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坠云雾之中:“我又怎么了?”
“你知道么,”陆晓琳回头看他,“小齐打电话告诉我,冷媚住院了……”
他不禁有些厌烦:“她住院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晓琳勃然:“你在小说里把人家写成啥啦,妓女?娼妇?还是破鞋!”
他梗住,脸憋得绯红,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是她自找的,她自作自受!奥,她既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此刻,郑思渊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了。从四年前那个秋天的雨夜,冷媚闯入他的家庭生活之后,她就像一个幽灵悠荡在他和陆晓琳之间,她的阴影始终笼罩着他的生活,几乎无所不在,让他怎么也摆脱不开。当然,他曾对她施予过同情和怜悯,并不自觉地卷入这漩涡,以善良的愿望企图挽救她于污浊的泥淖之中。然而,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非但没有奏效,反而殃及自身,使她在这个家里至今阴魂不散。难道她的所作所为,还要别人替她承担责任吗?此时,这积郁心底的怨愤和恼怒终于喷薄而出。
“我写的就是她,千真万确!是我写错了吗?她的所作所为就是西妮,比西妮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晓琳惊怔住,眼泪溢上来。她嘴唇哆嗦着说:“我不想跟你吵架。可你知道,她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药,她要自杀!”
郑思渊闻听,立时惊骇得说不上话来。
“她是个很有个性的女人,她虽然因生活逼迫走到那一步,但她毕竟……也是个女人!”
郑思渊企图解释一下,也顾不上话的前后颠倒了:“可我写的那是小说,小说都是虚构的,假的!难道她不明白这些?生活真实并不等于艺术真实啊!”
陆晓琳不听他狡辩,说:“不管怎么说,你毕竟写的是她。”
他默然。看看她,嗒然说:“你去医院看过她了?”
“没有。她不愿见任何人,连慧娟也拒见了。”
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女人。说实话,郑思渊这会儿从心底里对她再也同情不起来了,有的只是厌恶。
陆晓琳看出他脸上厌倦表情,忍不住说:“她这样的女人是最最敏感的,尤其对咱们这样的人,她最害怕那种鄙视的目光。她虽然沉沦,却还有自尊。唉,当初你真不该……她到底跟咱们还有联系,她是天赐的亲生母亲啊!”
听她这么说,郑思渊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只剩下一种厌恶、一种轻鄙;尤其想到自己一片善意,却遭误解,甚至化作了别人的仇恨,就更增加了他这种厌恶情绪。他觉得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简直太无聊了,是自作多情!
郑思渊想着,踅身去了书房,拉出抽屉,将所有刊载那篇《沉沦女》的杂志都翻了出来,付之以炬,看着沉沦女在火焰中呻吟、痉挛、卷曲,直至化为黑色灰烬。
他沉浊地叹了口气,决计下午就打电话给杨飘,回绝他的合作。自此,他要将这个极讨嫌的女人,从他脑子里彻底抹去,不留任何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