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看了一眼冷翠苑外面的横牌,“以我活了四五十年的经验看,大夫人的路,恐怕走不远了,蒙儿你总能脱身的。”
蒙儿在梨苑外面守了一夜,终于熬到天蒙蒙亮,见御盈送程连萧出来,她慌忙躲了起来。
御盈眼光一闪,却装作没看见,继续给程连萧整理了衣袍。
程连萧瞧着她脸色嫣红,嫩得像刚采摘的樱桃,心里喜欢得紧,又跟她耳鬓厮磨了一番,这才不舍得离去。临走之时承诺了,一定会尽早查出刺客背后的主使之人。
待程连萧离开,御盈冷冷一喝:“出来吧。”
蒙儿吓了一大跳,从一颗矮树丛下走了出来,跪在御盈面前。
“原来是蒙儿丫头。”御盈仔仔细细看了看她,“你的脸是怎么了,身上这么多伤。”
合子也吃了一惊,怎么才一两天没碰面,她身上又添了这么多伤痕,简直让人不忍直视了。
蒙儿嘤嘤哭泣起来,死命地拽住御盈的腿,撕心裂肺道:“御姨娘救救奴婢吧,大夫人早晚会打死奴婢的,昨晚本打算跳井,一死百了,杨总管让奴婢来求您……”
御盈抬眼看了看四周,小心翼翼地扶了她起来,不忍碰到她的伤口。“进去说吧,这里来往的人多,小心被人看了去。”
进了客厅,合子端来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纱布、药膏什么的。蒙儿捋起袖子,合子小心谨慎地给她上药,边忙活边骂道:“大夫人真是个泼妇,亏她还是宰相之女,明明就是市井之流……”
御盈抿了一口茶水,抬眼看着蒙儿布满血痕的胳膊,冷冷一笑,不置一词。
蒙儿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御盈会不会搭救她,“御姨娘,若是您觉得奴婢太突兀了,奴婢给您磕个头,这就离开。”
她说着便要起身,御盈抬手止住了她,一脸正色道:“既然你找到了我,便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你放心吧,我会助你脱离苦海的。”
蒙儿一听,放下心来,可是想到昨日的刺杀事件,顿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御盈。
御盈将她的心虚之色收进眼底,她吹了吹茶杯里飘着的沫子,似不经意道:“既然决定要投靠我,是不是该拿出些诚意呢?”
她瞟了蒙儿一眼,继续道:“我在好奇,我昨日出去时,那刺客是如何知道我经过的地方。”
合子皱起了眉头,也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狐疑地盯着蒙儿。
蒙儿吓傻了,扑通一声跪在御盈面前,“御姨娘,蒙儿错了,求御姨娘责罚,确实是蒙儿套了合子的话,大夫人这才安排刺客守在那里。蒙儿有罪,蒙儿有罪啊……”
合子愤慨地丢掉了手中的药膏,指责道:“原来你是帮凶,亏我以为你跟大夫人是不一样的,你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我家主子还送过你一副镯子,让你贴补家用,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
蒙儿低低地伏在御盈脚边,哭着求饶。
看着脚边像孱弱的小猫一样的丫头,御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终究是大难不死,所以会原谅你的,你且起来吧。”
她认真地看着蒙儿,“你真的决定跟着我了?”
蒙儿傻傻的点头。
御盈眼中闪过哀戚,“你跟着我,或许也走不长久,我,并不像你看到的这样透明。”
蒙儿似乎有些明白了,她坚定地点点头,“不管将来御姨娘是福是祸,奴婢都跟定您了,即使将来遭了大难,也绝不抱怨御姨娘,更不会弃您而去。”
御盈点了点头,“如此,我便信你。”
程连萧已经开始着手查刺杀御盈的事,因此,赵倩来请求从账房支银子的时候,他便顺口答应了。
赵倩立刻从账房支了两千两银子,派人转交给袁青,总算暂时度过了眼前的危机。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正在面临更大的灾难。
蒙儿每天都悄悄地去梨苑,将赵倩的行踪告诉御盈。
听到赵倩时不时地会被袁青叫过去,两人颠鸾倒凤,一折腾就是一下午,御盈顿时冷笑连连。
她心中已有了一个计策。赵倩,这可是你自掘坟墓!
一日,天朗气清,程连萧要出去和友人相聚,他带着谭义和杨安要出门,可是御盈声称自己在家实在无聊,厚着脸皮求他,程连萧这才答应带她一起。
几个人驾着马出门了,程连萧和御盈共乘一骑,他亲密地揽着她的腰肢,他坏坏地在她耳边吹气,“居然吵着要出门,真是难得。”
御盈轻轻一笑,“妾身想和庄主在一起,你以后不会烦我吧?”
