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海洋凝固成一面漆黑的水镜,夏风轻轻吹过,在瞬间消失无踪。
懵懵懂懂地到了十六岁,徘徊在新校园里,心里充满了惊喜,同时,也夹杂着几分惆怅,妈妈曾说:“要做个乖孩子,北大会有你的位置,有一天,你将会摸摸北大的树,也会沿着未名湖畔的石子路缓缓地散步。”妈妈说的对,我会好好学习,北大会有我的位置。
深秋的傍晚,别有一番韵味,夕阳留下一抹淡红,在深蓝的底幕布上,焕发出迷人的色彩,校园中的小树林里,两只小鸟在吱吱喳喳地叫着。不远处,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偶尔会传来几声调逗小鸟的唿哨声,我知道,那一定是那个经常到这里来的高高的男孩,高三的那位学长在读书。每天的这个时侯,小树林是他的必到之地,在这里,我经常可以听到读书声和唿哨声以外,还有那首暖暖的歌声——《外婆的澎湖湾》。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小树林也成了我的必到之地,只要时间一到,我就会情不自禁地走进去,听他朗朗的读书声,调逗小鸟的唿哨声,心里特别舒服,尤其是听着“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斜射阳,只是一片海蓝蓝……”感觉像到了海边,微风轻拂,自由自在,我就这样一直听着,一天天地听,直到那一天,我看到了那双黑亮的双眸,看到了那个淡蓝色的纸船,看到了伊卿这个名字。
“今天,天空为我放晴,月亮对我绽开笑脸,月宫是的桂花树影再也挡不住我的视线。于是,我看到了我梦的一切,北方的女孩,你是否也有个北大的梦?”我是有个北大的梦,因为从小我妈妈就告诉我北大会有我的位置,而此时,我更加自信地对自己说:“北大会有我的位置,因为我看到了那双黑亮的双眸。”从那天开始,我也知道了善于他的一切--他的家乡在云南的昆明,他的妈妈是彝族人,而他的爸爸是汉人。他说他喜欢北方尤其是北方的雪。于是,我和他约定,冬天的第一场雪,我会陪他一起看。多少天的等侯,终于等到了冬天,等到了下雪的那天。当雪花落下的时侯,他在小树林里吹着口哨乱蹦乱跳,快乐的像个孩子,说“我仿佛看到了未名湖里的冰和石子路上的雪花。”但是,我分明看到他眼里有忧伤划过,我沉默无语。伊卿又接着说,“我很想到北大上学,但是,我已经迷失了去北大的路……我永远也走不到北大里去了。”我又一次沉默,耳边只听到“曾经头饰如花般鲜美华丽,天使已像秋叶般坠落,身后是夕阳无限的灿烂……”
每次跟他在一起,他都会给我讲澎湖湾的故事。他说,他的外婆生活在一个山环水绕的小村子里,澎湖湾是他外婆家附近的一条无名小河,因为他喜欢<外婆的澎湖湾>这首歌,所以他把它命名为澎湖湾。他的童年大部份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他说,澎湖湾里有许多小鱼和水草,那里的水清澈见底,水里的世界很美,他还说如果有机会,他会带我到那个美丽的小村子里去,到澎湖湾去,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我知道,他许下的诺言会做到,澎湖湾,外婆的澎湾,
时光如水,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春天,当夏风撩起了它薄薄的衣衫,当蝉鸣又一次响起,而伊卿他也快毕业了。我知道,就在这个夏天,在小树林里,《外婆的澎湖湾》已很少再响起,调逗小鸟的唿哨声也已销声匿迹。直到他将要离开的那一天,小树林才又一次响起了唿哨声。那一天,他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鱼说,‘你看不见我的泪,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的心中’”我无言以对。因为我知道我是鱼,他是水,但是,谁又听得见茫茫河水中的那一声叹息,我问他”未名湖里的冰和石子路上的雪花怎么办?”他沉默了一阵,只说“我会永远的记在心中,我会笑着看你走过它们。”那一天,我哭了,他也哭了,很久很久……
秋天的相遇到夏天的相离,转眼而过。我不知道,他什么时侯会来,带我去看他的澎湖湾,但我知道,他终会回来,我已经看到了他心中的澎湖湾,因为我是鱼,我在他心中。
天边,只留一点残星,似乎有歌声飘过耳际,这一切都不只是梦,那是澎湖湾的音乐,有一个叫伊卿的孩子正在专心地唱着……
远方的朋友,你是用你的歌声告诉我,你也已经听见了我的祝福了么?
