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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的大学爱情1

那时我刚刚二十岁。还不懂得爱情就像碎玻璃,看起来美丽眩目,握在手里却只有疼痛和伤痕。

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大一下学期末,那时是夏天,她穿着碎花红裙子正走向学校门口。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她的头发和裙子一同舞蹈。眼前的景象似梦非梦般地持续了五秒钟,然后消失……然后我不再喝酒,然后我不再整夜整夜地在大街上闲逛,然后我不再清晨一起床就感到无聊。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对着月亮发呆,偶尔会突然微笑。

大二上学期我终于和她有了交谈,是她来找我的。

我已是校记者团的一员。她可能说了我的文章很忧伤很凄美之类的话,反正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她说什么,而是看到她已不穿碎花红裙子,换成了紧身牛仔裤,头发也变成了流行的刀削发,整个人好象漫画书中的美少女。

她留下一篇稿子后就走了,开门的时候,又一阵风吹来,吹的她那篇稿子哗哗作响,可是我发现她的头发没有飘起来。那一刻我怀疑这个她是不是那个她。可是那篇稿子的末尾明明写着:栀子。而且那篇文章的名字我还记得,叫《忧郁的夜》。尽管如此,这种怀疑还是常常涌到脑海,挥也挥不去,当我第一次拥抱她的时候,我感到她在轻微颤抖。

我的手穿过她的黑发,轻轻而下,却碰到她的肌肤,我又试了几次,还是如此。那种怀疑又像电影中的切换镜头突然闯入我的脑海。我轻轻地叹息一声,她似乎感到什么,抬起头问我怎么了。我对她笑笑摇摇头,把心中的一个结默默地藏起。

后来又是冬天了。

我倚在一棵树上,看她在干涸的人工湖底跑来跑去,或者用脚踩出夸张的心形。这时候她的头发已长了不少,穿着略嫌肥大的大衣,像只快乐的企鹅。我想再过几个月,等夏天再次来临的时候,她又能穿着碎花红裙子,飘着长发站在我面前了。

到那时我一定会告诉她留在我记忆深处的那一刻是多么美!想到这,我也明朗起来,走过去,把她冻的红红的手握在手里。我感到幸福就在两只手间来回流动……

可是当来年的夏天走向尾声,我还是没看见她穿那件碎花红裙子。我一次次地企盼,又一次次地失望。她却轻松地说:什么红裙子,没有呀。我的心一下子冰凉,而我心目中的仙女仿佛正一步步地走远。

我想伸手去追,却碰到无形的玻璃。我只有眼睁睁地看她离去……而我和她也越来越远。其实这也不是我希望的。我是喜欢她的,喜欢她在我面前蹦蹦跳跳,喜欢她就那么牵着我的手,默默地对视着。

可是不知怎么的,我常常想起那个美丽的背影,有时我想在我怀中的她只是背影的替代吧,也许我并不喜欢她。这种念头吞噬着我的心,让我痛苦。

第二天我决定离开她。

我看见她整天忧伤,沉默却没有流泪。我心很痛,却不能回头。

大三下学期,我决心考南方大学的研究生,她听说后很难过,因为我知道她是不能离开北方的,北方有她的父母和她的家。她曾经努力挽留我,而这一切却更坚定了我要走的决心。

考研那年冬天特别的冷。

我一个人孤单地在校园里忙来忙去,偶尔会想起她,“也许她已经买了手套吧”,我想。

第二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接到了通知书。离校那天,我在校门口站了很久很久。当我转身离开时,才发现有个女孩站在我面前。我差点惊呼出来,因为她穿着碎花红裙子,长发飘飘。可是我看出不是她。这女孩给了我一个信封,就冷冰冰地走了。我看看信封,熟悉的字体映入眼中。

荻:

我能留住的只有那些往事。我没想到我最终被我的背影打败。对不起,我偶然间看见了你的日记,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时候。当时我十分高兴我的一个背影能给你那么大的力量。我想也许我的爱情会给你更多的勇气,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你已经对我的背影郁结成病。我那么地努力,竟然不能把你从梦境中唤回。

去年的冬天真的很冷,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握住我的手放在你的口袋你。

可是你没有。我的手很红很红的……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一个人在沿着火车奔跑,她的头发很长很长,碎花红裙子在风中飘成一幅绝世的水彩画。

