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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羽化(7)

有冉从文和周信远挂帅,事情就好办。陆仲达很快把几家捐的钱要到手。他把钱汇出后,给印宝全发了一份需要五千件羽绒服的传真。传真上说,要小号一千二百件,中号八百件,特大号六百件,其余全要大号,并注明要七百件黄色,一千四百件红色,六百件黑色,其余全要天蓝色。这些号码和颜色都是统计过的。

两天后,印宝全打来电话,要陆仲达派车去提货。陆仲达提出到运动会前夕再提货,但监狱方面说没有仓库存放。

第二天一大早,钟吉安乘“奔驰”去省里提货、押车。陆仲达自己有事走不开,让别人去又不放心,羽绒眼的来源,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钟吉安是最合适的人选。从南宫市派车不方便,陆仲达请印宝全帮他从省运输公司租了三辆大卡车。

“我全权委托你。”陆仲达早上在钟吉安出门之前又打了一个电话。

钟吉安笑着说:“你放心吧。事情很简单,他交货,我提货,然后带货回来他听出陆仲达还要说什么,又像下级对上级那样说:“陆总,我也是管过儿万人的人。这点事,没问题的。”他觉得通过那天半夜之后的谈话,陆仲达和他的关系近了一层,即使陆仲达不把他完全当自己人,陆仲达也会很在乎他,甚至害怕他,因为他知道羽绒服的来源,也知道羽绒服一下子推销三千五百件的真正原因,而陆仲达心里还是怕内情暴露的,毕竟少一事好一事。

“有什么事,立即和我联系!”陆仲达说。

车一出市区,就像冲出重围一样真正开始奔驰。车内很宽,似乎除了乘坐之外,还可以做其他什么事情。钟吉安摊开四肢,坐成很舒服的姿势,心里感慨万千。他工作几十年,最后几乎一无所有,还成了阶下囚,而陆仲达完全是个晚辈,七混八混,却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仇恨地直起大拇指,眼睛紧张地盯住司机的头,指甲用力划着皮座垫。佴指甲太秃,真皮太结实,他划不破,只留下一丝很浅的痕。没划破,他暗暗庆幸,否则,陆仲达很容易就能排查到他:他用手指肚磨着划出的痕迹,让它和周围的颜色接近。

“奔驰”在老君山监狱门口缓下速度,武警一挥手,车昂着头开了进去。三辆大卡车已经装好货,三个司机蹲在路边的树荫下抽烟。钟吉安下车,皮肤在阳光强烈照射下发出“吱吱”暴裂的声音,被车内空调的冷气压抑的汗,全从毛孔里往外涌。他直直腰,目光溜向不远处的了房。他曾在那里劳动改造,为羽绒服钉纽扣。

印宝全走出办公室。

钟吉安伸出右手迎:去,马上想到自己的身份,急忙又伸出左手。

印宝全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越过他的头顶看向他身后,似乎没有看见他,好像他身后还有人,两只手都没有伸出的意思。

钟吉安在瞬间矮了下来,弓着腰站到路边。

“怎么样?”印宝全看着“奔驰”问。

钟吉安跟在印宝全侧面说:“还……好,还好。”

“你不能随便出来吧?”印宝全问。

钟吉安点头说:“是……是陆总让我……”

“你把货验一验。”印宝全说。

钟吉安恨不得立即离开这里,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印宝全和三个司机说了几句话,又给他们每人一包香炬,然后挥挥手。

卡车和“奔驰”开出老君山监狱。中午,他们在高速公路洛湖休息区吃饭。饭吃了一半,无边无际的黑云从西天涌过来,黑云中疾速游走着蛇信子一样的闪电。风越来越狂,把细石子和灰尘刮进餐厅。卡车司机们互相看了看,不约而同地离开座位。钟吉安摆着手对他们说:“不要急,等雨停了再走。”他们没理他,冲出餐厅。他有些恼火和尴尬,“奔驰”的司机提醒他说:“他们是去把车上的羽绒服盖起来。”他赶紧追了出去。

