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转过身去，背对着顾轩逸，捂住自己的心口。
自己这是怎么了？方才当顾轩逸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竟然再一次悸动了。
素华微微向上仰起了头，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他是你的仇人，是害死你苏家满门的仇人！
素华即使背对着顾轩逸，依旧能够感受到身后那道灼烈的目光正凝视着自己，寸目不移。
顾轩逸的沉默，让素华有些不知所措。她宁可他怒火中烧将她呵斥一顿，也不愿意他像现在一般沉默着。
因为素华知道，顾轩逸的沉默，说明他正在思虑，而他思虑的，一定是她。
素华微微转过身去，只是抬了一下眼眸，睨了一眼顾轩逸：
“晚宴已经开始了，皇上作为一国之君难道不应该过去了吗？奴婢先行告退了。”
素华话语寡淡，说完后，根本没有等顾轩逸开口便迅速离开了。
离开时，她几乎是用小跑来躲避身后那道目光的。
“呼……”跑到了远处，素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方才顾轩逸的目光，真的让她心惊，为什么，过了这么久，经过了这么多的仇恨，再一次认真看他的眼睛的时候，还是会有心悸的感觉？
素华正疑惑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素华姐，陆相已经找到了。”
素华转过身，看到是锦言后扯了扯嘴角，强挤出一个笑意，她不想让锦言担心。
经过上次君柔的事情之后，素华对锦言已经是彻底放下了戒备之心，而锦言，也是更加确信了，素华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姐姐。
锦言上前，看到素华的脸色有些苍白，便伸手摸了摸素华的额头，蹙眉道：“素华姐，你病了吗？”
素华笑了笑，放下她的手，摇头到：“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头晕罢了。你方才说，陆相已经回到宴席上去了吗？”
锦言颔首：“嗯，陆相是同怀樱公主一同回来的，可奇怪的是，皇上却不见了。”
“哦 ，皇上会回去的，不必派人去找了。”
锦言看着素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猜测道：“素华姐，你是因为萧妃的事情在忧心吗？”
素华没有想到锦言会这么问，疑惑道：“萧妃？”
“是啊，萧妃当初那般陷害我们，如今可算是得到报应了。但是她现在还身处冷宫，难保有一天会从冷宫里被放出来。所以我就在猜，你是不是在担心萧妃的事情所以才会愁眉不展的。”锦言猜测地头头是道。
素华了然一笑，看来锦言也已经学到了一大半为人处世的道理了，她跟着素华也已经挺久了，也懂得揣摩人的心思了。
虽然素华方才忧虑的并不是萧妃的事情，但是锦言的话倒是不假。
素华朝锦言一笑，看着锦言的眼睛道：“你倒是提醒了我。萧妃如今虽然在冷宫，但是难保她不会出来祸害后宫，所以……她不死，我难安。”
素华的话语说得很轻，虽然是在寂静的黑夜里，但是还是难保隔墙有耳，在这个后宫，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锦言若有所思地颔首，她也大体猜到了素华要做什么了。
“你要杀了萧傲晴吗？”锦言根据素华一贯以来的做事手段，大胆猜测道。
说话间，还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说完羞愧地笑了笑。
素华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锦言的额头：“你啊。越来越聪慧了。不过……这一次，我不会自己动手。”
“哦？是借别人的手吗？”
素华淡淡颔首，眼睛朝前方望了望，沉思了一会，兀自道：“借萧怜的手，杀了萧傲晴，应当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锦言先是一愣：“萧怜？我听说她原本是萧家的庶女，可是萧傲晴怎么说也是她的姐姐啊，她会杀自己的亲姐姐吗？”
素华心底叹了一口气，锦言啊，到底还是太善良了，心思纯良，不懂得这世间人心的丑恶。
“她会。”素华淡淡道，转而看向锦言，“因为萧傲晴从来就没有把她当做妹妹来看过。一个庶出的小姐，只要给她机会和足够的权利，她就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素华姐是想要一箭双雕吗？”锦言疑惑地看着素华，一双眉目在月色下闪烁着。
她是在想，素华姐会不会是想要借助萧怜的手杀了萧傲晴，然后再把罪名推脱给萧怜，如此一来便可以一箭双雕了。
素华轻笑，看着锦言的时候道：“这一箭能否双雕我拿捏不准，但是，这一箭能够杀死萧傲晴，关键可在于你了，锦言。”
“我？！”锦言不可置信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惊。
素华淡然地挑了挑眉目：“没错。我把你安排到漪澜殿担任掌事一职，实则是别有用心的。现在萧怜已经对我排斥，能够接近她而让她信任的，只有你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挑唆萧怜杀了萧傲晴？”锦言蹙眉，不可置信地看着素华。
这怎么行呢？锦言心底想着，我做不到的……
锦言再没有遇到素华以来一直都是收人家欺负地，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挑拨离间的事情，上一次杀害君柔，也是她看着素华做的。如今却要她只身一人去挑唆萧怜，她怎么做得到呢……