我不知道那是她,还只是幻觉。

多年以来,我不敢去北方,不敢直视穿碎花红裙子的女孩,我知道,我这一辈子也走不出那场梦境了。

吴成缓步下了飞机,看看天,是很明朗的早晨,但如果是隔了十年的时光回望,再明朗的早晨也不免会有些惆怅吧。

十年前,吴成16岁,站在学校门口张望,路的尽头,完全没有人出现的意思,抬腕看时间,离9:00已可用秒计。低头踢踢石子:“不守时间的中国人”。

也只这一低头的工夫,有风划破空间的声响,抬头间,一道蓝色的身影已冲到面前,“吱——”距离5公分不到,蓝影刹住了身形,吴成从对方的旱冰鞋往上看,视线停在她疏离而美丽的脸上。

“茜瑶?”吴成脱口而出。是的,她就是茜瑶,16岁的茜瑶,吴成看看表,秒针刚好踏上9:00。

带她进教室的路上,不少师生上前招呼,茜瑶在吴成的配合下,始终温文有礼的应答,甚至在一些带点颜色的调笑下仍能沉住气答礼。吴成在心中点头:温柔、含蓄的中国人。到教室门口,门却反锁着,上面赫然挂着一块牌:“华人与狗不得入内!”

吴成吃了一惊,这也太过分了,伸手推门,却推不开,想是在里面锁住了,回头正欲对茜瑶安抚两句,她却示意他站开些,他疑惑地照做了,她的脸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他未及开口,只见她深吸一口气,“呸!”一脚踢在那块牌上,那块牌应声而碎,茜瑶第二脚又来了,“啪”这回是门应声弹开,教室内、外一片安静,包括吴成,也呆在当地,茜瑶便在这一片默然中,缓缓地进了教室。

暮色渐浓,吴成看着茜瑶单薄的身影慢慢地晃出校园,自行车飞快地擦着她的肩停下,茜瑶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上了车,等吴成把一瓶跌打油放在她的手心,她敏感地转着看,看到“中国制造”的字样,终于缓缓的低下头,低低地说:“谢谢”

此后的日子,渐渐恢复平静,尽管日本是个很排外的国家,但似乎,它接受了茜瑶。而茜瑶除了那天石破天惊的两踢,此外,是安静、温文、含蓄的,符合中国人的传统美德,而吴成总会不由自主地让视线在她的身上逗留:茜瑶,到底什么才是你的底线?

在日本的中学里,社团是有一定的权威的,特别是漫画社,身为社长的吴成有点错愕地看着上交入会申请的茜瑶,而茜瑶微微点头,退了回去。

翻开茜瑶的作品,令他错愕的,不是她的画风如何了得,而是画中人的衣饰,耳目一新的感觉,仿佛风情有了灵魂,他签了字,但仍是有点遗憾的,为了茜瑶,她的才华并不止于漫画。

周末,漫画照例到外面聚餐,茜瑶婉拒了,路上,吵吵嚷嚷的一伙人,吴成却有点孤单的感觉,有点熟悉的画面呢。茜瑶踏着旱冰鞋电驰而过,便有人说:是那个中国女孩呢,很清高的。不客气的拒绝了来钓她的安因君和宫城宫。吴成谈谈的笑着,目光追着茜瑶的背影,她在街角的自动取款机前停下,旱亮的霓虹灯照在她的身上,无法交融的光影,生硬而孤寂。

取款完毕,转过身,视线与吴成淡然相交,这时,几个年轻的女孩上前缠住了吴成一伙,这些事,在日本,很正常吧,茜瑶漠然。而有一个声音分外刺了耳:“50000日元,我是中国人呢,不一样的。”吴成他们也有点愕然地望望茜瑶,茜瑶脚下一滑已到跟前:“谁是中国人?”

几个女孩呆望着她,没有人反应得过来,吴成轻轻叹气:茜瑶,这就是你的底线啊!

“谁是中国人?”茜瑶瞪着那个中国女孩,声音发紧,脸通红,泪也要涌出:“你在做什么?你说一句你是中国人,我把钱都给你!”茜瑶扬扬刚刚取来的钱。

有几个女孩要出声,茜瑶推开她们,死死瞪着垂下了头的中国女孩,固执地像受尽委屈的孩子:“你是中国人吗?说啊!”