司机们互相做帮手,给第一辆车蒙防雨布。钟吉安顺手摸摸第二辆车上的羽绒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围着车转了一圈,又围着第三辆车转了一圈。他没有发现羽绒服有其他颜色,而是清一色的天蓝。

“都是天蓝色吗?”钟吉安小声问一个卡车司机。

司机说:“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管运货。”

钟吉安扶着车厢想了想,硬拽下一件羽绒服。羽绒服面料的布孔很粗,有些羽毛的梗巳经戳出,钮扣已经生锈。他想起来了,这是老君山监狱仓库里的劣质产品。前年,有一个私营企业的老板因为偷税漏税,被判了八年,关在老君山监狱。为了能减刑,他主动提出帮监狱推销两万件羽绒服,实际上是他准备买下来,监狱因此生产了两万件简易的羽绒服。羽绒服生产好了,私营企业主却得心脏病死在监狱里。后来,监狱通过其他途径推销了一万多套。他想,这一定是陆仲达和印宝全商量好的,以次充好。

黄豆大的雨滴从高空砸下来,在地上溅起一片水气。钟吉安和司机们抱着头回到餐厅外的回廊里。雷一声接着一声,闪一个接着一个,雷仿佛是炸响在地上,闪也仿佛在眼前飞划。雨帘很密,三步之外就不见人和物。突然,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瞪着亮眼出现他们面前,好像马上就要把大家压垮、吞噬,大家吓得忘记了逃路。就在这时,庞然大物戛然而止。原来是一辆大卡车要到休息区躲雨,看不见路,边开边摸索,快冲上回廊了,才发现目标,慌忙停车。

这场大暴雨到傍晚才结束。气温下降不少,风吹在身上清凉爽快。空气的清晰度变高了,树木和庄稼更接近本来的颜色。块状的乌云分成几个层次,向同一个方向飞去,有快有慢。各种芋一辆接一辆开出休息区,一辆黑色“别克”车在车队中钻来钻去,抢先上了高速公路。高速公路上忙碌起来。休息区的车走得差不多了,钟吉安才让大家上路。“奔驰”车走最前面,这样,17。

他可以控制速度。他希望在天黑之后回到南宫市,车上的羽绒服就不会被人看见。车速慢得有些不近情理,卡车司机在后面鸣着喇叭,但钟吉安坚持既定的速度。过了一会儿,他们发现了一起车祸,那辆抢先上路的“别克”冲破隔离栏杆,栽进路边的水沟,车的大部分埋在水里,车尾朝天,车里的人不知死活。没有谁停下来抢救,最多只是同情地按一按喇叭。钟吉安似乎为放慢车速找到了强有力的理由,后面的卡车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进南宫市的时候,钟吉安带大家在路边小店吃了晚饭,晚上八点半才到公司。

陆仲达在公司门口等钟吉安。他笑着伸出手说:“辛苦了!”钟吉安没接陆仲达的手,一直向里走,在陆仲达的办公室坐下来。

“怎么啦?”陆仲达跟上来问。他以为钟吉安在印宝全那里受了委屈。

钟吉安望着陆仲达,心悦威服地说:“我真地很佩服你啊!”“我……”陆仲达愣愣地看着钟吉安,“你……”

钟吉安掏出提货单拍在桌上,又指指楼下,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对在一起,然后深笑着站起来。

“你……”陆仲达看不明白,“你他妈的搞什么名堂?”

“好了,好了。我走了,货都在下面,你自己去验一验。”钟吉安已经把事情点到这一步,陆仲达还装聋作哑,使他失去了再说下去的兴致。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记住,此事和我无关陆仲达火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自己去看!”钟吉安也把声音提髙。

陆仲达冲下楼。楼下正在卸货,一股鸭子的臊味直扑向他的鼻子,他仰起头:“啊去吔!啊一去吔!啊去吔!啊一一去吔’”他的喷嚏打得卸货的工人哈哈大笑。他们是公司临时雇用的,凭力气吃饭,不怕他。他拿起一件羽绒服,又拿起一件,再憋住呼吸钻进仓库。他看到的都是劣质的服装。他转身上楼,在楼梯里遇到钟吉安。他一把抓住钟吉安的衣领:“你他妈的提的什么货?”

