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机场地处郊区,来往的车辆极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好不容易打到一辆出租。车子从机场一路打着计价器开到楼下,屏幕的数字居然跳到了76!白筱雅心疼地掏出一张红色票子递了上去,没一会儿,一张二十元被找了回来。
“还差四块呢!”见司机丝毫没有找零的意思,白筱雅提醒道。
“拉倒吧你!还四块钱呢!”司机没好气地将百元大钞塞进衣兜,头也不回地高声喊着,“这么远的路把你们拉过来,我可是一毛钱都没赚!这年头啊,油价蹭蹭往上涨,出租车也不容易……”
白筱雅使劲儿瞪他一眼,懒得再跟他饶舌,下了车“咣当”一声砸上车门,转身就走。留下那司机在后面自顾自地兀傲喊叫:“小心点儿关车门!砸坏了让你赔都赔不起!”
虽然不过出去了一天的工夫,白筱雅却觉得浑身都瘫软极了。叽叽喳喳的机场大厅,人满为患的候车室,还有那坑人司机高亢的嗓音如同挥之不去的噪声在耳边环绕。
黑暗中,她心烦意乱地摸出钥匙,打开门的一瞬间,室内的灯光温暖地洒了出来。
她深吸口气,一室的温暖和香气。小宝兴高采烈地跑到她前头换了鞋,骨碌碌冲进了客厅,她慢悠悠地脱下鞋子,蹲下整理好鞋柜,忽然听到小宝惊喜地叫道:“哇!陆哥哥来啦!”
闻言,白筱雅一滞。她起身,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向里走去。温暖而光亮的厨房里,他身着一件碎花围裙,一手扶着炒勺,一手煞有介事地向里添油加醋。
眼角瞥到她的身影,他转过头来,微笑着说:“你回来了。”
她仍然有些反应不能,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直到一双温暖的小手握住了她微凉的胳膊,她低下头,看到小贝笑眯眯地仰头看着自己,奶声奶气道:“姐姐,你和小宝哥哥一直都不回来……小贝饿了,也不想吃冰箱里的面包,就给陆哥哥打了电话。陆哥哥真好,听到小贝饿了就给小贝做好吃的!”
不知怎的,小贝这柔软的话语如同触动到她心内的柔软般,令她浑身一颤。她蹲下身,看着小贝亮晶晶的双眸,摸一摸她的头发,忍住喉咙中的哽咽,轻声道:“小贝乖……以后我们再也不让吃面包了……”
小贝乖乖地点了点头,听到小宝在客厅里召唤,便如同一只小燕子欢快地跑了出去。她粲然一笑,回过头看向厨房中那忙碌的身影,一抹感动氤氲在眼中,有种涩涩的味道。
晚饭时间,四个人都如同饿狼般风卷残云地消灭掉了所有的食物,只余下满桌的杯盘狼藉。不得不说,陆皓辰的手艺着实不错,虽算不上大厨级的水准,但对于一个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来说,能做出吃得下的饭菜已经实属不易了。
饭后,小宝小贝兴高采烈地飞奔到客厅里看动画片,他们两个就静静收拾好餐具,一起洗刷。
厨房里气氛安静。
许久,白筱雅突然想起下午的事情,开口问道:“手机没电了吗?下午给你打电话关机呢。”
这本是一句无心的寒暄,但落入陆皓辰的耳中,白筱雅却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颤,连手中洗刷的盘子都停了下来。
“没事。”良久,他调整好表情,淡淡地回答,“是没电了。”说完,低头接着刷碗。
白筱雅点点头,虽然不明白方才的陆皓辰为何会出现异常的反应,却也没放在心上。
两个人忙忙碌碌了好一阵子,终于大功告成。白筱雅摘下橡胶手套,又转过去帮陆皓辰去解围裙,忙碌了一个晚上,他应该也很累了吧。
她抬起头,笑吟吟地望向他,语气中藏着撒娇的味道:“谢谢你啦,如果没有你在,小贝这么可爱的小花朵,不知道会被我这个恶姐姐折磨成什么样子呢。”
本想逗他开心,他却仍然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没有在听她说的话。
“怎么了?魂丢了?”她摇一摇他的胳膊。
“小小……”他喃声叫着她的名字,声音略显沙哑,双臂将她环在怀中,用力地箍住她的身子,仿佛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总说我大力丑女,可是你的力气不知道比我大多少倍呢!”从他强烈的拥抱中探出头来,白筱雅龇牙咧嘴地笑道。
他却没有答话,良久,才低声说:“小小,你……是爱我的吧?”
她怔了怔,转而微笑。
“傻瓜,如果我讨厌你,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那还轮得到你在这儿完好无损地站着?”
