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连萧面露不耐,“我不是来听你争辩的,你的戏码对我来说,统统失效,我是来警告你,别再耍什么花样,否则,别怪我不尊敬你这个女主人!”
他说罢,狠狠一贯,大夫人便狼狈地摔倒在地,她气得大骂:“程连萧,你什么时候尊敬过我?我不会原谅你的,我要回京城,让我爹给我做主,你不会不知道,我爹现在是当朝丞相吧?难道你就没有顾虑?”
程连萧狂妄一笑,一脸的轻蔑,“山高还皇帝远呢,丞相能耐我何?你要是回京城闹也好,我第二天就再取三房妾室!”
赵倩气得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离去。
梨苑。“还不行吗?为何都医不好?”程连萧急躁地问。
“程庄主,我们都已尽力,只可惜,这位姨娘体质太弱,最重要的是,她似乎积郁已久,我发现她的口中有黑血块,想来昏倒前吐过积血,经历大悲哀者,一般生存意志都不坚定。”
此话一出,程连萧愣住了,心底里又涌起一种疼痛。
自从他在青楼救下她,把她带回程家庄,她就没有一天顺心的日子。
程连萧瘫坐在哪里,从宣城周边请来的名医,都对御盈的病情束手无策,难道她就要这样香消玉殒?
“出去。”他撩开帷帐,呆呆地看着那躺在床上的女人。
杨安担心道:“庄主……”
“我说出去,你们这些庸医,都滚出去!”像是一只处于绝望边缘的狮子,程连萧疯狂地咆哮。
一群人无奈地离开,只剩下程连萧和御盈两人。
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那里包着厚厚的纱布,还隐隐透着红色的血丝。
久久地望着她,他的眼睛变得晦涩无比,终是抵不过内心翻涌的情绪,他低下头,炽热的薄唇贴上了她毫无血色的唇瓣。
怎么如此冰凉?
程连萧似不敢相信,又用力地吸允,深入她的口中。那模样,似一条哀伤的猛虎,在舔爱自己受伤的妻子。
“盈盈,把你弄得这么惨,是我不对,醒过来,我会补偿你。”他紧紧地抱着她,低低地呢喃道。
“庄主……”接近傍晚,杨安在外面敲门。
“滚!谁都别打扰我!”他照旧咆哮。
门外的杨安似顿了一下,又为难地道:“庄主,此人,您不能不见,是京城来的……萧大人。”
程连萧浑身一震,萧大人?难道是……
怎么可能?
程连萧迅速出去,神色严肃,“人在哪里?”
“在庄主的书房等候。”
“草民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程连萧跪下行礼。
萧乾虚扶了他一把,“程将军平身。”声音儒雅沉稳,又透着帝王的大气。
来者正是当今天子,萧乾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一点也不显老,眼若朗星,鼻如悬胆,眼神中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傲气。
岁月让帝王沉淀不少,看起来风华尊贵。
“皇上驾临宣城,是我宣城百姓之福,草民未曾有接驾准备,请皇上恕罪。”
萧乾温和地笑笑,“程将军一日为将,就永远受尊敬,不要跟朕自称草民了。”
程连萧恭敬地行礼,道:“谢皇上恩典,微臣永远效忠皇上,忠心不二!”
萧乾似满意地点点头,“朕此次是微服出行,未曾通知地方官员……”
程连萧定定地站在一旁,紧紧地蹙着眉头,盯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等到萧乾彻底说完,还咳嗽了一声,程连萧这才回过神来,一脸的尴尬。
“皇上,微臣……”
萧乾眼中含着笑意,他摆了摆手,“罢了,朕看得出来,程将军心绪不宁,似乎有什么急事。”
程连萧神色严肃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事实上,微臣府上有一名妾室,罹患重病,恐今晚子时,将是大限。”
萧乾挑挑眉头,见程连萧脸色冷峻,浓眉不展,便猜出了七八分。
“看得出来,那妾室对程将军来说,一定很重要。”
程连萧顿了顿道:“微臣心中愧疚,她生大病,也怪微臣呵护不周。”
萧乾了然,点了点头,“程将军寻访名医了吗?”
“已经寻遍了,无人可医治。”程连萧如实道。
“哦?这么难治?”他拿起左手边的杯盏,徐徐喝了一口碧螺春。
突然,心中涌起一个念头,他抬起头,朝身边的李公公递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的内容,只有李公公这样亲近的人才懂。
李公公也穿着便服,笑得一脸憨厚,“这可真是巧了,皇上此次微服出巡,正好带了太医院的方景照料着,这方太医的名号,放眼晋国,谁不是如雷贯耳啊?”
