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恐惧最天然的盟友。”
夜晚,在唐龙命运转折的地方。
于昨夜一般无二的幽寂小巷,一般无二的昏暗灯光,似乎一样的没有行人。
突然,一处墙的折角构成的阴影里,一直裹着牛仔裤的腿从里面跨了出来,接着是躯干,是手……就像呼出黑暗的水面,唐龙从阴影中“浮”出。然而,怪异的是那处阴影其实并不太黑,根本无法遮住人的身形。
唐龙瞧向昨夜搏杀的死胡同,还是一样的漆黑,只是现在黑暗已经不会遮挡他的视线。
没有那个叫“肥龙”的白帮成员的尸体,周遭也没有拉起警、察的警戒线,甚至今天媒体上都没有过有人身亡的消息。“肥龙”的死亡似乎像是落入海中的一滴水,只能溅起一丁点微不足道的涟漪。
“看来是被白帮的人带走了。”
不过,唐龙也无所谓,他不是来看那个胖子的尸体的,而是来寻找另一个叫“强哥”的家伙,或者说,来寻找“强哥”昨夜在这里留下的一丝恐惧。
只要得到那一丝恐惧,唐龙就能凭借着自己的权能,像猎犬顺着气味儿一样,准确地找到“强哥”,然后逼问出他老大的下落,然后一路顺藤摸瓜,直到找到白帮的帮主,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狡兔三窟的本市大企业家、大慈善家、城市形象代言人白思文先生。
白帮是头老虎,之前诈骗白帮一百万是虎口拔牙,险些让唐龙命丧虎口。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唐龙打算再拔一次老虎牙,以解自己的燃眉之需,顺道把这只老虎打疼,疼得他不敢再找自己的麻烦!
……………………
一路顺着“强哥”恐惧遗留的味道找过去,结果让唐龙稍稍有些意外,居然跟到了城郊的江畔,最近这里似乎要修一座跨江大桥。
唐龙老远就听到搅拌机声音“轰轰”作响,工地上的灯光也打得透亮,可奇怪的是工地却没有一个工人,反倒是一群子穿得花里胡哨,就给人第一印象就与好人相差甚远的家伙聚集在这里。
“歹!谁呢?干嘛的?”唐龙刚走近,就被发现,一个绿色鸡冠头立马叫了起来。
“我,一个路人。”唐龙随口敷衍,眼睛却望向了工地里面,里面浮起了一大团黑色的光雾,那味道很熟悉,正是那个叫“强哥”的人。
“干叫唤个什么?”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一个大汉袒着胸膛,抱着手臂走了出来。
“虎哥。”鸡冠头恭敬地叫了一声,就凑到大汉身边,小声说了起来,一边对着唐龙指指点点。
唐龙哈哈一笑,对上大汉警惕的眼神,热情地喊道:“虎哥,是我呀!阿龙!”
虎哥突然瞧着对面那个人,眼睛好像突然变成了两个黑洞,黑漆漆像要把人吸进去。他闭上眼,使劲儿晃了晃头,再看过去,没问题,黑白分明是一对正常的眼珠子。他心里思忖,这几天去那小****哪儿的次数有点儿多,身体好像都搞虚了,这不就眼花了,连自家亲戚都看错了!
他咧嘴一笑,迎向走来的唐龙,在唐龙胸膛上锤了一拳:“你小子怎么突然想起你哥了!”说着,侧过头对刚刚过来的几个手下说道:“这是阿龙,我老家的小表弟。”
“最近我们那行不景气,所以就想过来投奔虎哥。”唐龙笑着回应,心里却在暗暗思忖,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控制这个虎哥明显比控制房东更费工夫,自己剩下恐惧之光已经一股脑儿地投了进去,看来控制不同人所需要的消耗是不同的,不知道影响因素是什么,意志吗?
“早叫你来我这儿啦!包你吃香喝辣。”说着,虎哥瞧了眼周围,“这附近也没什么地方能给你接风,你哥又在办正事抽不开身,这样,先给看点儿有意思的!”