有人曾经说过,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世叹息!我想我与他的感情不仅仅是叹息,更是一生一世的遗憾!
我们在上小学的第一天就认识了,然后一直到初中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天影说那是因为我们上辈子就承诺对方下辈子一定要相见。他的灵魂深处一直记得一个叫茜瑶的女孩子。因为她的泪让他明白了什么叫折磨般的等待,从上辈子等到了这辈子!可我是个任性又叛逆的女生,我对他的这些话根本不予理会,我经常对他说:“陆天影,你肉麻不?再说这种话小心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然后他就把嘴巴闭的紧紧的冲我微笑,只是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他,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是可以让人忘掉一切烦恼的那种,如同冬日里一抹和煦的风。
高二那年我交了一个男朋友,然后我的成绩火箭般飞速的往下掉,可我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每天傻呵呵地笑,像是迷路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陆天影突然变了,没有从前那么快乐了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弥漫在他身上的忧伤。我想也许他也陷入感情的沼泽中了吧。于是在大雪纷扬的一天里,我问他:“你变了是因为爱上某个人了吧?”
他眼神迷离地看着我说:“你爱他吗?”我从不对他说谎,我摇摇头说:“不是,你觉得现在谈恋爱会有结果吗?你呢?你爱她吗?”白色的雪花落在他的眉毛上,像是在哭泣。
他说:“是的,我爱她,第一眼就爱上她了!我是因为要爱她,所以才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可是她不知道。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她幸福,我的泪就会灌溉地上的种子,来年也许会开成美丽的花,与她相随,弥留芬芳。”
我第一次没有泼他冷水,因为心中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我低下头看见天影身边的一小块积雪呈现出半透明的光亮。
高三时,我和他分手了,天影开始给我补习功课帮我抄笔记,其实18年来,他对我的好是无微不至的,我爱闯祸,他总是在第一时间帮我扫除障碍,我总是来不及吃早餐,而他每天坚持给我买早餐。毕业时他对我说:“茜瑶,牵着我的手,闭着眼睛走你都不会迷路。”我以老方式回话他:“陆天影恶心不你?本小姐眼睛又没瞎,不用你的手我照样不会迷路。”突然他转过身很低沉的说:“茜瑶,答应我,我走的那天,你不许哭!”
我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这要感谢天影,我去谢他,可是他朋友告诉我他去看爱琴海了,那个和天堂一样的地方。
我记得我们约好了的要一起去的可是他居然不守信用。当时我气的摔了他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他的日记本,我看完了后才知道原来他说的那个女孩子竟然是我。就在我的眼泪马上要夺眶而出时,我想起来我答应过他了一件事,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所以这次一定要做到,也许天影早就知道眼泪无法偿还感情!
大学毕业后我去了希腊,我和天影向往中的天堂而他现在也许正在真正的天堂里看着我微笑,那么清澈那么明朗,我看不到并不代表我感觉不到。
其实有些爱情只注定了缘分,因为上帝忘了给他们交错点,所于是爱情只能成为永远的平行线了。
爱琴海真的很美丽,我也知道了柏拉图的永恒。而我只能选择等待来证明我对天影的爱。
36岁的我站在天影的墓碑前继续我们未完的遗憾,18年前的我不知道他患了癌症,18年前的我在你走的时候没有哭,可是我的心已经被撕成碎片无法拼凑。18年后我很平静的告诉他:“陆天影,没有你牵着我走我真的会迷路,而且你走的那天我真的没有哭,因为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对吗?”
