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情何须你一个贱婢来管？！”
这一声低吼，让周围围观之人一下子散开了。
素华闻言，眼眶微微泛酸，是啊，她竟然忘记了，她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贱婢而已，早已不是当初的将门之后苏婉仪了……
呵，他说得对，她的确没有资格管他。
素华惨淡一笑，福了福身子：“是奴婢逾越规矩了，望齐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说完，素华转身便离开。
然而就在迈开脚步的那一刹那，身后的齐远之似乎动容了一下。
“等等。”
素华狐疑地回首，又怎么了？
当她回头的时候，对上的，是齐远之略带愧疚的眸子。
“是我言重了。”齐远之的道歉，让素华猛然一惊。
他是骄傲如斯之人，怎么会低声下气地道歉？
素华微微扯了扯嘴角：“公子没有错，是奴婢逾越规矩了。公子说得对，奴婢本就没有资格来管公子的事情。”
素华落寞的眼神映入了齐远之的眼中，齐远之的心似乎被牵动了一下，方才，若不是眼前这个女子，倔强如他，根本不会向别人求助，也不知道后果会是怎么样……
说起来，应当是要谢谢她的。
这时，素华的肚子咕噜一声叫了出来。
她脸一红，连忙捂住肚子。
齐远之听觉敏锐，一下子听到了素华肚子发出的声音，便抬头道：“推我去冰玉楼。”
素华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齐远之的意思。
“嗯？”素华不确定地出声。
齐远之蹙眉，这女人，方才还是一副聪明如此的样子，如今却连会意都不会，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冰玉楼从不打烊，里面的淮扬菜做的很好。”齐远之只是兀自说着，别过脸直视前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素华。
素华皱眉，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到底想说什么？
齐远之真不知道素华是装傻还是真傻！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不饿吗？”
素华忽然间恍然大悟，又顿时脸色羞愧地红了。她略微尴尬地一笑：“公子这是要请我去冰玉楼吃饭吗？我身上可没带银子。”
齐远之听得素华如此坦诚相告，不禁嘴角牵扯了一下。
素华愣了愣，这个齐远之，笑起来样子倒是既好看的。
“还不快走？”齐远之对素华凝视他的脸庞觉得很不满意，闷声道。
“哦！”素华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推了一把齐远之的轮椅。
“这里的淮扬菜很地道，不必客气，多尝尝。”齐远之难得的好脾气让素华不禁一愣。
她警觉地拿着筷子不敢下口，接着问道：“公子请我这一顿饭，是为了答谢我救了你一命的恩情吧？”
齐远之被素华这么厚脸皮的话给怔住了，他顿了顿，随即蹙眉道：“这是我理应做的。不必多虑。”
素华释然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梅花肉，不禁赞叹道：“你怎么知道我喜爱吃梅花肉？”
这话一出口，素华立刻捂住了嘴巴。
糟了！她竟然这么口不择言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愿齐远之不要起疑心才好……
可是，当素华想要挽回的时候，齐远之的疑心，已经上来了。
下一秒，齐远之敏锐深邃的目光已经紧紧地锁定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苏婉仪的口味。”齐远之话语虽然淡然，但是其中的警觉意味却是那么明显。
素华的身子紧绷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这……这梅花肉很多人都喜好，况且我跟随我家小姐这么多年了，她喜欢的我自然也就喜欢上了，不行吗？”
齐远之轻笑，笑中含着鄙夷：“是吗？但愿你没有骗我。”
素华知道，齐远之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他一定还在怀疑！
素华倒抽了一口气，含笑夹了一块梅花肉给齐远之，道：“齐公子有功夫在这里疑神疑鬼，倒不如好好学学怎么保护好自己。”
齐远之闻言，眉心微蹙。
素华这是在牵引开话题。
“像今日这样的情况，你可不是每一次都会这么好运遇到我的。虽然你贵为齐家三公子，但是你也应该放下你的骄傲，向别人求助才是。毕竟你的身子……”
素华不方便说下去，只好低头吃饭。
齐远之倒是听得淡然，良久，他竟然“嗯”了一声。这一声，差点让素华把筷子掉在了地上。
素华抬头看着齐远之，愣住了，他竟然应允了？
看着素华愣住的样子，齐远之别过脸，看着冰玉楼外的月色，兀自道：“你说的不无道理。”
素华以为他说的是指她劝他放下骄傲向别人求助一事，于是便笑道：“可不是，你陷入困局，不求助怎么行？”
可是齐远之说的却是另一事：“不是。我指的，是你说该死的是我父亲这件事情。”
素华一怔，他的思绪竟然飘转地这么快！他方才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讲话啊？！
素华愤愤地瞪了齐远之一眼，没想到齐远之接着道：“父亲他早些年同方才那群土匪一起贩卖私盐，这原本就是死罪；后来又想要独吞财产，就将他们赶尽杀绝。的确该死。”
说完，齐远之自嘲地笑了笑。
素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原本以为齐远之是会誓死守护他父亲名节的那种人，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想……
