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翔望着她那哭丧的脸很是想笑,他是这么想的,当然也是这么做的,果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不能怪他,若兮平素里温温柔柔,笑颜迎人的,你何时见到过她这般哭笑不得的样子。
若兮见他此番时刻,还敢取笑她,气不打一处来,抬了空闲的那只手就要打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手一动,身子自然跟着晃荡了起来。
两人一上一下的挂在树上,本就只靠着陈翔的左手支撑着,那左手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很是累,而且手臂上还被树枝划破了,生疼生疼的,若兮这一晃更是扯动了他的伤口,这下轮到陈翔哭丧个脸了,“拜托,大小姐,你别乱动,摔下去可真会死人的。”
若兮被他这么一说,果真乖乖的不敢动了,心有余悸的看了眼脚底,一眼望不到底,这要掉下去了,不死也残,想着周身起了身冷汗,冲着陈翔喊道,“喂,你可要抓紧了。”她还不想死的。
陈翔叹息,这丫头这会终于知道害怕了,若是刚刚不逞威风,甩薛豪一巴掌,能有这事。手臂疼的有些麻木,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救援的人赶来,若是不能,他俩今日怕要葬身这谷底了吧。陈翔想着自嘲的笑了笑,这对自己而言是不是也算是一种不错的结局,只是底下那丫头怕是极不愿意的吧,她还有那么多关心她的家人,她还有她的凌瑄,她还有她铺满锦绣的未来。伤口的血染湿了他的衣衫,顺着手臂一点点的流落,溢出,他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点的再流失,咬牙紧了紧握着树枝的手,扯到了伤口,又是一阵刀剜般的痛。陈翔想说些话来转开自己的注意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颜,冲着若兮喊道,“沈若兮,如果这会咱俩没死,跟我去大漠吧。”他想他也唯有在这时候才能把这话说出口吧,当是笑话,或者当是面临生死的决绝。
若兮分不清他是玩笑,还是当真,但是无论是什么,她都不干答应,仰头望见他牵强的笑颜,眸里却有一丝期翼,还有淡淡的哀伤,惊了心,敛去脸上的探究骂道,“你抽什么疯,快想想办法,我还不想死。”
看向来冷静的若兮抓狂的样子,的确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场景,若是平时,陈翔想他估计要好好观摩评论了一番,只是此刻,怕是有心无力了。他感觉到他的手正要一点点的脱离树干,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沉下心,环顾了下四周,憋见底下不远的地方崖壁上有些露出的岩石。突兀的岩石看上去能承受的了两人的重量,陈翔思索着,若放手掉下去,以他的轻功,或许能够得着那崖石,而且底下有些树木,若没掌握好角度,只要能够得着底下的树枝,他也能攀得上那块石头。想着他便跟若兮说了开来,指挥着该如何跳。
一番功夫后,若兮便稳稳坐在了岩石之上,陈翔怕那岩石撑不住两人的重量,寻了临近的另一块岩石,离她最近的,能守在她最近的地方,驱走她心底的害怕的。恰好有,却不够他坐下,只等站着,攀着边上的树枝,站在她身边。
“你要不坐那棵树上去吧,这么站着多累。”若兮见他攀着树枝,好似很不舒服,劝着他去一旁休息下,眼角憋见他衣袖上的血迹,惊了心,“你受伤了。”说着正欲拉起他的左手,为他察看他的伤口。
“别碰。”没想到却被他喝住。若兮被他吓了一跳,不知他这是怎么了,诧异的望着他。
陈翔望见她脸上的惧意,缓了颜色,笑了笑道了声,“脏”将自己的左手掩在背后,许久后,又似喃喃自语般,“我的身体里流着这世上最肮脏的血。”
若兮诧异,不知道他为何要怎么讲,就是因为沐姨是青楼女子?心中为那个倾城的女子感到不平,脱口而出的反驳,“她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陈翔知道她是误会了,可也没有解释,对那些往事,她知晓多少呢?可无论如何,那个模糊的女人是他的娘亲,听到有人会这么袒护她,陈翔终究是高兴的,冰封已久的心也渐渐有了暖意。
若兮见他不语,以为他是不以为意,心下有些不高兴,再怎么说她也是他亲娘,他怎么能那么说她,话语间有了几分怒意,“都说儿不嫌娘丑。”
陈翔望见她脸上有了几分鄙夷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说哪去了,他哪有嫌弃过娘亲,还儿不嫌娘丑呢,抿嘴道,“我娘不丑,据说还是个大美人。”
若兮听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没回过神来,好久才缓过来,不由得嘟囔了一句,“那你还说那种话。”
陈翔没答她的话,有些事情她还是不知道的好,沉默片刻后,撇过头问她,“你见过她吗?”若没记错,她是在茶庄出事那年才回的京城,在此之前她都在扬州,而娘亲也是在那年离京的,至今未归,她们见过面吗?
“见过,幼年在外公的寿宴上见过一面。”若兮如实答他,想起那年的寿宴,心下有些感伤,那是她与外公过得最后一个生辰。铭记于心,所以对那夜突然出现的那个女子印象特别深刻。
“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若兮忆起那夜的情形,淡笑了笑轻叹道,那个孤傲的挺立在夜幕里的背影如最冷的冬天里傲然绽放的红梅,扎根在幼年的记忆中。身在宫中,若兮见过太多的绝色美女,可惟独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印象深刻,她的巧笑,她的嗔言,和她最后那清冷的背影,这些年在若兮的心中从未散去,那个女人比娘亲多了一层坚毅,比宁姨更妩媚。若兮常想,这样的女人,是谁都会心动的吧。而她偏偏又钟情于舅舅,能守着那座孤坟整整六年,又带着他的意愿,踏遍大江南北,这样的深情更是另若兮钦佩了,人这一辈子能有这一份感情,足矣。
陈翔没想到她对娘亲的评价会这么高,这倒有些让他惊异,心下也有了遗憾,淡淡的道,“真的吗?我没见过她,只是幼年在姨娘的房里见过她的画像。”
若兮望着他脸上溢出的悲伤,才想起舅舅逝后,沐姨一直在北苑,从未去过汝南,算下时间,舅舅离世的时候,陈翔也才刚满周岁,他对沐姨怕是没有记忆的吧。感受到了他的悲凉,心下有些不忍,出声安慰道,“宁姨说她今年会回来,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了。”她记得她跟他说过这事。
望着她弯弯的眸子,陈翔会心一笑,是啊,就快能见面了,他寻了好久,都没有寻到她,就快能见着了。低垂着眸子,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想来看看她,可不知她愿不愿意见我。”她该是恨尽了陈家人的吧,不然岂会这些年都不闻不问,可若恨了,为何当年还要生下自己,还白白连累了姨娘一家。想到了姨娘,心中恨意骤起,眸里有了浓浓的杀气,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若兮没听清他讲了什么,只见着他握紧的拳头,扯动的伤口又有血溢出,想也没想,撕了裙摆,“别动了,我给你包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