程连萧捏了捏她的鼻子,声音醇厚道:“调皮的小东西,怎么都不够!”
想起一会儿要见的老友,程连萧交代道:“一会儿我要与人商谈,你在楼下的店铺转转,可好?”
御盈失神地点点头,心道:你今天可能没有心情见老友了。
到了一个街角,该往左边拐,御盈已经提前问了谭义,他们今天要去翰苑楼。她便将缰绳往右边拽,擅自改了方向。
程连萧纠正道:“错了,去翰苑楼,要往左边拐。”
御盈回头调皮一笑,“妾身已经把宣城的路线摸熟了,走右边这条路也可以到。”
程连萧疑惑地看着她,“可是左边近一些,不是吗?”
御盈撒娇起来,亲了亲他的胡茬,“其实我是想看看柳户巷的那座宅子,听杨总管说,那宅子很漂亮呢,都可以做皇帝的行宫了。”
程连萧朗声一笑,捏了捏她的俏鼻,“小东西,想去看看就直说好了,还跟我弯弯绕。”
御盈便执着缰绳往右边走,目的是柳户巷。
杨安驾着马跟在身后,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谭义轻轻一笑,心知,程家马上要翻天了。
路上,程连萧解释道:“那宅子确实很华美,可是已经被我岳父盯上了,倩儿将它讨了去,现在是赵家的地盘了。”
御盈但笑不语,饶有深意道:“庄主真是大方呢。”
程连萧揽紧了她的腰,“你生气了,吃醋了吗?”
御盈想了想,回头认真道:“庄主,有些方面,您真的太大意了。”
程连萧闻言,脸色一变,浓眉紧紧皱了起来。他看着两排鳞次栉比的房屋,总觉得今天的御盈特别不对劲。
经过柳户巷的时候,原本只打算看看外观,当发现宅子前面十分热闹,很多丫鬟小厮抬着东西进进出出,程连萧着实吃了一惊。
赵明剑今年不过四十来岁,告老还乡还需几十年,那样酷爱玩弄权术的人,不到白发苍苍,是不会想着颐养天年的。
那此刻,是谁在这方宅子里加紧布置,安排佣人们忙活扫撒,将一切归置干净?
程连萧危险地眯起了眸子,他下了马,大步朝宅子走去,却猛地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御盈一眼。
御盈有些心虚,忙垂下头,避开了他深刻的眼神。
程连萧走上前去,他生得相貌堂堂,不怒自威,一群在外面整理箱子的丫环见到他,瞬间直了眼睛。
“这位爷,您找谁啊?”一个丫环主动凑上去,娇羞地问道。
程连萧阴测测一笑,“我有要事找这宅子的主人,麻烦通传一下。”
那丫环笑了,直接带着他往里走,“我们主子没有架子,很平易近人的,平时有人找他赏花,斗鹦鹉,都是可以直接进去。”
“你们主子贵姓。”
“姓袁名青。”
程连萧顿了顿脚步,这个名字,好像许多年前听说过,大约是五年前在京城的时候。
前院十分宽阔,一群丫环梳着髻,把一个小孩围在中间逗他玩。
程连萧正要经过,那小孩儿却嬉笑着,突然从丫环堆里冲了出来,正好撞在他的腿上。
那孩童穿着华丽的锦缎衣服,嬉笑着抬起了头,露出了圆圆的小脸,当对上程连萧冷硬的面容时,那孩子愣住了,不自觉地退了几步。
“儿子,过来,来爹这里!”程连萧对宝儿张开了双臂,“你怎么在这里,是你娘带你来的?”
宝儿怯怯地点点头,却不肯接近程连萧。
程连萧都习惯了,问道:“你娘呢?你指给爹看。”
宝儿傻愣愣的样子,指了一个前院的一个房间,程连萧顺势看去,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头。
应该是赵倩在这里忙活,顺便把宝儿也带过来了。程连萧如是想着,起身朝里面走去。
几个丫环在身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道:“这是宝儿的爹爹吗?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我也发现了,按说儿子都应该跟老子长得像的,真奇怪啊。”
“倒是跟咱们主子长得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们说着,好像意识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瞬间都住了口。
程连萧浑身一震,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看了宝儿一眼,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最终,他大步离去。
程连萧站在宝儿所指的房间外,“砰”一声,大力推开了门。
屋里突然传出女人的惊叫声,程连萧大步走进去,见到床上浑身****,慌忙穿衣的狗男女,顿时怒发冲冠,目光赤红。
“庄主,妾身……”赵倩哆嗦着,脸色由红变得煞白,血色尽褪,差点要晕死过去。
程连萧一步步走近,冷笑连连,“我总算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以前一直跟着你的侍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