墓碑前湿了一个圆,天空是晴的,所以这个圆是我们的,不止这一世,还有生生世世……
我提着黑色的,有明显磨损印迹的旧琴盒。每天搭乘着网状的地下铁,为我的音乐梦想奔波在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的纽约。就在中央地铁站,我认识来纽约学画的她,她就地铁站支了画架,挂些自己的作品,给来往的过客画肖像。通常每个请他画像的人都会很满意的离开,有的还会加些小费给她,她也只是平静的收下,也有过路的人拿些硬币放在她闲置的调色盘里,接近午夜的时候,她就收拾好全部的东西,背在身上,坐地铁离开,瘦小的身影,沉重的画架,隐隐的忧伤。
有一天,她啃着一只冷汉堡告诉我,她来纽约前设有申请艺术学校,留学签证想等来了之后漫漫申请的。现在不过是读一家语言学校,而这间语言学校也不过是早移民的中国同胞开的,教师也是些在二,三流大学混日子的留学生而已,课也是上一天,停一天,看他们的时间安排。
中介在以下飞机的时候就从人间蒸发了。她咬着干巴巴的汉堡,自顾地说着,不在乎我是否在听,也没看到我的怜惜,也许她需要的只是讲述,只是倾听。好不容易在脑中拼凑的句子询问,手拖肩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地铁,共车转来倒去,找到一家便宜的旅馆,老板给安排件房间。可是我一推门就愣住了,房间里放的像从前北方农村的通铺,里面已经住的一些人——12个闲聊的流浪汉,和醉酒在唱歌的乞丐,看见我在门口,都停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马上转身找到老板,加钱换了单人房。我进了房间,把房内仅有的一张椅子抵在门上,扑在床上就睡了。这样,我度过纽约的第一天。
后来我认识了学美术要考艺术学校的女孩子。我们一起合租了一小套公寓。那时终于有点安定的感觉。
我们每天都练画,说好一起考进艺术学校。每当她喊累要放弃时,我就鼓励她,要她再坚持一下。每天傍晚我们出来画肖像,赚钱,其他时间就用来练画,我帮她调色,补色,他收集艺术学校的资料。然而,最终她上了艺术学校我只能等半年,我没问她为什么。因为外国学生名额有限。为了生存,她只能这样的,我不能怪她。
我只能继续在地铁站里画肖像。有一天,一个男人停下来,看我挂出来的画,然后出了较高的价钱买走一幅风景画,他说那幅画值那个价钱,我当时很激动,因为那幅画的确是我比较好的作品,这么久,我终于碰到懂得欣赏的人。他留下名片,是一家画廊的老板,还问我是不是可以画多些风景画,他可以收购,或者他可以帮我代卖我的作品。
那之后,我的日子好过了些,他偶尔会从我这里那些风景画,给我的价钱都是不错的。每次也不忘带我在不夜的城市看着夜景,在一些著名的餐馆喝喝咖啡,还时常邀请我看在大都会博物馆或是MOMA的展出。让我丰富了不少绘画知识,也增长了见识。
他在长岛有一座海边别墅,在假日,他邀请我去那里写生。于是每天我都可以看见大西洋,潮起潮落。
烛光,鲜花,火候恰到好处的牛排,年份久远的香醇葡萄酒。他说他喜欢我,他要我陪在他身边,我沉默着。他许诺帮我联系纽约最好的艺术学校Pratt或是 the school of Visual Ant,我们以在麦迪逊大道或是Pcuk Ave,拥有属于自己的公寓,只要我点下头。
他说,你们这样的留学生来到纽约不就是为了淘金吗?你在地铁站画像能赚多少钱,即使你上了艺术学校,在纽约这样的城市还有好多比你优秀的,你要成名很难。而这些我可以给你。
墙壁上是他和他夫人的合影。我微笑着,我来纽约是为了追求我的艺术之梦,为了这个梦,我还要去巴黎,意大利。如果我如你想象的是只为名利的人,我不需要跑来国外,我不会像你的祖先越海跨洋是为了掠夺。我们惟一相同的是征服的欲望,我希望,我的画得到认可。
这些她的眼里亮晶晶的,只是没等我递上纸巾就不见了。
有些伤痕你是看不见的,夜里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特别想家,想回去,想着锅盖一样的列巴,串串香肠,冬天的冰灯,糖葫芦。当初我“背叛”的故事,让我如此牵肠挂肚。
快到冬天的时候,她叫住要先走的我,说她已经被艺术学校录取了,我由衷的高兴,我们抱在一起欢呼,跳跃,还破例奢侈的去“唐人街”吃了顿中国快餐。
都说纽约客New fonker,其实,我们才是真正的纽约客,我们是为了梦想客居漂泊在纽约的人,我们终究只是纽约的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