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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我已一生事茶(3)

我们可以在吴觉农一生的茶学活动中发现他的一个重要的治学特点,那就是调查研究。他总是亲自访问农民,调查市场;亲自收集数据和中外资料,亲自分析研究;他重视实际工作,亲自筹办试验研究机构和参加科研活动,亲自组建茶叶企业和参加贸易活动。正是这样通过大量的实践,取得感性知识,以科学的方法,上升为茶学理论,著译了大量的具有实际应用价值的茶学著作,可以这样说,离开了这些实践,便也就失去了产生吴觉农茶学思想的灵魂。

从吴觉农早期的茶学著作中,我们可以看到,科技兴茶的思想是十分明显的。早在1922年,他就通心疾首地指出:在这种工商业竞争的舞台上,在这种科学发展强烈的世界中,我们承袭了封建主义闭关主义的余毒,只依靠着自然的一点恩惠,两相接触,焉得而不失败,焉得而不落后。至1936年,他又提出:今后复兴茶业,要使栽培、制造科学化,不能不由试验研究机构去办理。到1937年和1942年,他又撰写了两篇论述茶叶研究、推广和制茶机械化的专题文章。直至1982年,他又向中央有关部门提出“加强茶叶科学研究和技术推广工作”的建议。由此可见,依靠科技进步,振兴中国茶业,是吴觉农茶学思想的核心部分。

我们可以在吴觉农毕生的茶学实践中发现一个重要特点,那就是对出口贸易的特别重视。他认为,中国茶叶的出路,主要就是在国际茶叶市场。有关这方面的专著论文,几占了他全部茶叶论著的一半。他的这个论断,当然还是建立在对市场的调查基础之上。是在详细分析了世界茶叶市场产销之后的情况,得出来的结论。所以他认为:以出口促进生产,发展中国茶业,是吴觉农茶学思想的又一个核心部分。

而要发展中国茶业,目标盯住国际市场,科技在这当中又将起到灵魂作用。“科技兴茶,贸易立业,”这是吴觉农茶学思想之真正核心。而要达到真正的科技进步,又必须首先革新茶业组织,要革新茶业组织,其前提则是民族独立和政治民主。所以吴觉农一向科学进步与社会进步双管齐下的姿态,是有其深刻含义的。看上去,吴觉农先生提出的组织问题、经营问题、运销问题以及贩卖问题等都是茶叶贸易上的一些具体环节,其实在本质上,这都是生产关系问题,在行业结构上,也都是茶业经营的体制问题。因为只有生产关系与生产力发展相适应的时候,生产力才会发展。

基于这一点,吴觉农提出了一系列茶叶革新的思路,举其要者,共有七个方面:一是复兴中国茶叶的路线问题。吴觉农提出要复兴中国茶叶,无非三条思路,一是资本主义方式,走英国人在印度和锡兰(斯里兰卡)所走之路。但中国的资本限制和小农经济的生产方式决定了这一条路不太走得通。二是合作式,这就是日本模式,但成效很慢,在急切需要发展的中国也行不通。三是国营式,即苏联的办法,也就是统制的办法,用政府和人民的力量来共同发展茶业。但中国当时的政府和民间,却又都缺乏这样的机制,所以还是行不通。吴觉农权衡时势,得出了联合第二第三条路线的办法,用中央和各省政府之间的力量,一面把茶户积极组织起来,共同栽制,共同贩运,一面直接向国外推销。三两年即可小成,八年、十年,便能大成。

以上这个观点,虽然是吴觉农1933年时提出的,但终其一生,其基本观点应该说没有改变。

二是国家的茶业政策问题。在茶业实践中,吴觉农逐渐明晰了这样一个观点,唯有使用国家力量,实施统制,实行管理贩卖,使茶业成为有利益的企业。这是吴觉农在1936年时就提出的茶业政策思路,在1937年,逐步形成了茶界众所周知的抗日战争时期的茶叶统制政策。

三是茶叶产销方针问题。吴觉农一贯认为,茶叶生产必须适应消费者的需求,同时必须以国际市场为主要目标,一切改进的需要都要适合服从国内外市场的需要。解放以后,他倡导的绿改红,在西南地区发展红茶生产,就是从国际市场的需要出发的。直到1979年,他还对茶人们说:首先应该从思想上解决95%和5%的问题。这个百分比,说的是世界茶叶市场总销量中,95%是红茶,5%才是绿茶和其它茶,这个问题一定要注意。应该说,从市场需要出发研究中国茶业发展问题,是吴觉农茶学思想的基本观点。