那女孩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终于,她点点头。吴成看着茜瑶的泪汹涌而出,把手上的钱扔到女孩怀里,脚下一转,已电闪而去。

接到钱的女孩却挣扎地喊了出来:“不——”她朝茜瑶追去,追得踉跄倒地,再爬起。茜瑶便没有再动,在原地等她,她气喘吁吁拉过茜瑶的手,把钱塞还给她:“不,我不是中国人,不是……”茜瑶呆呆地望着跄然逃去的女孩,放声大哭。

是吴成把哭得离谱的茜瑶从街上带到了寂静海边,这时的海水是一种灿亮透明的蓝,广阔无边,与天相连,小时候曾幼稚的幻想,究竟是天映亮了海,还是海染蓝了天?此刻站在迎风的岩石上,那个寻不着的答案,遗留了许久的问题翩翩地回来了,于是他说:“中日一衣带水,所以,海的尽头,应该会有你的家。”

没着无人的沙滩行走,脚下细软柔滑,耳边海风阵阵,波波海浪前后相继在沙滩上留下条条白色的花边,海天一如既往地各自开阔着,伸展着,却又在最远的尽头和谐地融合了。前面满满的蓝色这般明快,自己仿佛都会被这着颜色吸进去一样,有点晕眩,她在沙上坐下,不知何时止了泪。

朦胧中,有一种宽厚的感觉,她轻轻地靠着他的肩膀,传来他的体温,睁眼一片瑰红,听到清晰的心跳,如此绮丽的海天,却如此恬然的时刻,缓缓铺展开的是一幅色彩简单却令人着迷的夕阳,,橙黄色、乳白色和暗蓝色揉抹出的日暮时分恒古不变的忧郁与静谥,海风渐凉,星子初现,茜瑶寒辰般的眸子也闪烁着心里久久迂回着刚刚那种感觉。

后来,她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安心。

执于对漫画的痴迷,茜瑶16岁便只身到了日本,像一个寻梦的孩子,孤独而倔强、敏感而自尊。

课余,她也像普通的留学生一样,打工赚钱。吴成常会跟在她身边,也常会问她:“茜瑶,你好像不缺钱吧?”是的,她不缺,可是,只有这样,她才能和他们靠得近点,她是多么眷恋那一点点民族的气息与家的温暖,那是朝苍无论如何也不能带给她的。

情人节的晨,吴成快活地唤茜瑶,茜瑶正干脆利落地拒绝一个男生玫瑰,吴成吹了声口哨:“怎么那么绝情?”

茜瑶的声音很冷:“最讨厌一些公子哥,就会拿爹妈的钱泡妞。”

吴成的笑容僵了僵,背后的手便伸不到前面来了,待茜瑶走远,手中的玫瑰刺已经刺入了掌心,吴成把花丢开。

晚上,茜瑶已准备就寝,却被吴成的电话催着到海边来,远远看见吴成明亮的眼和一支娇艳的玫瑰,茜瑶的心陡然地生出一股愤怒和委屈来:吴成,你在泡我吗?她伸手拿过玫瑰用力扔在沙地上,又被海风吹落海中,看吴成,茜瑶也想不到他竟然哭了,一时倒手足无措。

吴成低头,说:“我打了一天工,因为比较笨,只换得一支玫瑰,不是泡外国女孩,我只是……”

那一晚的星星分外迷人。又多又亮在那个年轻的夜晚,他们还并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一时肾想出答案的,就像整个不断运作的天系,生命的本身就是一种不停息的找寻和挖掘的过程,不要抱怨,有时,如果能用一生的时间来解答出一道题目,便可称作幸运和幸福的了,所以,用心欣赏头顶这无比璀灿的星群吧,因为,多少年后,也许他们便是一切的见证和谜底!

茜瑶淡淡的笑,不要说我不解风情,有些东西,我17岁的一个夜晚,就已经懂了。

天太大,海太阔,人太渺小,所以他们再细细索索有些许线索的时候,已是七八年后的事了。

她,果然在漫画界崭露头角;而他,继承父志向政界发展。

他终于还是去找了她,从日本到美国。

绕开一些字眼并不困难,绕开一种心情却很艰辛。于是,她试着解释:“没有不告而别,当年早就拿了到美国的机票,却不肯成行。那天去找你,在路上却碰到了同父亲一起去参拜靖国神社的你,知道一些东西,很难化解,很难融合……”