说完,他就搂着唐龙的肩膀,进了工地,来到一处用来浇灌水泥柱的柱井旁。
唐龙探头看下去,追踪了大半夜的强哥就在井下,只是他的状况似乎不太好,虎哥的手下正一推车一推车地往下来浇水泥,井下的水泥厚度已经没过了他的膝盖,而凝固的水泥却把困在原地,逃脱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被吞没。
只是当他抬头瞧见虎哥来到井边,立刻向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般大声哭号起来:“虎哥,真的不是我干的,我真的没有吞那笔钱啊!”
“不是你那又是谁?”虎哥低头冷笑着说道,“你说那骗子被你捅死了,结果出了肥龙在巷子里挺尸,其他的连个屁都没有!”
“可我真的没拿那钱啊!虎哥!”强哥哭嚎着,眼泪鼻涕混了一脸,“对了,肯定是那骗子的同伙,肯定是同伙把钱和尸体都带走了!”
“同伙?当我傻啊!是你小子黑吃黑,把肥龙捅死了,好来个独吞吧!”
“没有啊,虎哥,我发誓我真的没有。”
“虎哥,这小子说的可能是真话?”此时,负责倒水泥的手下一边往井里倾倒水泥,一边笑着对虎哥说道。
“为啥?”虎哥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斜了过去。
“这小子就是个软蛋,咱们去逮他的时候,虎哥,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尿了一裤子。”这话一出,周围的混子都一阵附和和哄笑。“这种软蛋这么可能这么硬气,早该交代了!”
“这么说,我错怪你咯?”虎哥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夹在手指间,低头朝“强哥”笑着,只是唐龙这么看,都像是猫在戏弄老鼠的笑容。
“对,对,虎哥,真的不是我做的!”“强哥”欣喜得连连点头。
“哦,那兄弟,老哥对不住你呀,让你受苦啦。”虎哥在他那赘肉横生的脸上,努力挤出了一副和善的面容,语气都似乎亲切了不少,“那水泥没关系吧,没全给冻住吧!”
“没事儿、没事儿。”“强哥”赶紧摇头,献媚地笑着说道,“只凝住了小腿。”
“哦,那把你再弄出来,就太麻烦了。”虎哥一下子就把和善的面具扔开,撇了撇嘴,捏着烟头的手一挥,“继续埋了!”
周遭的混子一同大笑起来,与井下的“强哥”的哭号讨饶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分外刺耳。
“一群恶棍和一个可怜的恶棍的游戏,真是个有趣的游戏。”唐龙把周遭一个个笑得分外残酷的脸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冷笑。又低头看了看井下那个捅了自己二十三刀的怂货,摇摇头,捡起一颗石子砸在他的脑门上。
唐龙可没有手下留情,一颗石子立马砸破了“强哥”的额角,他又惧又怒地抬头找起了砸他的人,可当他找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这张脸?这张脸!“强哥”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人不是昨晚就被他亲手捅死了吗?捅了这么多刀,不可能还活着啊!不过,管他是人是鬼,只要告诉虎哥,钱就在这个人手里,自己就不用被活埋了吧!
“是他!是他!”“强哥”疯狂地想要叫出来,却愕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他手舞足蹈地想要提醒虎哥和虎哥的手下,却让虎哥的人以为他实在垂死挣扎,被当成逗乐的小丑,徒然惹来一顿嘲笑。
他手舞足蹈地挣扎着,井里的水泥却越来越多,淹过了他的大腿,淹过了他的小腹……随着水泥越积越高,他的恐惧越来越多,他的思维也越来越散乱模糊……
“啵!”
就像从土里拔萝卜,唐龙抽动鼻子,抽取了最后一丝“强哥”已全部染成黑色的心灵之光。这最后一点,先前任何时候抽取的都要纯粹都要漆黑,唐龙把他放在眼前,那些心灵之光突然开始聚拢,并最终合成一个漆黑的小人,手脚俱全,眉眼清晰。它凝聚成型后,哆嗦了一下,立刻就想从唐龙身前逃走。
唐龙只是伸出手,两根手指一碾,小人就散成了粉末,飘散在空中。微微仰头,唐龙就将这些散逸的光雾一点不剩地全吸入鼻中。
末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瞧着井下已经停止挣扎,神色呆滞,眼神涣散,好似只剩下一具空壳的“强哥”,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量,说道:
“多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