锦言面露难色，长着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素华，希望素华能够转变心意。
然而素华是铁了心了的，她伸手拍了拍锦言冰凉的手背，轻声道：“你好我如今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应该懂吧。只要萧傲晴一天不死，我就一天难安。所以，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萧怜信任你，并且……挑唆她，去杀了萧傲晴。”
锦言被素华一席话说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素华姐……我……”
“我不想听什么我做不到这样的话，只有废人才会说做不到！”素华措辞严厉，她是想要告诉锦言，想要在这后宫中活下去，要么被别人斗死，要么，就是斗死别人！
锦言一时间醍醐灌顶，她目光烁烁：“素华姐，我明白了。我今晚去漪澜殿的时候，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素华脸色淡然：“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全力以赴。”
锦言咬了咬牙，重重颔首。她在心底告诫自己：不错！她必须要成功呢，如此，才能够保得自己和素华姐的平安。
“素华姐，你放心，我一定做好！”锦言忽然面露感激之色。若是没有素华姐，此时的她说不定还在浣衣局里受人欺负呢！
素华满意地颔首，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漪澜殿。
“娘娘，新来的掌事来了。”锦言站在漪澜殿外，听到一个宫婢走进殿内对正在梳洗的澜妃道。
“知道了，让她进来吧。”澜妃的声音传来。
宫婢很快就出来唤了锦言进门，锦言深吸了一口气，走入了漪澜殿。
“奴婢锦言，参见澜妃娘娘。”锦言按照礼数叩首。
澜妃淡漠地看了一眼锦言，接着又转过头去摘下了头顶上的一根簪子，放在梳妆台上，话语淡漠不已：
“你就是殷素华身边的那个锦言？”
“是奴婢。”锦言一直低首。
“哼，殷素华自以为聪明把你派到我身边来，是来监视我的吗？嗯？”澜妃一头黑发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她顺手用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微微侧过头对锦言道。
此时的锦言抬头，迎上了澜妃的眸子，锦言的眸子里含笑。
那一刻，澜妃的身子忽然颤抖了一下，这一笑，让她心惊。
这是锦言从素华那里学来的——每一次素华遇到不善的人，都会半带嘲讽，半带轻蔑地勾一勾嘴角，每一次，锦言站在旁边看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些害怕。
如今，对付萧怜，锦言也用了同样一招。
若是素华看见了，一定会很欣慰锦言的学以致用的。
锦言嘴角的笑意不减，淡然道：“娘娘说笑了，素华姐如今是未央宫的掌事，她想要安排谁来漪澜殿谁就得来漪澜殿，奴婢也没有法子。”
“听你的口气是不想来漪澜殿伺候本宫？”澜妃脸色冷淡至极。
锦言掐准了时机，心里回想起了方才她还没来漪澜殿之前素华对她说的：如若遇到澜妃冷眼，切记冷静，只要摆出比她还有傲慢的姿态，便会吸引她的注意力。
果然，锦言成功了！
“娘娘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锦言一笑，让澜妃震惊。
澜妃的眼神里闪过一掠而过的惊慌。
眼前的这个锦言，仿佛是殷素华的翻版一般，她话语间的凛冽，简直同殷素华一模一样，让人胆寒。
澜妃自然不知道，在锦言来漪澜殿之前，素华交待了她种种，好让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让澜妃感到后怕，并且“听命”于她。
锦言略微挑了一下眉毛，素华姐说的没有错，对付萧怜这种人，不能够心软，也不需要用多好的口气去跟她说话。
于是锦言继续道：“若是娘娘不愿意听………”
“等等。”澜妃咬了咬牙，凝视锦言，“本宫倒想听听你能说出些什么来。”
锦言一笑，她拿捏准了澜妃的心思，知道她会有听下去的欲望，于是便笑道：
“澜妃娘娘应当听说过这宫里的传言吧？”锦言话语轻缓，看着萧怜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笑意，让萧怜不得不一直看着她。
“什么传言？”萧怜显然是来了兴致 ，被锦言的话语引上了勾。
锦言走近萧怜，一边道：“其实只后宫里复杂得很，这个道理娘娘应当比奴婢明白。所以，有些传言传着传着便传开了，娘娘应当不知道吧，这后宫的宫婢们是怎么说娘娘和萧妃的？”
萧怜脸色顿时沉了沉：“怎么说的？”
她的心底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看着锦言淡然的脸庞，只觉得心惊。
锦言轻笑道：“呵，这后宫的宫婢们都说啊，娘娘原本就是萧家的庶女，是不得宠的小姐。而萧妃娘娘确实萧家的大小姐，当初在萧家是这样，如今两人都入了后宫还是这样……”
“大胆！”萧怜还没有等锦言的话说完，就立刻拍案，额上的青筋一下子凸起。
“你一个小小的掌事竟然敢在本宫面前搬弄是非？你就不怕本宫治你的罪？！”萧怜面上强势，心底却像是被插上了一根毒刺，疼得厉害。
她伸手捂住了胸口，一种莫名的郁闷感从胸口一直席卷到了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