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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数千大军,来得快,去得也快,若不是第二天清晨,宿营地周围的枯草上满布着被践踏的痕迹,就连凌冬也会以为昨夜的惊魂只是一场噩梦。

这样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黑风寨的众山贼像是被猫惊吓过的耗子,开始惴惴不安起来。范僮与禹刚商议了良久,始终觉得这些边防军与护粮队伍没有任何联系,只是接到了秘密任务而恰好从这儿经过而已。

“若是那护粮队有了这般规模,别说是黑风寨,西连山上所有的山贼寨子恐怕都撑不过一冬。”范僮下了定论,心中也觉得踏实了一些。当下,山贼们便原地休整一番,接着按照原先的计划,向十余里外的三水镇挺/进。

谁也没有问凌冬的去向,对于那突然从己方营地中蹿出来的黑衣人,大家都以为是早已潜入的敌人暗探,丝毫没有将他与寨子里弱不禁风的小寨主联系在一起。

只有坐在黄骠马上的凌冬,眉头蹙了个大大的疙瘩。

那个叫连城的黑衣人,一定与风伊是旧识,不然也不会在看见那匕首之后那么帮她。可是昨夜那情况,他为什么要叮嘱自己万万不能现身呢?难道说自己这小寨主已经在官府那儿榜上有名,一个照面就有可能被那些军士抓去?

若真是那样的情况,那自己这次出征,不就等于说是自投罗网?

颇有些忐忑的凌冬随着分散开来的山贼队伍进了三水镇中间的那个镇子,并没有遭到守路官差的质疑与盘问,这才心安了一些。

随着人流行进到镇子里的粮仓附近,凌冬找了个雅致些的酒楼,带着随身保护自己的两名山贼在临窗的雅间落了座。

古代的房屋,多是低矮的砖瓦平房,凌冬坐在三楼的窗前,几乎将整个镇子的情形尽收眼底,极目远眺,亦能看见与中间镇子呈犄角之势的另外两个村庄与城镇,正是便于监察形势,又不引人注目的最佳隐蔽点。

慢斯条理地浅酌着清茶,看着酒楼下来去匆匆的行夫走卒、沿街叫卖的商贾摊贩,凌冬心头不由浮上了一抹怅然。这样其乐融融、一片安乐升平的景象,即将要被一桩酝酿已久的阴谋所打破,而很不巧,自己也是参与这场强取豪夺的主要人物……

一个高大的背影闯入了凌冬的视线,只是匆匆一瞥,便湮没在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中。凌冬轻轻地“咦”了一声,总觉得那背影在何处见过,却又不是那么熟悉,一时之间怎么也想不起来。

日近黄昏,淡青色的天边扯着丝丝缕缕的绯红晚霞,第一颗即将升起的织女星,在染了暮色的天幕后探头探脑,由依稀逐渐变得明亮。

“小公子,时辰快到了。”

身边的山贼低声提醒凌冬,只换来她不耐地微微一点头,“知道了,让弟兄们在粮仓附近的巷子里集合,看我的手势。”

两个山贼匆匆忙忙奔下楼去,只留凌冬一人,在空旷无人的酒楼角落里蛰伏。

右手边的镇子里,猛然有火光蹿起,隔了老远,似乎也能听见有惊呼和惨叫声遥遥传来,范僮显然已经开始了行动。

而左手边的村庄,依旧是一片死寂。

凌冬不屑冷哼了一声,抿唇一笑。她早料到禹刚不会乖乖地遵循计划,他的目的,恐怕就是让那村庄的守备也赶到这中间的镇子来。到时候自己被两面夹击,他再趁乱成功抢夺粮草,这样就算没什么经验的小寨主在混乱中失踪,也无法将责任推到他的头上去。

这一石二鸟之计端的是巧妙,只可惜,她岳凌冬也不是傻到给人当诱饵的主儿!

对着窗下抬头仰望自己的帮众比了个“开始”的手势,凌冬扔给打盹的小二一块碎银,疾步走下楼梯。

一楼门口,自有黑风寨的帮众等着接应,而凌冬却在二楼的拐角处停了下来。

眼见左右无人,她掖起布袍的前襟,飞快地推开拐角处的木窗,一个鱼跃,利落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在窗棂上一借力,她轻飘飘地安然落地。

踩着废弃的竹筐爬进了隔壁的院墙,凌冬在小桥曲径的庭院边缘,找了个被树叶花草遮蔽的角落,扒在墙头向外看动静。

酒楼门前的山贼左等右等等不来寨主,可巷子里看见凌冬手势的山贼却不会考虑那许多。镇子中粮仓前的街道上,猛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呼喊,乔装商贩旅人的山贼们纷纷抽出钢刀短矛,砍倒几个呆愣的守备,一窝蜂冲进了满载的粮仓。

接下来,就是和前来支援的护粮队伍拼速度了。

仿佛是在观赏一部现场版的古代警匪大片,凌冬踩着花坛,扒在绿檐瓦上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抛弃同伴的愧疚与觉悟。

四百多个山贼,将粮仓中的粮草搬运上赶来或是抢来的大车,排成队列向镇子外驱赶。约莫着运出去了二十多车,从街道那一头的土路上,飚来了一片滚滚的烟尘。

“鹞子来了,风紧,扯呼。”山贼们呼喊着暗号,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百多个被安排殿后的帮众,握紧了钢刀站成一线,凝神面对着即将到来的骚乱。

那烟尘来势虽快,奈何距离太远,片刻之间还无法到达山贼们所在的粮仓。然而,在那之中,却突然腾起了一道墨黑的身影,在附近的屋脊上几个兔起鹘落,已然接近了殿后的山贼队伍。

连城?!

凌冬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虽然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是凭借着那身手与速度,还有起落之间微微停顿的节奏韵律,她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这个看起来将要扭转乾坤的高手,就是昨夜里莫名帮助过自己的黑衣人连城。

刚才在酒楼上看见的那个背影,可不就是他吗?这会儿才恍然大悟的凌冬,心中浮上了另一层惊惧担忧。

如果连城在这三水镇的话,那岂不是说明:那些昨夜里围困住黑风寨帮众的边防军,也极有可能停留在这三水镇中。

若是这料想属实,黑风寨的这一次抢粮行动,不啻于自投罗网!

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凌冬只觉得手脚冰凉。

身后传来的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距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凌冬有如芒刺在背,僵硬而缓慢地转过头来。

一颗镶嵌在金冠上的璀璨明珠,反射着天边极力绽放的血红霞光,耀花了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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