“这没什么。”素华随口道，“商场上的事情就好比这后宫，永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要想活的更久，怕的更高，只能够牺牲一些人。”
这些道理，没有人会比素华更加清楚的。
齐远之听到素华这么说，自然是略有惊诧，她一个小小的宫婢，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的道理？
“你对这后宫之事，似乎很是了解？”齐远之略带嘲讽地随口道。
素华心底微凉：“怎么会不了解，当年我家小姐若不是进了这深宫，也不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说道苏婉仪的时候，齐远之原本握着茶盏的手顿时停顿了一下。
说是不在乎，那是假的，素华早已看出。
齐远之咬了咬牙，闷声道：“那是她咎由自取！”
素华眸子黯淡：“连齐公子你都这么想，呵，看来我家小姐真是遭人唾弃。”
齐远之眉心紧皱，他捏着茶盏边缘的手指紧了紧。
话毕，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直到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踢踏踢踏。”
齐远之警惕地看了一眼楼梯处，素华也好奇地望过去。
现在夜已经很深了，还有这么多客人？
“三公子！小的们找遍了京都，总算是找到你了！”一个护院模样的男子下跪道，接着，他身后的家丁皆下跪。
素华一愣，连忙起身。
她错愕地看着齐远之，恍然大悟，原来齐远之是独自一人出来的，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
他怎么会一个人在深夜出门？素华转头看向他，不禁问道：“你独自出门是要办什么事情吗？是否因为我耽搁了？”
齐远之淡漠地摇头，转而对那一群跪着的家丁道：“我只不过是出门透透气，你们跟的这么紧，是担心我一个废人会走丢？！”
他的话语很冷，吓得那群家丁们都打了寒战。
原来只是出来透透气……还好没有耽搁她。
就当素华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那个为首地护院忽然道：“三公子，奴才们并非这个意思。实在是……哎！如今大公子和二公子都已经回来了，您也快回去吧！”
护院看了一眼素华，眼神警惕。
素华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齐家三个儿子都回来了？
齐远之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劲，连忙推着轮椅上前，蹙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护院忽然伏倒在了地上：“三公子！老爷他……他去世了！”
下一秒，素华从齐远之荣辱不惊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慌。
他脸色惨白，素华是明白他的痛楚的，这世间，没有什么痛苦，抵得过家人的死亡……
她，曾经也经历过。
更何况，他们是堂堂的寰宇首富齐家。齐家当家人一死，剩下三个儿子，想必又是一场免不了的混乱。
素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警告自己这不是她该管的事情。
“回府！”齐远之冷静下来后，只是吐出了这两个字，透尽了所有的力气。
素华看着他远去的坐在轮椅上的背影，心底一紧。
方才他说，他的父亲的确该死，也是气话吧……
素华无奈地苦笑摇了摇头，让自己不要去插手别人的闲事。
素华在冰玉楼一直待到了清晨。
当皇城的城门打开的时候，她是第一个走进皇城之人。
她没有想到会在皇城门口同顾凌烨和陆西丞相遇。
“素华？”顾凌烨眉心紧蹙，看到素华的时候神色紧张而疲惫。
素华神色黯淡，她很想问问他昨晚明明约定好了的事情为何要反悔，但是一看到陆西丞，原本想说的话便不方便说出口了。
况且，经过上次的事情，她已经伤害他够深了，不能够再接近他，给他制造更多的念想和麻烦了。她懂得分寸。
“昨晚顾轩逸突然召见，我一时间难以脱身，展阳又有要事在身，所以没有来得及通知你。”顾凌烨上前，蹙眉对素华解释道。
他瞥了一眼素华狼狈的样子，心底一紧：“你在湖畔过守了一夜？”
素华苦笑，哦，原来他是有苦衷的。
她摇头：“我在冰玉楼过的夜，我身无分文，有位好心人替我付的银子。”
素华并不像提起齐远之，原本齐远之就是上一世欠下的孽债，她不想再同他有任何瓜葛。
此时的陆西丞神色寡淡至极，连余光都没有瞥一眼素华。
当初他说的誓言至今还在耳边萦绕：“你，我再也不会稀罕！”
呵，他果然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这样就好，免得留着念想，到头来只有伤害。
“西丞，你也一夜未合眼，先回去吧。”顾凌烨对身后的陆西丞道。
陆西丞只是略微颔首，经过素华身旁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
素华咬了咬牙，克制自己不要去看陆西丞。
毕竟是朋友一场，落得如此地步不是不心疼的。
这时，素华忽然惊到了，她连忙转过头对顾凌烨道：“昨晚顾轩逸为何会忽然召见你们？是出事情了吗？”
顾凌烨略微皱眉，颔首。
然而，接下来顾凌烨说的话，却是让素华大为震惊的。
顾凌烨神色凝重，侧过脸看了一眼远去的陆西丞的背影，似是叹息。
“离越王朝昨日派来特使，并且带来了怀樱公主，是来提和亲事宜的。”顾凌烨不紧不缓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