程连萧先是心中一喜,后来又敏感的觉得不对劲。
若是真有心帮他,这人命关天的,岂不是应该立刻下令,让方太医过来治病,怎么还吊着他呢?
他抬眸看去,果然,萧乾眼中精光流动,脸上淡淡的,一点也不急着宣太医。
接下来,君臣二人运用各自的智慧,对峙一番。
程连萧顿了顿道:“皇上意思是,要微臣答应一个条件?”
“正是此意。”
程连萧脑中闪过各种可能,思量再三,终是不确定地问:“不知皇上需要微臣做什么?”
萧乾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朕只是一时兴起,也还没有想好,就当是,你欠朕一个人情,若是将来朕要你还,你可不许推辞!”
萧乾一副没那么严肃地样子,只有程连萧知道,这个不确定的条件,有多么沉重,稍有不慎,就可以让他灰飞烟灭。
在门口恭送了萧乾一行人离去,程连萧神色凝重,拳头渐渐握起。
杨安担忧地问:“庄主,您真的答应了皇上的条件?”
程连萧回过神来,转身大步往梨苑走,“我没有别的办法,要救她,只能这样。”
很快,萧乾派来的太医就到了,方景十分熟练地实施他的方法,当天晚上,御盈就开始发起高烧。
程连萧挥退了下人,着急地问方景:“方太医,她怎么不见好,还发起了高烧?”
方景温和地道:“程将军莫太着急,发高烧是起了效果的缘故,等这重热散掉以后,这位姨娘就走出了鬼门关。”
程连萧让杨安带他下去休息,自己守在床前。
御盈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身上也是滚烫的,她开始痛苦地在床上扭动,紧紧地揪住被子。
“冷……好冷……”她低低地呢喃着,程连萧闻言一动,起身从柜子里抱出来一床被子,覆盖在上面。
御盈还是觉得冷,一双秀眉紧紧地蹙着,汗水沾湿了头发,贴在额前,显得那么脆弱。
见此,程连萧眸光晦涩难辨,他低低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你留住了我的目光,我该拿你怎么办?”
御盈嘤咛了一声,无意识地抓住了程连萧的温热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好难受……盈盈好难受……”
触到她软软的浑圆,程连萧浑身一紧,留意到她眼角的泪水,他叹了口气,脱去外衫和靴子,躺在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环抱着。
御盈的脸埋在他的胸膛,哭得更加厉害,喃喃地喊:“爹爹,大哥……不要丢下我,盈盈错了,选错了……”
程连萧拿来帕子给她擦脸,她却越哭越厉害。
“御盈,醒醒,你做噩梦了!”程连萧晃了晃她的肩膀,御盈抽泣的声音让人绝望。
“好大的火……快要烧死我了,我不能呼吸了……”
御盈陷入了可怕的梦魇,梦中都是她悲惨遭遇的再现。程连萧发现她的脸色不对劲,印堂有些发黑,整个人像是中毒了一样。
他觉得情况不妙,连忙起身,要去找方太医,却突然听到“呕”地一声。
“盈盈,你怎么了?杨安……快叫方太医!”他朝门外吼。
御盈突然醒了过来,半撑着身子,吐了一大口血,接着眼睛一闭,又昏了过去。
方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发现床下的这一滩黑血,他松了一口气。
“御姨娘吐出了胸中积郁的血,这是好事,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她就醒了。”
第二天一早,御盈幽幽转醒。
“小姐,小姐?你醒了啊?”有俏皮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御盈转头一看,才发现合子正趴在床边,两手撑着下巴,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
御盈无力地笑了笑,却突然咳了起来。
合子端了水过来,“小姐,你喝点水吧。”
御盈渴极了,就着合子的手便将水喝干净。
“小姐,慢点,要是不够,我再给你端来。”
御盈一口气喝完,嘴边还有水渍流淌,合子拿来手帕给她擦。
御盈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脸,恍惚地问:“合子,我还活着吗?”
合子嘿嘿一笑,“小姐,您当然还活着,以后也会好好地活着。”
御盈摸着头上的纱布,痛苦地皱着眉头,“我好像做了很多梦,一个接一个,我的脑袋快裂开了。”
合子帮她揉了揉僵硬的胳膊和腿,“小姐,你那是陷入了梦魇,你不停地发高烧,说胡话,一直喊冷,是庄主抱着你,你才觉得没那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