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拉长了黑色的身影，雷霆的呼吸有点沉重了
开战到现在，已经经过了四个小时，同伴死伤大半，此时四周，表面沉寂，事实上，看不见的危机却一直压迫在心里，让他越来越不耐烦了。手中的枪开始被冷汗浸湿，有一点黏滑的感觉，他抬头看看天空，想活动一下手腕，全身肌肉在这一刻瞬间绷紧。
面前那座不起眼的灰色小楼，围攻四小时也没有拿下来的黑帮窝点，此时此刻，他的首领正站在窗口。
绝佳的狙击位置，熟悉的身影，pink，这个人已经和他在不同场合见过无数次面，就算只是看到五十米之外的一个侧影，也不可能认错。
可是，真的会是他本人吗？两个小时前，Rebecca已经击毙一名替身了，这个人，会这么不谨慎吗？
雷霆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万一手滑没击中，或者击中了却不是本人，自己的位置就会立刻暴漏，而这四周，天知道还埋伏着多少人。
可惜这个时候，被用作临时掩体的这棵树，和他开了一个超级大的玩笑。
他只觉得脖子上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黏腻冰凉的感觉，很及时的回头，结果，瞳孔一瞬间放大。
是一条黑色的小蛇，黑底白斑，碧色的眼睛泛着冷光，正吐着猩红的信子咝咝的沿着雷霆的脖颈游走，优哉游哉，完全不顾此刻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的气氛。
该死，不管这条该死的蛇有毒没毒，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万一不小心咬了颈总，那也就是一个死，为这么个小玩意暴露，太悲剧了点吧，于是还是先灭了那个说不准是不是黑桃首领的混蛋再说。
没时间犹豫了，黏糊糊的沿着脊柱向下滑动，雷霆抬手举枪，在pink低头的那一瞬，连扣四次扳机，猩红的血液瞬间将玻璃染红，而同一刻，他自己也迅速俯身滚出十米开外，一排子弹已经钉死在了他刚才站着的地方。
被蛇跗骨的感觉消失了，来不及多想，对着天空发出了撤退的信号以后，雷霆迅速奔跑向自己停车的地方，还没跑出100米，顿时被一人从身后扑倒，两枚子弹贴着耳际擦过，这才看清，掩护自己的，是守望。
往起爬的时候，摸到地上湿滑的液体，心里惊了一下，“守望，是你受伤了吗？”
守望将短枪换到左手，往枪声来源的方向射出一串子弹才开口说话，：“快撤，对方有几个很强悍的狙击手，今天情况不明，我们折的人已经够多了。”
雷霆不再多说，和守望一起奔向自己的黑色H2，发动的时候，手还是有点抖，掌心一片猩红的血迹让他内心很不安，守望在后座斜靠着，安静的包扎伤口，透过后视镜看到，伤口貌似是在右臂，应该没有大碍吧，迅速赶回总部找医生处理下，这是小事这是小事，雷霆不断的安慰自己，可是还是有点挡不住慌乱。
黑色H2在午夜的十字街头一路狂奔。
身后骤然又有枪声响起，雷霆低头闪过一颗子弹，顺便瞄了一眼，对方有三辆车追了上来，该死的狙击手将机关枪从车窗伸出来扫射，虽然在这种情况下准确度会受到影响，但是，再这样下去的话，这辆车能开多久就说不清了。
抽出步枪准备反击，守望挣扎着起身，“开你的车，我来处理身后的事。”
此时方位已经离SA四号桥不远的雷霆在想，过了那个该死的桥一定要弃车，桥的另一端就是老城区，进了老城区那迷宫一般错综复杂的小巷，基本就可以算是安全了，然后再联络医生来处理守望的伤口，大脑飞速的运转，手中的方向盘却有点发抖，出道这么久，守望从来没有受过伤，这是第一次，所以，才这样担心么？
仿佛印证了他的想法一样，在身后一声不响打冷枪的守望突然低呼了一声，压抑着的惨呼，让雷霆心里惊跳了一下，一回头，便看见他半个肩头的白色上衣已经变的紫黑。
“天，你的伤怎么这么严重？”
“该死，那子弹有毒。”守望说话已经很艰难了。“喂，你能不能好好开车，要不我还没被毒死就已经车祸身亡了。”
雷霆回身看前方的那一刻已经来不及了。
刚才转身的时候，方向盘被带了小半圈，守望的伤口太惨烈，让他分散了两三秒的注意力，就这几秒，车，已经无可救药的冲向了四号桥护栏。
