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好笑,这丫头眸里还闪着泪光呢,还要故作调皮的逗自己,心中有些苦楚,轻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总在京城,能****见着,总比在那千里之外的韶华山好多了。
李明替若兮放下车帘,走来,行礼道,“丞相,咱家这就带小姐进宫了。”
沈易道谢,“有劳李总管了。”
“丞相客气了,圣上说了,府上人要想念小姐了,可随时进宫探望。”
沈易再次道谢后,目送着马车离开,心中宽慰着自己,过断时日就能接她回来了。而若兮,在宫中一住就是六年。直到那年,遍体鳞伤的离宫。
漫天的雪花飞舞着,安静的宫道上,马车在行驶着。若兮静静坐着,听着车轱辘发出的阵阵的声音,听见宫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心下明了这会已经在宫中了。轻轻撩开车帘,望着那高高的宫墙,眸里划过一丝不安,她不知在路的尽头,等待自己的除了凌瑄,还有什么。
马车直到关雎宫外在停下,李明撩开车帘,若兮探出身来,握住搀扶自己下车的手,抬眸才发现是凌瑄.莞尔一笑,路的尽头果然有他。
凌瑄心下软软的,有什么能比得上这抹笑颜,小心的抱着她下了马车。
“兮儿。”传来宁姨激动的唤声,抬眸望见宁姨匆匆跑了出来,边上安美人怕她滑着,搀扶着。
若兮松开凌瑄,欠了欠身子,正欲行礼,就被她拥在怀里,“身子可好,在外头可有受苦了?”
若兮淡笑,闻着她身上如娘般的味道,摇头道,“没有,都好,若兮不孝,害宁姨担心了。”
那般的善解,那般的淡然,让秦宁的心如在被鞭笞,明明是他们大人无用,无法顾她周全,才不得以让她远行的,此番又是。眸里含了泪水,紧紧拥着她,“兮儿。”
“娘,外头冷,先回屋吧。”凌瑄知她自责,忙岔了话题。
“是啊。”安青亦附和着,搀扶她起开,开解道,“这不是回来了么,回来就好。”
若兮冲她弯眉一笑,望见她,就想起师父了。
秦宁抹了泪,拉着若兮进了屋,细细的打量着她,询问了她许多生活琐事,知一切安好也就放心了。又望着边上的墨言和墨秋,闪着喜悦的泪光,感叹道,“都回来了,都回来了就好。”
墨言和墨秋下跪,“让婕妤操心了。”
秦宁亲自扶起他两人,一边一个拥着道,“这是什么话,我操心你们不是应该的么,倒是我不好了,让你们受了五年的苦。”
“不苦,不苦。师父和师公都很照顾我们。”墨秋摇着手,欢喜的答道。
秦宁见她这般欢乐,自然高兴,抚了抚她被风吹的有些红的小脸,笑着道,“我这欢腾的秋儿又回来了,往后我这关雎宫可要热闹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墨秋倒不以为意,能逗得大家这般高兴,她很乐意啊。
几人又围在一起说了会话,墨秋讲了许多韶华山的趣事,逗得大伙哈哈大笑。秦宁透过窗外发觉天色不早了,才想起了什么,对着若兮道,“要不要先去歇息一下,晚上雯姨会来为你接风。”
若兮的笑颜瞬间僵在脸上,继而垂下眸,不语。她看过手札,自然知道为何娘最后连见都不愿意见她。当年陈家虽有动舅舅之心,可她终是导火索,若兮曾自欺欺人的想过,若没有她,是不是舅舅就不会死,林家也不会惨淡至此,娘也不会死。
也许自欺欺人的不只是若兮,所以当年吴矛宁可被秦宁记恨,也要拿到马雯腹中的孩子。
秦宁叹息,这仇是越结越深了,握了握她有些冰凉的小手,几欲说话,却终究没有说得出口。
凌瑄望见她脸上的黯淡,冲着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轻声问若兮,“我先带你去房里看看?”
若兮点了点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马雯,她要去理理,此事在宫中,断然有许多身不由已,不是不想见就可以不见的。
秦宁知此事多说也无用,遣了兰心先带他们回房。望着他们出了屋子,无力的坐下,重重的叹息。
“您不要多想了,都在您跟前了,还不放心?”安青怕她太多忧心,伤了身子,起身宽慰道。
秦宁冲她安心一下,心下叹息,是啊,无论如何,已在眼前了,在眼前就好了。
凌瑄带着若兮去了卧房,她住凌瑄的对面,在一个屋子里,中间隔了个客厅。墨言和墨秋住在后院,兰心带着他二人下去了。
若兮四处打量着,寻了位置坐了下来,不做声。
凌瑄倚在房门上,望着她,兴致不高,眸里含着些不易察觉的忧伤。不知为何,此番重逢,除了第一日见面时,望见她眸里的喜悦。之后很多天,无论她看起来有多快乐,可他总觉着她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快乐,在她突然失神的眸里,总能望见一丝淡淡的忧伤。
凌瑄不知她是何故,或者说是不敢去想。这三年来,无论是墨言还是墨秋,偶尔的书信中,能再三提及让他快去接她回来。墨秋也就罢了,可墨言呢,能有什么事,能让他也这么失了分寸,主动提及要将她尽快接回来。自欺欺人的不愿去深想,其实不用深想,答案是那么的呼之欲出,是因为南宫谨。那个扔下整个南宫家,在韶华山守了她三年的人。
凌瑄的心在不安着,他没法想象当初听闻恪舅舅极力要接她回来时的狂喜,他终于有借口去接她了。好吧,他承认他后悔了,三年前他回到京城后就后悔了。后悔不应该送她离京,不应该留她在那里,最最不应该离开她。所以这三年,疯了一样的学文习武,跟着父皇处理那些他尚看不懂的公文。文治武略,法理谋略,他一刻都不敢放松,因为他答应过她等京城安全了就接她回来。
而父皇说过,只有当整个皇朝的权力都牢牢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最安全。父皇亦说过,如果不想自己心爱的人受伤,那就变得强大,这世间唯有权利最安全。所以这三年,他有了自己的禁卫,他将外公最后留下的那批人全部安插到了朝中各个位置。他的谋术曾让秦宁感到惊恐,那样的心机和深算甚至令皇帝都侧目,却让若琦和岳阳臣服。但他知这些还远远不够,他以为还要等上很长时间,他才能给她最牢靠的安全,才能接她回来。
只是惊喜来得那般措手不及,在他还没准备好,娘却来跟他说,去接若兮回来吧。虽然代价很大,可总能****见着了,总不用时时忧心她是否会等了自己了,真好。
虽然很累。
“你在想什么。”若兮见他一直不语,歪着头问她。
凌瑄收回思绪,望着她明媚的双眼,一步步走进,走到她跟前,蹲下,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低喃着,“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