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皓知她这话是半真半假,她那心肠不比凌瑄软到哪去,不过是还念着从小那点感情而已。同样,要他与她为敌,他也做不到。“若兮,请你不要去打扰别人的安稳人生。”
“安稳人生”,若兮笑,“谁?马柔吗?呵呵,她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你说的,我只不过是适时的出现在锦衣坊,仅此而已,后面的一切,都与我无关。”
马皓沉眸望着她,绝色的容颜下,他不知道她究竟藏着怎样的一颗心,那么的无辜,可偏偏将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你算准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思。”
若兮莞尔一笑,“你也知道那是他们的心思。马皓,冷暖自知,你以为我扰了他们的安稳人生,又怎知也许他们还会感激我的打扰。”
他知道她说的是马柔,那个不甘于被人踩在脚下,无时无刻不想借着他人的势力重生跃起的女孩。
“我说不过你”,他有些无力的垂下手,她说得句句在理,他无从反驳。的确,她知晓他们心里的欲望,轻轻扔下一根火苗,而后,顺风顺势,眼见着就要燃成灰烬了。这能怪她吗?没有她的那点火苗,那些欲望还是存在的,总会有燃着的那一天。这不怪她吗?是她扔下的火苗。“若兮,有些人是无辜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无辜的人是谁,至少我现在还没看到,如果有,那我答应你,我不会伤害真正无辜的人。”若兮望着他,她唯一能答应他的只有这个,她本不是恶人,自不愿牵连无辜。
马皓无奈的笑了笑,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真正无辜的人,这府里有这种人吗?”那我呢,我算无辜的人吗?”
若兮没想着他会问得这么直白,摇了摇头,“不知道”,她看不清他,就算无辜,可是她要伤害的是他的家人,他不会做事不理,“马皓,无论你是否无辜,我都不想伤害你。”
意料之中的答案,即使一早就知道了,此刻马皓听来,也有些许宽慰,至少两难的不是他一个人。“如果我执意要阻止你呢”,马皓再问,脸上较之之前多了些坚定。
若兮低垂了眼眸,沉默许久之后,才轻喃的开口,“那我们各凭本事吧”。
“呵呵”,他不怒反笑,靠在床上,无奈的长长叹息,“若兮啊若兮,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是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她犹记得小时候他们一起去踏雪,一同在相府的书房里练字,没觉得过了多久啊,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她不是爱哭之人,即便与凌瑄,也不过是硬挤出几滴泪水逼他让步而已,可此刻,泪却不自禁的一颗一颗掉落,滴在大红色的喜服之上,沾湿了金色的花纹。
“今天不能哭”,马皓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淡淡苦楚在两人之间蔓开,不忍却又不得不彼此伤害,与生俱来的身份和那些已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仇恨,注定了他们天生就是该对立的。
“马皓,对不起。”她没由来的道歉,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要道歉。
马皓苦笑,时至今日,这句抱歉,又该是谁与谁说呢。“你无需与我抱歉,至少此时,我们还没有走到最差的那一步,我不奢望你可以放下,最初的错是在马家,你们要报仇,无可厚非,我没有理由阻止你们,可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那你会怎么做”,她抬起泪眸,表情有一点懵懂,不阻止,也不旁观,那要怎样。
马皓笑,她这般茫然的表情,还甚是少有,“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如实说,低头,笑着宽慰她,“还没到那一步,谁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而现在,你最该做的是去洗把脸,然后准备睡一会。”他指腹抚着她的眼睑,浓妆依旧没有盖去她眼底的淤青,怕已是好几日未眠了。
若兮点头,她是累坏了,在花轿里就昏昏欲睡,可望了一圈,这屋子里就只有这一张床,“我睡哪?”
马皓真被她逗笑了,看了一眼自己身下的床,“这床足够大。”
言外之意,他们今晚必须窝在一张床上,虽知他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可若兮还觉着有些别扭。
“凑合一晚吧,西边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明日你便搬过去。”见她还有些犹豫,又道,“我想沈若琦应该不会对你图谋不轨吧。”
她了然他话里的意思,他跟哥哥一样,都只会是她的兄长,“谢谢你,马皓。”
这一晚,她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倒让马皓觉着有些格外的受宠若惊了。
他们这边相安无事,瑄王府里,热闹非凡。凌瑄喝得酩酊大醉,当然,没有谁敢灌他的酒,除了南宫谨。也无需旁人灌酒,两人一杯一杯的碰杯,把自己往死里灌。旁人无人敢劝他俩,岳婉看着,辛酸的想落泪。岳阳忙着在帮沈若琦挡酒,也无暇顾忌这边。
沈若琦是今晚最忙的,三位新郎倌,一个来不了,一个在那发疯,惹不得,只剩这沈若琦周旋在百官之中。
半夜被送回相府的时候,满身酒气。推开新房房门时,只见凌瑶垂着头,靠在床头,盖头、凤冠早被她掀掉了。就知道她不会乖乖的等自己,若琦笑,踉跄的进屋,一把抱了她,“怎么了,这不是出宫了么,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醉醺醺的脸没了往常的那份严谨,不及眼底的笑,她知道他也不如面上那么高兴。“若琦”,凌瑶反手搂住他的腰,“旁人都走得那么难,唯有我们,这一路而来顺风顺水的,这幸福来得太快,快得那么不真实。”
沈若琦没全醉,至少他的头脑还清醒着,他知道他怀里的新娘那种患得患失,也知道她不如面上那么坚强,紧了紧圈着她的手臂,轻笑,“我在漠北那会都替你挡了一剑,半条命都丢了,还不真实?”
凌瑶想起那时的情形,弯了嘴角,又摇了摇头,埋在他胸前,闷闷的说着,“不是,我只是觉得,今儿这婚礼,他俩被活生生的拆散了,那么痛苦,咱们却这么幸福,上天是不是格外偏爱我们。”
小丫头最近总是关在屋子里,变得多愁善感了,这格外偏爱,若是往常还不得乐翻了,这会却揪着眉头,若琦笑,“上天,给每一个人都安排了幸福,只是咱们的来得早些,他们,还要再经历一些磨难。”
“真的吗?”她抬头,带着些不确定,想要他再次肯定,肯定他们都会幸福。
“嗯”,沈若琦点头,迷离的望着娇美的容颜,低头附上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红幔垂下。
凌瑄被搀进新房的时候,早就动不了了,什么揭盖头和喝交杯酒的,全都免了,趟在床上,一会就沉沉睡过去了。
南宫谨被玄风和吴矛搀上马车,回北苑去。他靠在里面,跟睡着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玄风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少主,你没真睡过去吧,那点酒应该喝不倒你呀。”他一直守在边上,这两人喝了不少,可是凭这两人的酒量,应该不至于要被人搀着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