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单位上班,同事之间都有个礼尚往来。今天小张结婚,明天小李妈死,大家都要表示表示。最初,每个人掏个十块二十块的也就行了,这两年物价上涨,礼钱也就水涨船高,从二十到五十,从五十到一百,现在都涨到二百了,大伙一听说谁家有事,心里就哆嗦。哆嗦归哆嗦,礼还得随,不随人家说你“野骡子”——不合群儿。
我们单位有个老职工,叫张老蔫,今年59岁,在单位干了30多年,一次礼也没落过。可他随礼不象别人,别人随礼还有个回呢,他随礼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为什么?老张家里没事儿。老张是独生子,爹妈在他上班之前就先后去世了,因为家里穷,脾气又怪,脑瓜又不怎么灵,连个媳妇也没找着,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根儿。别人都明着暗着水凌老张,说这30多年老张你最少得随出去2万多块,一分钱都没收回来,你冤不冤呢?老张脑瓜子一耷拉,冤怎么着?冤就不随礼了?不随谁合适啊?大伙一听,也是,那还接着随吧,谁让你老张命苦呢?下辈子脱生个好人家,混个好脾气,多办几档子事,把这辈子的损失找回来!老张白眼翻了几翻,心里有气,可还是把想说的话咽到了肚里。
这天早晨,老张提着个兜子乐呵呵上班了,进门之后,见人就发烟发糖。大伙一见,都拿老张开涮,怎么?老张你这么快就准备后事了?老张一笑,什么后事啊?喜事!我要娶老伴了,后天就结婚!大伙一听,一个个眼睛瞪得比牛蛋还大,是吗?谁给介绍的?怎么这么神秘?我们那老嫂子长得什么样?是哪的?老张不好意思,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挑什么样啊,撩开尾巴是个母就行了,她家是东北的,老伴死了,孩子也都成家立业了,一个人腻得吽,就跑这边来了。大伙一听,好啊,老张你苦苦修炼几十年的功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你这个喜酒我们喝,不喝醉了不算完!
老张的婚宴如期举行,单位里100多人都随了礼,还都没少随,一人随了四百。大家心里都有个谱儿,老张快退休了,临走之前也就这一档子事了,他随了大家一辈子,他一辈子就这一回事,大家还不多随点儿?老张挺高兴,带着老伴挨桌敬酒,大家喝得好不开心。
老张婚后不久,开始关注报纸上的售房信息。大伙一看,怎么?老张你要买房啊?老张苦苦一笑,我是不想买,可我老伴非要买,说住集体宿舍太挤。大伙跟着参谋,说老张是该买个房了,退休以后,老两口往楼房里一住更得折腾。
没过几天,老张果然满面春风向大家报喜,说他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二手房子,虽然旧点,但比集体宿舍强百倍,请大家给他去温居。大伙一听,老张温居,不能不去,掏钱吧。这回不能象上回似的,少给点吧,一人二百。吃完喝完,老张把大伙往新房里一领,了事。
这事老去之后,单位里的人总算把心放到了肚里,心说,老张媳妇也娶了,房子也买了,不会再有事了,他那58岁的老伴不会老树开新花再添个大胖小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张突然变得愁眉苦脸了。大伙一问,老张老伴病了,跑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查出是什么病,最后让一个“大仙”看了,说是他买的房子风水不好,方人,让老张搬家。老张说,我为了买房把一辈子的钱都折腾光了,哪还有钱买新房啊?可是,不买新房,不搬家,我老伴的病就好不了,真是愁死人。大伙一听,全都不言声了,总怕老张向他们借钱。
又过了几天,老张通知大家,他把那套二手楼房卖了,买了一套新楼房,请大家去温居。大伙一听,一个个脑门上都皱个大疙瘩,刚给老张的旧楼房温了居,这回又要温新楼,三个月不到,一个人给老张掏了六百块钱了。可老张通知大伙了,大伙哪好意思不去?人家随了你一辈子了,你能调得开不随人家?铁钱,一人二百!
大伙给老张的新楼房温完居之后,就再没见老张上班,大伙都在纳闷,老张给单位的头儿打来了电话,说搬了家之后,老伴的病还不见好转,今天上午突然死了。单位的头一听,这个老张,真他妈天生光棍命,好不容易找个后老伴,又买了新楼房,老伴又死了,没说的,跟大伙说说,随礼吧!大伙一听,也都为老张伤心,说老张命不好,随就随吧,反正也就只能随这一回了,老张不可能在退休之前还能找个老伴。一人二百,大伙都随了礼,派代表到老张家向老张老伴的骨灰盒行个礼,就算了事。单位里办白事都是这个规矩,只行礼,不吃饭。
转眼到了年底,老张就要光荣退休了。在老张退休的欢送宴上,老张突然领来一个中年妇女。老张跟大伙介绍,这是我的老伴,昨天登记结的婚,今天借着这个欢送宴,我请大家喝杯喜酒。大伙一听,一个个惊得差点坐到地上。什么?老张死的那老伴尸骨未寒,新的又找着了?大伙吃惊是吃惊,可礼还得随,一人二百!
欢送宴结束,老张揣着礼钱领着中年妇女回了家。到了家里,老张把五档子红白事收的礼钱一算,不多不少12万,除去租那个老小姐充当假老伴三个月的工钱,除去租一套旧楼房,一套新楼房的房租,除去三次酒席钱,除去老小姐装死买骨灰盒和各种费用,净剩10万元!老张晃着票子跟中年妇女说,这些年轻人,以为我老张是大傻子,都说我老张随了一辈子礼收不回来,真是太小瞧我老张了,咱略施小计,不但把随出去的礼收了回来,还买楼房的钱凑足齐了,明天我就去买楼,你跟我不跟?中年妇女一捅老张脑门,以前我总听邻居说你傻,还不想跟你呢,这回才知道,你敢情猴精,我跟定你了,明天咱就登记结婚!
退休工人讲完,人们全都议论开了,这个就说:“这老头还真是够精了,快退休了,把一辈子随的礼都找回来了。”那个就讲:“可不是吗?现在单位里的随礼风真不叫个事儿,要是不想点词儿,还真不行。”人们正说着,一个胖女人嗑着瓜子说话了: “我是干部家属,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