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有没有重量？精神有什么作用？道德值多少钱一斤？这是生活会不断提出的问题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我巳临近花甲，在空军服役巳过四十年。在退役之前，我有些未了的心愿，其一就是想把这些年来写飞行员的并巳发表过的纪实作品结个集子出版，这个念头一直挥之不去为什么？我反复地问自己我从小是在陆军的军营里长大的，随父母今天到这里，明天到那里。那时耳朵里总是不断地听到广播里说，国防部奉命对美蒋飞机入侵我领空提出第某某次严正的抗议和警告，次数总在几百次之多吧。
有天晚上，我趴在辽东半岛城子坦附近家里的窗口上，突然看见夜空中数条交叉的探照灯光柱照住了一个白点的同时，无数条炮弹划出流星般的尾迹，击中了那个白点……多年后，我读空军战史，知道了那是一九六一年十一月六日晚上，我防空兵高炮火力群一举击落国民党空军P-2V侦察机。我的父亲是个老军人，打过日本鬼子、老蒋，解放战争中，他随着四野大军的脚步，从东北一直打到海南岛，吃过没有自己空军的苦头，他在朝鲜亲眼看到和自己一起躲在坑道中的战友因好奇想看看飞机究竟是怎样投弹而被炸死的惨状我入伍到了空军，对空军的认识从无到有，由浅到深。两伊战争、科索沃战争和阿富汗战争，尤其是为纪念空军创建六十周年，我参与了空军组织的五集政论片《国家天空》的脚本撰写工作，这个电视片后来在中央电视台黄金时间播出。经近半年的学习和研究，更促使我深入和全面地了解了空军在现代战争中的地位和作用。我既为人民空军的不断成长壮大而由衷地高兴，也更加关注他的发展、建设和未来。
“耸身思狡兔，侧目似愁胡。”是诗圣杜甫写鹰的佳句。如果说空军是军种里的鹰族，那飞行员就是鹰的尖喙和利爪。飞行员是空军战斗力的主体，是拳头，是刀尖。因此，我对飞行员一直比较关注，利用一切可能和机会，接触和了解飞行员，接触得多了，就有了很深的感情。这些年来，我跑遍了西北所有的飞行部队，采访了许多新老飞行员，他们的事迹深深地打动了我，在把这些感动陆续化成小说、诗歌之前，我先把它们写成纪实的报告文学和散文，虽然虚构的小说和诗歌有更大的创作自由，但相比之下，真实的东西似乎更有力量。二者相较，自己比较满意的还是真人真事的作品。
飞行是勇敢者的事业，也是实打实的科学，来不得半点虚伪和掺假。他们身上所具有的正直忠诚、勇敢坚毅、机智灵活和奉献牺牲精神，追溯起来，它既是人类共有的精神财富，也是我党我军优良品质的传承和发扬，更是真正军人的天性、天职和天命。在当前的世风之下，他们对自己的职业道德、尊严的不懈追求和执着的坚守中，也折射着我们伟大民族生生不息和走向复兴的精神根脉和坚实的文化基因。这也许就是我想借他们要说出来的话。
忠诚和勇敢，是任何军种都必须具备的品质。但对空军而言，忠诚和勇敢更具有特殊的重要意义。空军是个高风险军种。风险既来自战场上的搏杀，也来自平时难以预料的各种事故。奉献和牺牲精神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军魂。飞行员时刻与死亡危险相伴。有资料统计，人民空军成立六十年以来，巳有一千七百五十二名飞行员在平时训练中牺牲或失踪。本书中就涉及了九名。其中有位机长是前不久才牺牲的。他们牺牲是看得见的，而他们的亲人所付出的则是无形的、长久的，对生者来说，那是一种无法计算、除了死亡才能解脱的、永远无法弥补的精神伤痛。我把李剑英妻子李月平怀念丈夫的《写给天堂的信》作为附录收入，这是我采访她后，以她的口气整理写成并经她修改认可的，并放在《瞬间与永恒》后面，一是为了告慰烈士的英灵，同时，也考虑到书中没有一篇专门写飞行员妻子的，以补缺憾。其实，飞行员的家人也为空军建设做出了可贵的奉献和牺牲，她们和飞行员一样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采访中有两个细节给我印象深刻，一位老飞行员的家属对我说，再也不能把女儿嫁给飞行员了，我为她爸爸担了一辈子的心，再也不想为女儿担心了。还有一个飞行员的女儿，平时是个乖乖女，在学校却打了同学的一个嘴吧，原因是那孩子骂她：你爸爸摔死了 ！如果说飞行员是太阳的话，那他们的家人就是环衬在他们身边美丽的星月。
在岁月的长河中，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要泅渡的河段。书中的主人公们用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出色的回答。
一群人飞来了又飞走了，另一群人再继续飞起来，这便是人类与天空的规律。其实，这也是有关人类灵魂、精神、道德和品质薪火相传的规律。
本书的问世应感谢一位文化意识厚重、精神目光深长的朋友正是他的鼓励和全力支持，了却了我的夙愿。在此，请允许我把这些隔日黄花作为一份迟到的礼物，献给人民空军创建六十周年、献给人民空军的飞行员们和他们的家人（不管他们是前辈还是后来者），并让我的心永远和他们一起飞翔……最后，我以两鬓白发的名义，对这位朋友和一直关心、支持我采访写作的单位和同志们衷心地说声：谢谢！
作者2010年4月2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