四是茶叶科学技术研究问题。关于茶叶科学技术的研究问题,吴觉农的论述有三个鲜明的特点:一是茶叶科技研究应以专门性的茶叶研究机构为主体,国家力量和民间力量要相结合;二中应以实用技术研究为主,兼顾基础研究;三是茶业研究的经费取之于茶用之于茶,应该从茶税中专门划出一块来从事茶学科学研究。

五是茶叶人才和茶业教育问题。这也是吴觉农毕生强调的问题。他曾说:中国茶业失败最大的原因,在无茶业人才。最迫切的问题就是茶业人才的养成。他把茶叶人才分成两类,一类是推广人才,一类是基本人才。在这方面,他作了许多积极可行的实践,他本人桃李满天下,至今都在茶业战线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也说明了这一问题的重要性。

六是茶业金融问题。吴觉农认为中国茶业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缺乏资金。因此,重视茶业金融问题,以金融手段扶持茶业,是吴觉农茶学思想的特点之一。

七是茶业经营管理的体制问题。可以说,在吴觉农的茶学著作中,论及茶业经营管理的问题为最多。其中心思想是通过合作组织,及其联合组织,把一家一户在小片土地上的小农副业生产发行为由多家农户合作经营的集约化的、现代茶园式的集体生产,把产制分离、初精制分离的生产方式改变为产制一体化,初精制一体化的现代化制茶工厂,把产销脱节、高利贷垄断的贸易关系改革为由生产者合作联合运销的直接对外贸易。七十年代以后,吴觉农与时俱进,即知即行,又提出了实行“公司制”和农工商联合经营的新路子。

除了以上七大问题之外,吴觉农还关注着茶业的许多方面,比如保护奖励,行政管理,团体组织等等,所有这些,构成了吴觉农茶学思想的大厦。从今天看来,还是那么新鲜,及时,切中要害。还是那么具有可操作性,思想的生命力穿透至今,真接指导着今天的茶人们的茶业实践。

随着中国茶人对吴觉农茶学思想的理解与时俱进,吴觉农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非同一般。特别是他故乡的人们,对吴觉农怀着亲切和崇敬的感情。这便有了吴觉农逝世一周年之后,他的骨灰被送回上虞安葬的隆重一幕。

在中国,遗骨还乡,落土为安,是传统文化中重要的一笔。现代化的中国当然已经不再强调这一点了。但一个人去世之后,能够被乡人们接回故土安葬,依然是一种殊荣,体现了故乡人民对他的敬重和怀念。而吴觉农就当之无愧地安享了这份殊荣。

吴觉农逝世的时日是1989年10月28日,终年92岁,11月16日,在北京八宝山公墓举行了遗体告别仪式,《人民日报》当天发了消息,题目为:七届全国政协常委著名农学家茶叶专家吴觉农遗体告别仪式在京举行。他的生前友好如姚依林、周培源、赵朴初、孙晓村、屈武等都前来告别,而他的茶人朋友们就来得更多了。

一年以后,1990年10月28日至30日,在他的故乡上虞,举行了纪念吴觉农逝世一周年暨骨灰安放仪式及吴觉农学术思想研讨会。

吴觉农墓地由大理石砌成,墓基上方碑石刻有陆定一题写的“当代茶圣吴觉农之墓”,墓前长方碑石上刻有“吴觉农先生事迹述略(1897、4-1989、10)。”

人们敬默在他的墓前,不由得想起他曾对后人说过的那段话:我从事茶叶工作一辈子,许多茶叶工作者,我的同事和我的学生同我共同奋斗,他们不求功名利禄升官发财,不慕高堂华屋锦衣美食,没有人沉溺于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大多一生勤勤恳恳、埋头苦干、清廉自守、无私奉献、具有君子的操守,这就是茶人风格。

茶圣功业垂青史,虞山舜水传英名。吴觉农初名龙山,而他长眠之处,也正在故乡龙山之巅。从此,他的灵魂,永远地和馨香的茶园依偎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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