飞向护城河的那一刻，雷霆想的是，幸好，已经离桥的尽头很近了。
车窗外河水一波一波漫上来，敲开车窗，将守望拖出来，再带着一身水藻从护城河岸爬上来，远处的黑影，正从桥边的铁栏向下攀爬，该死的黑桃集团，有必要盯这么紧吗？
最担心的反而是守望的伤口，经过脏水这么一泡，整个人褪色一般惨白，看着真离挂不远了，更悲催的是，联络儀全部泡了水，这下，真的快到绝境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桥下的阴影区仿佛有人，雷霆警戒的移了过去，手中的枪已经瞄准了那个人的心脏。
黑暗中的身影反应也相当敏锐，迅速转身，手中还抓这一把莫名其妙的绿草。
“喂，你干吗啊大个子，我只是出来采个药而已，你们干什么不关我事啊。”
“采药？”雷霆皱了皱眉，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身形纤瘦，不满1米7.，看着也不像有威胁的样子，重要的是，他说他是出来采药的。
“你是医生？”
“恩，算是吧。”
趁着桥上的人还没有搜寻过来，雷霆一把把这个少年拎了过来，看着满轻巧的人，死沉死沉的，险些没拉动。
“替我先简单处理下他的伤口，只要他能活下来，你要什么给你什么，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的话，你就等着陪葬吧。”
这几乎就是个孩子模样的医生没怎么理会他的威胁，低头自顾自检查起了伤口，“很严重啊，貌似你们后面还有追兵，先跟我回诊所吧。”
雷霆手中的枪抵上了他的颅骨。
“敢耍什么花样的话，后果你自己清楚。”
“得了啊猎人，你那小玩意都泡水了吧，拿它威胁我，不至于吧，何况，现在这种情况，你兄弟的毒蔓延的已经很厉害了，再延误时间，他必死，对于你来说，多杀个人没所谓，拖累死自己人就不好了吧。”
又是一惊，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看出自己的身份的呢？认识追风猎人的人，本身就有问题，何况，一开始就看见他落水，拖到此时，天知道他有没有报过警。
“你是谁？”
“杨小舟。”
“好，我记住了，如果他有什么事的话，你必然死的很难看。”
“随便你。”杨小舟无奈的耸耸肩，走在前面带路，雷霆扶起守望，看着他脸色苍白，还勉强做出宽慰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事到如今，只希望那个叫杨小舟的不是什么庸医了。
可惜。
他还是猜错了。
作为SA医院外科首席医生关门弟子的杨小舟，另一个绰号是，挂科天王。
“这是什么诊所啊这？”
七拐八拐的拐进一座六层旧楼，两居室的小房子，地上摊着乱七八糟的衣服，窗台丢着几瓶标本，隔壁房间倒是有个类似于药柜的东西，还有个长长的很像试验台的桌子，整体环境那就是一个乱字，这样也算是诊所吗这？雷霆头上的黑线无数条，守望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狀態，额头烫的惊人，难道，真的要把命交给这个一脸痞子样的小孩吗？
“哎你楞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他放台子上，让我好好看看。”
“你真的是医生？”
“是。”杨小舟同学答得很严肃，看到雷霆仍然是一脸不信的表情，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看着有点小而已，其实我20多了，这个地方是我导师做研究的，有点乱，都是他弄得，不关我事。”
而事实上，杨小舟此时内心已经一片混乱了，幸好台子下面还有前两天杀兔子留下来的手术刀和剪刀，那只悲剧的兔子被他和几个小混混做了红烧兔肉，随便找点酒精消了下毒，刀不错，够锋利，划开守望右肩肌肤的那一刻，昏迷中的人惨叫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
该死，忘麻醉了。
可是这里也没有什么麻醉剂啊，何况也不会，抽了一盒针出来，杨小舟的脑子一片乱，曲池，曲池穴可以镇痛，捏着针就往守望右臂肘窝扎。
“你干吗啊？”