钟吉安脚下一软,跌撞到陆仲达的下方,幸好陆仲达用力拽住,否则他会滚下楼梯。他结结巴巴地说:“陆总,你……我……他发什么货,我提什么货。”

陆仲达把钟吉安拉进办公室。在短短的儿秒钟时间里,他冷静下来。他知道钟吉安不可能在路上掉包,问题一定出在印宝全那里。他让钟吉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很明显,印宝全是要你吃一点亏!”钟吉安渐渐看出陆仲达蒙在鼓里,亏是吃定了,有些幸灾乐祸。

陆仲达把电话机拿过来放到膝盖上说:“我给这个混蛋打电话!”

“你打电话,顶多是给你换一下货,陆书记就不要想出来了。”钟吉安说。

陆仲达按着号码:“他出不来,关我屁事!”

“冉书记呢?”钟吉安轻声问。

电话拨通了,印宝全在那边问“哪位”,陆仲达赶紧搁下话筒:“这和冉书记有什么关系?”

钟吉安说:“你不是请冉书记过问此事的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根本没有告诉冉书记。”陆仲达说。

钟吉安背着手,站在办公室的窗口看着楼下,工人们还在卸货。羽绒服体积比较大,怛不重,大家在搬运的时候说说笑笑。陆仲达这样一说,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了,其实反而复杂。他知道陆仲达在等他说话,陆仲达现在一定没有章法。他回头说:“怎么那么巧呢?监狱要推销羽绒服、市里就要准备冬运会的服装;你正要推销羽绒服,任务就落到你的身:。陆伯达原来是市委书记,是卖官的典型,他要保外就医,上面能不知道,冉书记能不知道?冉书记要得到大家的支持,监狱要获利。”

“他们就故意安排好了圈套让老了一钻?”陆仲达涨红着脸问。钟吉安反问:“那你说呢,

“你太过敏了!”陆仲达笑着说。

钟吉安摇头说:“我不敢肯定,但也不敢否定。官场复杂就复杂在这里。”

“我是生意人,老子不吃这一套!”陆仲达又拿起话筒,“我凭什么吃这么大的亏?我退货!”

钟吉安心里想他们把事情闹大,闹得天翻地覆才好,又怕牵连到他,让他再回到监狱去。他抢过话筒说:“他们不会让你吃亏的。你吃一点小亏,他们将来稍微动动小指头,你就赚回来了。”他把话筒放到座机上说:“你看,一个会议,就能让你赚十几万。”

“那你说怎么办?”陆仲达咽不下这口气,

“这么多伪劣商品,就这么堆在这里?”

“三十五万呢!还不算运费和利息,幸好我还没有收红花乡的钱。”钟吉安火上加油。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眼睛不由得一亮:“这三十五万算是完了,但你还要买三千五百件运动服,又是三七二十一,五七三十五,一共是二十四万五。”

“这就是六十万啊!”陆仲达跳了起来,“你妈的一句昏话,让我白白损失六十万?”

钟吉安说:“复杂就复杂在这里。”他转守为攻:“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给印宝全打电话。”他见陆仲达像挨了一闷棍低头不语,又胸有成竹地说:“我看,你还是先把羽绒服放在仓库黾,不要声张,也许以后我们能想出办法。”

“你搞成了,我给你六万。”陆仲达抬起头,充满期待地说、

十一

钟吉安拿到了六万。这一次他没有要求签合同,而是要了现钱。拿到钱后,他出了主意,又去找了保险公司的总经理。

陆仲达为仓库里的羽绒服上了保险。两个月后,仓库被一场大火烧毁。火灾是半夜发生的,风助火势,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臭味,好像有一万只鸭子连毛带肉被烤焦糊了。保险公司做了赔偿。

南宫市冬季田径运动会上,运动员、教练员和裁判员都穿上了崭新、鲜艳的羽绒服。

新千年前夜,陆伯达因为胃病被保外就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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