不自觉地走到他身后,坐下,学着他的样子看窗外雨后初霁的天空,纽约的天空,林立的高楼,各以的玻璃照出油画般富色的丽彩,天空被拉得好近,就像以前站在日本的海边一样,水那边便是完满的天了,所以总是让人怀疑自己所站的位置,就是世界的尽头,可是世界有几个尽头?这一端距离那一端又有多远?要走多长时间呢?时过境迁的感觉会不会就是一种从这一头到另一头的感觉呢?那旱从没有想过会坐在纽约的窗前,看天空吧?而感觉又是异常的相像……

疑惑和不安,堆积在彼此的世界,他就算能化解她的执着,又如何化解得了彼此的过去和未来?天空好蓝,那一天是不是也是这样,飘着雨,静静听他诉说:“我喜欢你……”

他沉重的叹息和轻轻的吻同时落在她的唇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然后,缓缓地踱过去,背对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无以控制的肩头,这,便叫擦肩而过吧。

找遍了所有的借口,试过了所有的路途,他们还是背道而驰了。

如果不是那年回故乡仙居安葬母亲,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会以为我母亲和我父亲的婚姻是绝对完美的结合。

那时,我已经17岁,在格尔木念高二,比父亲还高半个头。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母亲和我父亲在一起总是相敬如宾。然而,让人疑惑的是,长久以来我母亲那双美丽的眼睛,连微笑时,都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愁。

母亲临终前提出的要求,让我暗自惊讶。不知道父亲是否也是如此。母亲希望在她死后让我能带着她的骨灰回仙居一趟。

我不知道母亲临终前,为什么只说让我回仙居,而没有提到父亲。父亲娶了母亲之后,从来没有回过仙居,也从来没有见过我母亲家的任何人。

在格尔木汽车站,父亲一再叮嘱我要看好母亲的骨灰。

母亲的故乡,在离仙居不远的一个镇上。在镇上的汽车站下车,我就看到一个苍老的女人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目光打量着我。后来我才知道,我走后,父亲发了一个电报。来接我的是我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外婆和舅舅。

我感觉外婆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我母亲。因为,我母亲病逝的消息,除了我舅舅以外,其他人的脸上均看不出半点的悲伤,包括我外婆。

舅舅在镇上有一家小百货店,一连几天,我都跟着他在店里转来转去。在镇上,碰见一些中年男女好奇的目光,我舅舅便说:这是瑞芝的孩子。对方往往会大叹。看到那些人的反应,我感觉我母亲年轻时在镇上一定是人很出名的女子。

隔了两天,我一个人去镇上的后坡闲逛。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你,是瑞芝的孩子?我回头去看对我说话的那个男人:穿得不是特别整洁,显得很苍老。我冲他点了点头,他对我笑了起来,看上去和善了许多。

在后坡上的那棵树下,这个男人问了很多关于我母亲瑞芝离开仙居以后的事。然而,当我说到我这次暑假回来是为安葬我母亲时,他立刻不声不响了,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他说,你母亲当年那一走,怎么就不写一封信回来呢?我很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突然感觉这个男人其实不大了解我母亲。我想,以我母亲这种淡漠的情感,她既然不给外婆写信,当然也不会给朋友写信。我把这些想法说给这个男人听时,他转过脸来,用一种我当时根本就无法猜透的表情和声音对我说:那,那是不一样的。然后,这个男人便离开后坡,向镇上走去了。

回头才发现,舅舅早已站在不远处看着我,铁青着一张脸。我走过去时,他说,在镇上你跟谁讲话都可以,就是不要和这个男人说话。我问为什么?舅舅只是一句话来搪塞我:不为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我很不高兴。回舅舅家的路上,我不言不语,舅舅这才缓和了表情:该知道时你会知道的。我的眼前,浮现出那个陌生男人的样子和他问的一些话。我隐约有种感觉,我母亲对于那个男人而言,是有些不寻常的。

我不敢去问我舅舅,更不敢去问我外婆。我虽然有勇气问那个陌生男人,可是我找不到他。在整天的胡思乱想中,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答案,最终还是被我自己找到了。那是我来镇上半个月后,那天,我在舅舅的小百货店里,待得穷极无聊,特别想看书。舅舅让我去他的屋子里翻。