“这是针灸，你别烦我。”杨小舟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悲剧的是，捏着小小的银针，怎么也扎不进去。
每次上实践课就逃课，去医院见习就溜去逛街，这种时候才发现自己白痴，整出了一头汗，终于，无奈的甩开了银针。在抽屉里扒拉出了一瓶美沙酮又抽了一盒吗啡注射液。豁出去了。
“把这个喂几片给他，然后再打一针吗啡。我去喝口水镇定下。”
没有亲自动手是因为根本就不会打针，也下不去手。
一边喝水一边紧张的思考。到底要怎么办。
狠下心拿手术刀划开守望的伤口，没有干净的橡胶手套了，他直接将自己的手指伸进血肉模糊的伤口，将那个小小的弹头拿了出来。下一步，是排毒。
解毒药什么的，貌似也是没有，拎起柜子里的大玻璃罐，用火钳夹着酒精棉球飞快烧了一下里面，扣在了伤口上，黑色的血迅速被抽了出来，伴随的是一声惨叫。
不是守望，是悲剧的杨小舟手太快将火钳烫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叹气啊，其实今晚本来只是被蚊子咬的受不了了出去拔几把紫草驱下蚊而已，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么大一个麻烦。
其实也不算是麻烦吧。救他们回来，完全是因为一眼就认出了两人的身份，逐风者的首领雷霆和第一狙击手守望，这两个人，政府悬赏加起来150万，黑市价翻十倍都不止，而某扬，向来是看见钱就疯了。
连续三个罐子拿下来，伤口周围的血已经渐渐变红，止血剂什么的，也没有，彻底无奈了，将手中的紫草捣了捣，先敷伤口，血还是止不住，杨小舟很无奈，看见守望头发蛮长的，顺手割了一缕。
“你这又是干什么？”
“头发烧成灰叫做血余炭，止血很有效的，当然我的制作方法是有点问题了。”手术刀丢给了雷霆，“你要没事的话放点血给他喝吧。这里什么也没有，补血气，这是最快的方法了。”
“你是巫医吗？”
“真不是，我是有执照的外科医生，虽然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考到证的。”他叹口气。“毒素什么的，抽的差不多了，紫草抗感染，血余炭止血，这样子的话，你朋友肯定能撑到天亮了，命我保住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探讨下诊金的问题了？”
“恩，你要多少？”雷霆不在乎钱。
“300万，要美金。”
“你疯了你开黑店？”
“我只是按照他这条命的实际价值来算而已，黑道第一神枪手，被称作夜鹰的守望，难道值不了三百万？还是雷霆首领你这么小气这么不在乎兄弟的命？”
“可是你有必要这么黑吗你？”
杨小舟看着雷霆，突然一声不响，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喂喂，你疯了你。”
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已经松开手退开了一大步，手上，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那条蛇？”雷霆突然觉得一阵恶寒，就是那条树上掉下来险些破坏他整个计划的蛇，没想到现在还在身上。
“黑底白斑，居然是传说中的五步蛇诶，你运气真好，看在它的份上，便宜500块吧。”
“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尾音未落，隔壁传来轻微的响动，雷霆动作极快的卡住了杨小舟的脖颈，一串子弹扫向那边房门。
杨小舟挣扎着想说话，雷霆指力轻了一下，他只來得及说了一个字。“走。”
隔壁犹豫了一下，很快，是窗户的咔哒声，雷霆追到隔壁，只看见黑色的身影飞速闪过街区。“该死，你这个医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咳咳，你不用这么担心的了，他是我朋友而已，不会报警的。”
信你才怪，雷霆扶起守望打算立刻离开，杨小舟无奈的摇了摇头。
“至少让我先把伤口包扎好吧。”手上不停的清理掉乱七八糟的药物，找来绷带仔细的裹了肩上那触目惊心的枪伤，血已经止住了，不管怎样，人死不了就好，他抬起头，说了最后一句话。
