素华，抚了抚她的面颊，道：“我约了陆西丞见面。”
素华蹙眉：“陆西丞？是商议那件事情吗？”
素华知道，陆西丞同顾凌烨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如今顾凌烨手中的虎符已经被夺走了，他们自然要一起商议重新计划举事了。
顾凌烨颔首，正欲起身离开的时候，素华拉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素华起身，连忙对顾凌烨道，“今晚，你有没有空？”
顾凌烨轻笑：“怎么，本王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
素华的脸一红，急忙道：“我有事相求。”
顾凌烨看出了他的为难，便也不再调侃她，道：“何事？”
素华抬眸，凝视他，把昨晚没有来得及同他说的话说了出来：“今晚，能否以你的名义将欢沁约出来。约到京都河畔？”
素华神色凝重，这是她思虑再三的计划，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而顾凌烨，正是她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顾凌烨蹙眉：“欢沁？”
素华重重颔首：“嗯！我……”
顾凌烨看出她有难言之隐，便颔首，不再继续追问：“今夜子时，京都河畔见。”
说完，顾凌烨便转身离去。
他这是答应了？素华心底一喜。
她清楚欢沁对顾凌烨的心思，如若顾凌烨约她去京都河畔，她便断然会去的，这样，素华的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了……
“喂！有人来看你了！”
天牢内，女牢头踢了一脚锦言，厉声道。
当素华看到穿着一身囚服的锦言的时候，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锦言……”素华小心出声，几乎都认不出锦言了。
只是一天多的时间而已，她们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躲在角落中的锦言听到素华的声音，连忙抬头，泪眼婆娑。
“素华姐！”锦言的声音颤抖着，连忙起身跑到了素华面前，却因为脚下不稳一下子跌到在了地上。
“当心！”素华扶住锦言，看着她落魄的样子心都疼了。
这个会在她饿了的时候递给她馒头，会在她危难之时揽过所有罪责的善良女孩，怎能让人不心疼？
“素华姐，你怎么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快走，否则被萧妃娘娘或者欢沁姑姑看到了，一定会惩罚你的！”锦言看到素华来看她，却是紧张到如此，更是让素华于心不忍。
素华握了握锦言的手，轻声在她耳畔道：‘我今日来是来告诉你，最晚明天，你就能够被放出来，所以，在这段时间内，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她们欺负你知道吗？“
锦言愕然：“素华姐，你难道想出办法了？！“
“嘘！“素华一下子捂住了锦言的嘴巴，环视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听见后，才颔首：”嗯，今晚我便会动手。你一定要或者等我来救你！“
锦言重重地颔首。
素华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天牢的暗处，有一个女子的身影悄然走过，偷听到了素华和锦言的对话。
是夜，素华很早就赶去了京都湖畔。
离子夜还很久，素华出于紧张很早便来了。
她在心中计划好了一切，甚至见到欢沁后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她都计划地天衣无缝。
然而，，不知道为何，素华的心底还是惴惴不安，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天色越来越暗，初夏的夜风很凉，素华靠在槐树上不禁瑟缩了一下身子。
子时快近了，顾凌烨怎么还没有来？还有欢沁呢？
素华蹙眉，踮起脚尖向四处张望，但是却什么都看不到。
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她着急地咬了咬牙，若是欢沁今日不来，那锦言的危险便会多一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