于是,我非常意外地看到了那些信。信,夹在一本早已落满灰尘的旧书里。翻开书,那些信便掉在地上。信封早已泛黄,变得斑驳。字迹却清晰如常。我一时无法确定,这是谁的笔迹。但当我看到信封上落款是“青海格尔木瑞芝缄”时,我意识到那是我母亲的笔迹。可让我想不通的是那一摞已经泛黄的信上的收件人的名字,是我从来都不曾听说过的一个人。

母亲的信都是写给一个叫阿祥的男人。每一封信里,都写满了离开仙居来到青海后,对这个男人的思念。十几封信,前后跨越了三年多的时间。后来的信里,慢慢提到了一个叫顾贺的男人。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母亲的最后一封信,是1979年5月写的。那时,母亲怀我正好四个月。在这封信里,母亲对那个叫阿祥的男人写道:离开仙居三年多了,给你写的那些信,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收到?你的音讯一直渺茫,这么久了,我也渐渐习惯。我已经有了顾贺的孩子。对于顾贺,我只能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在格尔木,如果没有他的照顾,我会变成什么样呢?可是,我的心里从来没有他的影子。摸摸渐渐隆起的肚子,我忍不住会想起我们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有时候,我甚至想不顾一切地跑回仙居,想再看看你。然而,这不太可能了。我不能够让肚里的这个孩子,刚一落地就要失去他的父亲。但如果早知道,当年离开仙居,我们再见会如此渺茫。也许,我永远也不会来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拿着这些信,我动容于母亲对这个男人情感的炽热。我一直以为我母亲是个情感淡漠的人,看来我错了。或者说,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的母亲。我明白了母亲再也没回仙居的原因:一切都是为了我。母亲从来都知道。她一旦离开格尔木回到仙居,便再也不会回去了。这意味着我将永远失去父亲。然而,想起我父亲一个人在格尔木正经历着失去我母亲的悲伤和寂寞时,我又替父亲妒嫉那个叫阿祥的男人。

我拿着这些信到舅舅面前,他没有怪我。最终还是告诉了我这一切。

我母亲20岁的时候,怀上了阿神的孩子。这在当时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我外公因此中风,没有多久便丢下了外婆。外公的猝然离去,使外婆更加恨我母亲。在强迫母亲服了堕胎药以后,便在阿祥毫不知晓的情况下,把母亲送上了西去的火车。

我母亲走了以后,阿祥疯似的打探消息,始终一无所获。三年后,阿祥娶了老婆,没多久,老婆跟人跑了,再也没有结过婚,直到现在。

别后,母亲没有给家里写过一封信。外婆其实有些记挂,便和舅舅常常去镇上的邮电所。有一个投递员是舅舅的同学,就这样,我母亲从格尔木写给阿祥的所有信件全都被我舅舅和外婆中途给拿了回去。阿祥一封都没有收到。而我外婆和舅舅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我母亲远在青海点点滴滴的消息。

知道真相后的那夜,我在仙居彻底不眠。我感觉自己在一夜间长大了许多,明白了很多事理。躺在床上,我的眼前不停浮现出我母亲我父亲还有阿祥的样子,他们是一群错失幸福的人。

再次见到阿祥,是准备安葬母亲的前一天。是我主动去找他的。那天晚上以后,我怀揣着母亲当年写给阿祥的那一摞信,到处寻他。

那是黄昏,还是在后坡那棵树下,见到了阿祥。我远远地看见他背靠着大树,眼神不知盯向哪里,像是一个寂寞的流浪汉。看到我,他憨厚地笑了一下。我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那一摞聚着太多斑驳岁月的信。我转身离去时说,阿祥叔叔,这是我母亲写给你的信。

我不敢去看他那惊讶的表情,我一路小跑着向舅舅家的方向奔过去。跑了没几步,我听到身后传来阿祥那沙哑的哭声。我尽量装得无动于衷,继续向前跑,眼泪却忍不住地流下来。

母亲的骨灰安葬后的第三天,我就离开了仙居。

坐在格尔木的车上,想起我在仙居的经历的一切,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惟有记忆母亲那双美丽而哀怨的眼睛,提醒着我那些事情曾经真实地发生过。

也许,我母亲的这一切,父亲早已知道,所以他不肯回仙居。不过,只是猜测而已,我却真的希望他一无所知,继续沉浸在对我母亲的一往情深的爱和想念里。虽然,我无法确定这到底是幸福还是悲哀。

但,至少我是永远不会向父亲提起在仙居知道的那个关于我母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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