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逸带人沿着黄河没日没夜的寻了三天,终于在一个浅滩处寻到了马皓。人已昏迷,血染红了浅滩,满身的伤口,寒冷的冬天,浸湿的衣服上满是冰渣。
就地扎营,生了篝火,军医检查后发生胸口致命的上伤口上竟然敷着草药,显然是已有人施救了,还没来得及庆幸,又发现腿上的箭伤伤及要害,箭上有毒,在水里泡了三天,伤口已溃烂,顺流而下时,估计还碰上了悬冰,腿还有多处骨折。
伤上加伤,几位军医连连摇头,这腿怕是保不住了。
袁逸不信,为什么救他的人处理了他胸口的致命伤,却不顾他腿上的伤。
军医猜测,这箭大概是在少将军跌落水中前就已经射中了他,大约是他自己拔了的,厚厚的衣裳遮着,之后落水,满身血迹的,施救的人怕是还没有发现这处伤口。
持续的昏迷、高烧,军医们已来不及顾及那双腿还能不能治愈,如今保命最重要,续着命,赶着送回京城。
京城里收到消息就炸了锅,一场一个月就能解决的叛乱,拖了三个月本就不可思议了,如今主帅还生死未卜,这未免太玄乎了。
马冽已顾不得其他了,如今时刻他只希望儿子能平安,派了军队出城接应,府里太医、名医已集结了十多位。
墨秋已完全慌了手脚。若兮也不知怎会发生这种事,是谁?那些个流寇不会有这本事,是谁让这仗整整延长了两个月,又是谁竟会伤了马皓?如今,谁最不想马皓归京?想至此,不禁觉得恐惧,不想马皓归京的,世人都会猜测是凌瑄.这是不是又是一场阴谋,为什么当初偏偏是胡将军负责运官银,流寇劫官银,这本就是天方夜谭了,还杀了朝廷的一员大将和百十精兵,而那大将偏偏还是马家军。这一步一步的把他们拖入了漩涡,谁是幕后。若兮慌了,这一变故让她草木皆兵。
若琦一时也没了头绪,没想到这“措手不及”竟来的这么快。
年底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团圆。凌瑄却三封加急,一日一催的把南宫谨召回了京城。他对他只有一个请求,带若兮离开。若兮想到了那个可能存在的阴谋,他却想到了这场事故会引发的变故。马皓离开京城时,信誓旦旦的诺言全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如今他受伤归来,如果保了命却残了身,若兮该如何处之。
这本就是一个拖延的手段,可外人不晓,马冽爱子心切,若他坚持用这门亲事补偿儿子,若兮是嫁还是不嫁,不嫁?忘恩负义,朝三暮四,这唾沫能把她淹死。退一步,即使是马冽不会坚持这门亲事,舆论之下,她又怎么再回到自己身边。他恨死了自己,当初怎么会用了这么个滥招,搞得如今进退两难。
除夕前夜,袁逸带着马皓终于回到京城,连夜会诊,太医们一个个摇头叹息,折磨的不是昏迷中的马皓,是一直清醒着的袁逸。一路而来,他早就濒临崩溃的边缘。他们一同作战,本要一同去追击的,只是他受了伤,马皓让他留在岸上善后,只身带兵前往。
袁逸陷入深深的自责,他固执的认为若他当时与马皓一起去了,那现在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插一句,魏思没有与他们一同归京,即使他非常担心他们俩人,可还是留在了山西继续他的职责,那是他的使命,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左右的使命。这是他们该担负起的对黎民百姓的责任,直到来年三月,他才匆匆归来。我们庆幸,上天都是待人不薄的,在他忍痛放下对岳婉的执着后,上苍终于又给了他一份的爱情,他在山西,遇到了他的混世魔王。当然,这是后话。
京城。
这个春节,整个京城都被阴暗笼罩着。马府进进出出的太医越拉越多,马皓依旧是昏昏沉沉的,时而醒来,时而又陷入昏迷。
若兮知道墨秋担心,所以****会去马府探望,当然墨秋会跟着。
一个月后,用了无数的针药,太医终于宣布,命是捡回来了,腿怕是保不住了。
悲喜交加的那一刻,若兮终于在马冽赤红的眼里看到了恨意。
“皓儿,爹会为你报仇的,爹一定会为你报仇。”马冽愤怒的望着站在床榻边的若兮,宣誓着这不共戴天的仇恨。
若兮直视着他眼里的愤怒,她知道他已经把她当成了“共犯”,因为是她极力说服马皓去山西的,因为之前的那一切本就是那么不可思议。
“为什么,你要报仇,冲着我来就好,为什么要害他。”
她听到马冽疯狂的嘶吼,她想他一切肯定想掐死自己,而她也希望他就这么做吧。
可马冽没有,他极力隐忍着自己怒气,“他待你不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兮隐下心中的恐惧,直视着他,“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这与马冽看来,更像是在狡辩,“沈若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的,谁把你教成这样的,你娘亲在天上看着你呢。”
娘亲,若兮冷笑,“娘亲在天上看着底下的一切。”
“好,好,好。”马冽怔住,连道了三个好字,“反正已经是恨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若兮,以后就别怪了舅舅了。”说完就拂手而去。
若兮跌落在了床边,最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手颤抖的抚上马皓苍白的脸庞,绝望的泪水落了下来。“你快醒来阿,你说要保护我的,马皓,你快点醒来,告诉你爹,这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不关凌瑄的事,马皓,你快醒来阿,快醒来阿。”
若兮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相府的。
沈若琦已经在府门口等她了,紧紧拥住了她,兮儿,别怕。怀疑凌瑄的并不是马冽一人,朝上已有不少闲言碎语了,军中不少将领更是为他们的少将军愤愤不平。看着父亲这些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若琦知道这一次很棘手。
泪又落了下来,若兮靠在哥哥胸口,苦笑这说,“你说对了,我是火中取栗,还没碰到栗子,就被火烧着了,没准还要被烧死了。”
若琦心大痛,轻声呵了她,“你胡说什么。”
“哥哥,去帮帮他吧。”
“好。”
马冽的报复来得比想象中的还快,翌日就向凌瑄发了难。若琦得到消息,赶去瑄王府时,凌瑄把自己关在书房。
岳阳和岳婉在门外,东子冲赶来的若琦摇了摇头,王爷说了谁都不见。
岳婉憔悴了许多,若琦轻轻抱了抱她,“你怎么不在家里陪袁逸。”
“哼”,岳婉轻哼,苦笑了笑,“我还有心思管他吗”,她说得够多了,他还不听,那就让他去自责吧,这一年她受够了,岳婉知道自己快要死心了,“若兮呢,还在马府?”
若琦点了点头。
岳婉眉头锁得更深了,却没再说什么,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去看看他吧。”
若琦迳自进了去,东子没有拦着,他知道他也拦不住,况且,他也不想拦。
凌瑄无力的靠在椅子上,听见有人进来,睁眼看了是他,倒也没发怒,沙哑着说道,“带她走好不好,你本来不就想带她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