他似乎长舒了口气,更紧地抱住她的身子。
心中划过一丝诧异,白筱雅缓缓伸出手,拥住他的身体。双眼却怔怔地望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下,乌云渐渐遮住月亮银色的光芒,那被掩映的点滴光辉,便如同蒙上一层灰尘般昏暗起来。
送走了陆皓辰,白筱雅站在门口犹豫了许久。
今天的他,似乎很是奇怪。
一直不开心,一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就连那关机的手机,此刻也不仅令她开始怀疑。
到底……是因为什么?
出租车中,气氛沉闷而安静。
窗外的夜空昏暗漆黑,乌云遮住月光的光华,如同不见边际的黑布笼罩住整座城市。
路灯昏黄地亮着,那点点光芒随着汽车的飞驰而快速向后退去。
转眼,车子如同深海的鱼儿般沉默地停在了别墅前。
他沉默着下车,关上车门,在走进院门前,猛然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笔挺地站着。夜风抚弄着她的丝丝长发,如精灵般跳动飞扬。灯光昏暗,照不清她的脸庞,只将她洁白的长裙照的昏黄,在夜风中轻盈地飘动着。
一瞬间,他的身体如同被冰冻般僵住!
是她!
他背脊冰凉地站在原地,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般。
下午,意外地接到她的来电,他狠心地挂断并关掉手机后,他就应该料到,她应该是回国了。
只是,令他措手不及的是,她竟然会在电话打不通的情况下亲自来找他!
他深吸口气,远远看向她如雕塑般站立的身躯,一声不吭地摸出钥匙推开院门,然而,在他来得及关上大门前,她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就那么不想见我吗?”纯净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掩藏不住受伤的颤抖。
“怎么,难道我陆皓辰就该那么卑贱?面对一个曾经狠心抛弃我的女人,也要笑脸相迎?”他的语气中满是怨恨的味道。
女生静默了片刻,双手缓缓松开。陆皓辰猛地抽回自己的双手,“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月色如水,静静地流淌在干净冰冷的柏油马路上。
伸手拉了拉滑落肩胛的外衣,蒋琪深吸口气,初秋微冷的空气便一股脑儿地冲入鼻腔,呛得她轻咳起来。
宁静的夜色,连月光也是纯洁的银白,映照在她小巧的脸上,本就枯槁的脸庞显得更加苍白无色。
她就知道。
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个不完整的爱情故事,从她狠心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不再会有结局。
真好呵……
从前,他是受害者,如今风水轮流转,此刻她遭遇闭门羹,倒也是罪有应得。
她苦涩一笑,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再抬起头时,猝不及防地,前方一个急冲冲的人影跑过来,正巧撞了个满怀。
“哎呦!”对面那女生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蒋琪忙伸手去扶她。
“谢谢谢谢!”女生连连感谢。
她微微一笑,不知怎的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细细看去时,这才发现,这人竟是她白天在机场里撞见的女生。
“是你?”同样认出了蒋琪,那女生微微惊愕,眼睛睁得老大。
蒋琪莞尔一笑,细细打量她:“看来,我们两个还真是有缘呢,一天之中撞了两次。”
她见那女生腼腆一笑,索性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朗声道:“你好,我叫蒋琪,交个朋友吧。”
“嘻嘻,我叫白筱雅。”女孩儿弯起笑眼,伸出手同她握在一起。
“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白筱雅不免关切地问。
“来看个朋友。”蒋琪笑容大方得体,“只不过来得不巧,他不在家。所以,打算改天再来呢。”
“这样啊……”
见白筱雅点了点头,蒋琪从包包里掏出手机,微笑道:“能认识也是缘分,不如留个电话,以后说不定还能遇上呢。”
白筱雅双手接过她白色的手机,又将自己的手机递上。谁知解锁后,却不小心错把“去电记录”点成了“电话簿”,她暗自吐一吐舌头,正欲返回主页时,却发现,“去电记录”的第一个名字,竟然显示着“皓辰”。
她的心中“咯噔”一下子,捏住手机的双手不免颤抖。抬头看向蒋琪,她正微微蹙眉,认真地将自己的信息输进手机。
她认识皓辰?
M城不算大城市,但茫茫人海之中,重名的几率却微乎其微,更何况是三个字的名字。她今天巧遇了蒋琪两次,一次在机场,一次便在这里,而这里,正是距离陆皓辰家不过五百米的脚程……
这般蹊跷的事,若说是蒋琪从美国回来后,立刻来见了陆皓辰也说不定呢……
白筱雅只觉得凉气从头顶灌入,几乎冻僵她整个身子,直到蒋琪微笑着打断她的沉思,将手机还回时,她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也把手机递了过去。
“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白筱雅努力扯出一抹笑意,掩盖住方才的震惊,“只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小名,如果只单纯称呼‘蒋琪’,就有点太生分了。我这个人,不喜欢对朋友客客气气的,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