“记得你欠我的诊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雷霆一直犹豫要不要直接掐死这个黑心的医生，最后还是没有动手，他不知道，这一刻的犹豫已经留下了一大串的麻烦，让他日后无数次的想，这条命，到底留的对不对。
夜是无止境的罪，至少这一刻，带着守望回总部的时候，心还是安稳的。
刚才离去的黑影悄没声息的吊在了客厅窗户上，像一只孤单的蝙蝠，杨小舟叹口气，打开了窗户。
“阿斯你有必要这么没用吗？搞个潜伏都会被发现。”
“关我毛事啊你个死脑残，你在你卧室养什么蜘蛛啊，刚才一片漆黑的毛绒绒的爬我手上，我没失声惨叫算给你面子了。”
“那不是我养的，是苽那个脑残放在我房间吓唬我的，你知道，我最讨厌蜘蛛了。”
“说正事，今晚是逐风者和黑桃集团开战了，pink受了重伤，开枪的是雷霆本人，至于那个守望……”阿斯欲言又止。
“我知道的”，杨小舟摊开手掌，掌心里安静的躺着一枚弹头，弹头上一串缩写，标注着主人的名字。“这个，已经足以说明所有问题了。倒是pink那个女人，居然又没死啊。”
“她死了有你什么好？”
“没有，我有自己要做的事，和他们无关了。”
“这个，是她被打到半死之前让我带给你的，据说，是一个新来的药剂师做的产品，堕天使，也是致幻剂的一种吧，她让你看看，能不能大规模投入生产，还有，她说你上次做的那个药，药效不错，可是名字太难听了，不好卖，让你换个名字。”
“是说冥火吗？”杨小舟唇角勾起冷笑，“那就叫它天堂之吻吧，这样也许就好卖多了。”
“你随便，我去看看那女人死了没，她要是真死了，我倒是受益人。”
黑桃集团的药厂在郊区，厂房和实验楼是隔壁，而现任总监pink的办公室也在这里。
此时的pink正在医院养伤，杨小舟一大早晃晃悠悠来了药厂，也就是坐在总监办公室里打拳皇，敲的键盘噼里啪啦，一直到pink的助理艾小政过来上班。
“舟，你有意思没啊你，昨天我好不容易击中那个杀手，又从你手中放过了。”
“开玩笑了吧小政，以你的枪法，会是很不容易么？倒是子弹上的毒药很烈啊，哪弄来的？”
“pink定做的，昨天的事，已经和警局打过招呼了，我的子弹就是线索，怎么，又落你手里了。”
“恩，挺不错的，反正你本来也没打算就这么杀了那个人，留个子弹头，是把柄，顺便让雷霆欠我个人情，另外，我还动了点小手脚，一箭数雕，你就放心吧。我手上，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人。”
“今天又有什么事？”
“pink让我看下新药，还是试试吧，你帮我注射。”杨小舟将药瓶放在了桌上，玻璃瓶里的液体鲜红，像血，但比血明艳的多，半透明的色泽，倒像是液态的红宝石，很漂亮的东西。
小政将液体注入杨小舟的手臂，鲜红色的药液融入淡青色的血管，再也找不到痕迹。
杨小舟闭上了眼，靠在了椅背上。
什么样的感觉呢？四周的空气慢慢变得柔软，整个人在世界沉堕，眼前是一个摩天轮，色彩明亮鲜丽，像是自幼便无数次进入过的梦境，可是这一次，没有熟悉的恐惧感来袭，只剩下无尽的甜美，沉溺无法自拔。
足足过了半小时杨小舟才睁开眼。
“这个药是谁做的？”
“听说是个叫鱼茶的药剂师，新来的。Pink好像很器重她。”
“很强的致幻剂，连我都被它困住了。很好，可以直接投入生产了。”
“舟，你没事不要老拿自己试药了，上次的断肠草事件，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上次？”杨小舟轻笑，“那只是因为我一直不相信那个破玩意的效果而已，放心，能杀死我的药师还没生出来呢。”
“你别太自负了。”小政无奈的拿着药盒去了厂房，新的致幻剂，一旦生产，又可以赚很多钱了吧，不管是pink，还是杨小舟，都对钱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念，可是，一直做这样的生意，未免太过伤天害理，你们的贪婪，什么时候才可以停止呢？
杨小舟切侍魂切的不亦乐乎的时候小政又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