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菲听了佯装生气,坐直了身子,大声说道,“哪个下人这么没规矩。”才说了一句,又放缓了声音说,“不过,柔儿也是,为一桂花糕,就跟下人吵了起来,哪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样子。这桂花糕,是我让厨房撤了的,平素里做了也没人吃,甚是浪费,若往后柔儿还要吃,你就让厨房现做好了。你们都是府里的主子,别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让人看了笑话。”云氏听了甚是惊吓,却只得听头应下,又听她说,“今年冬天冷,我加了下人俸禄,突然多了那么大的一笔开支,总要有地方省些,各屋子里的奉银我都减了些,你也不必为些小事多心,若实在缺了就来找我要好了,我看看我屋里有没有多下的,挪点给你。也不要老是这么哭哭啼啼的,快过年了,晦气”说着摆摆手,似她就是晦气般,让她赶快下去。
云氏听了脸上有些挂不住,见摆手,只得忍了委屈匆忙下去。
这一日,关雎宫。
秦宁刚用完早膳,见兰心匆匆的跑了进来,抿嘴笑,这丫头,最近越来越冒失了,“又怎么了。”
兰心看着她悠闲的样子,心中有些埋怨,这安美人去冷宫快两个月了,宫里除了马荣华都去“探望”过她一遍了,皇后虽未亲身去,听那边的人讲,说是皇后的贴身侍女在安美人刚被打入冷宫后,隔三差五的就去折腾折腾他。每每来报,婕妤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皇上那也奇怪,竟也不催她,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再不去,明年春天安家能按预期的回京吗?
“冷宫的人托人传话过来,说又闹着寻短见了。”
秦宁听了淡淡的哦了一声,便不语了。
兰心大急,又不敢多言,只试探着问,“娘娘今儿可去外面走走?”
秦宁知她何意,也不答她,故意说,“后日腊八,太后会在长乐宫设宴,今儿让我过去帮忙看看的,我一会就要去。”
兰心虽急,但也知道分寸,不再言语,央央的下去了。
秦宁望着她的耷拉的背景,心下好笑,这傻丫头。
又过了两日,今儿腊八,太后设晚宴,凌瑄上午去了林府,午膳前便早早回了来。用好午膳小气了会,秦宁便准备去长乐宫。膳房送来了腊八粥,兰心不解问谁送的,答是婕妤让准备的。兰心纳闷,这种就要走了,怎么还要了粥。
秦宁唤她进屋,兰心看她已换好衣服,以为准备走了,正欲唤人去催催三皇子。秦宁向她摆了摆手,拿了个盒子给她。兰心打开看,是一副银饰,做工很精细,很是精美,不惊心下纳闷,疑惑的望着她。
秦宁轻笑,“不是整天催着我要过去么,我不便过去,你去,今儿兰溪跟我去长乐宫,待我们走了,你便小心着过去,把这东西给了她,还有那碗腊八粥,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
兰心恍然大悟,那碗粥原来是给安美人准备的,又问,“还有什么话要带到吗?”
秦宁轻笑,打趣她,“该说什么话,皇上不早告诉你了么,你都腹稿了两个月了,不会这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
兰心知她玩笑,也不以为意。
待秦宁和凌瑄走后,兰心便寻了各空挡,避开人去北边冷宫。
到了冷宫,门外的那位老宫女见识她来,忙带她去了安美人的住处,低声在她耳边说,“前几日,又闹腾了,别我好说歹说才拦下的。”
兰心皱眉望着冷宫里到处杂草丛生,屋里遍处蛛网,问,“这几日有谁来过。”
老人摇了摇头,有些心疼的说,“许是都乏了,这半个月也没人来了。”
兰心点头,从怀里掏出碎银,柔声说,“姑姑辛苦了。”
老人忙答谢,将她带到屋里,便退下了。
兰心望着匍匐在满是灰尘的床上的安美人,很是感伤,前一刻还风光无比的人,下一刻便成这番模样了。
安青抬头见了是她,冷冷一笑,“都说秦婕妤不理世事,安儿万幸,还劳婕妤惦记着啊。”
兰心知她恐是以为她跟那帮女人一样是来笑话她的,也不多说,将粥和盒子放在桌上,欠了欠身子,“奴婢给美人请安了。”安青虽被打入冷宫,但皇上并未削了她的封号,此刻她虽落魄,但还是宫里的安美人。
安青见她向自己行礼,冷冷一笑,“兰姑姑客气了,您是秦婕妤前的红人,安青可不敢当。”
兰心也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淡笑着,直接道明来意,“奴婢是奉了秦婕妤的命令来探望你的。今儿是腊八节,在民间,今儿是都要一家团聚祭祖的,秦婕妤说,咱们宫里的女人特意吩咐我为你准备了腊八粥,还有这幅银饰是前段时间岭南藩王进贡来的,婕妤将她转赠于你了,以慰藉你的思乡之情。”说着,走进了她,将盒子递与了她。
安青不知她何意,接下锦盒,颤抖着打开,泪眼婆娑。
兰心见她情绪已有些激动,继续说,“秦婕妤还有话要让我转告你,她说,咱们这些女人,进了宫了,命就不是自己的了,得为着身后的家族着想,可不能一念之差,给家族惹了麻烦。”
安青愣住,家族,想起孤寂而死的祖父,年迈的父亲,还有不甘的兄弟,心下苦楚,又觉得懊悔,若真寻了短见,自己死了到不足惜,可安家连唯一的机会都没了,若这样,那安家岂不是要代代留在那岭南的小县了么。想着都觉得后怕,慌忙下了床,跪在兰心面前,拉着她的裙角哀求道,“谢谢婕妤教诲,是安青不懂事,怠慢了兰姑姑。”兰心忙要拉起她,她却不起身,哀求道,“兰姑姑,求你救救安青。安青是被冤枉的,那日是王美人,王美人说那日太后心情不好,不能穿了太素,在惹太后触景伤情。”
兰心听了,心下了然,这事果然跟王美人有关。这安美人心气高,与其他美人素来不合,唯独与这王美人走得近些,据说两人选秀时就很要好,没想到还是出手害了她。兰心见她不起身,只得低下身子,亦跪坐在她跟前,说,“安美人这是何故,兰心人微言轻,自是不能帮了你的。”
安青拉了她的手央求道,“姑姑是婕妤跟前的红人,宫里谁不知,皇上最爱的就是婕妤,只要婕妤在皇上跟前给我说句话,皇上定会听我的解释的。”
兰心拉开了她的手,起身,淡淡的说,“美人糊涂了,宫里人都知道,婕妤素来不与人深交,亦不会去管了那些世事,婕妤又怎会为您破了例呢?”
安青听着顿时失了力,跌倒在她腿边,满脸绝望,低语道,“安青自知低贱,不敢劳了婕妤,自是可怜了我那老父亲和我那可怜的兄弟了。”
兰心退后几步,只淡淡说了一句,“美人可真是糊涂了。”说完,便转身,离开。
安青不知她所言何意,愣愣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久久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