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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山水人文篇(9)

瀑布共有五级,自下而上,梯次排列,连绵不绝,约有一公里之遥。每级瀑布高、低、宽、窄虽不相同,但都相互衔接,彼此呼应,连成飞天银河。真正是“一瀑未平,一瀑又起”!这里的山体,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花岗岩石质,白中泛青,坚硬光滑。由于河水经年累月的冲击,竟在连山接地的巨石上形成了现在的河床。如此浩大的“工程”,假如要用人工雕凿,一定会让能工巧匠们却步咋舌,临石畏难,退避三舍的。还是水的威力巨大啊!想起圣哲老子对于水阐发的睿思高论:“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弱之胜强,柔之能刚”;“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不由人感慨系之!临水观石,若面师承教,心扉洞开。有水的地方,石头是软的。有石头的地方,水是有灵魂的。是水与石演绎的恋歌,谱出了壮观的瀑布,启迪了人们的哲思。

最顶端的一处瀑布最大,高约60米,宽约20米,下方的石潭,近200平方米大小,数十米深浅。水到崖头,像一条收不住脚步的巨龙,一猛子窜出最后的河床,大有粉身碎骨之虞,人见人骇。飞瀑腾空,如白雪漫舞,飞沫四溅,水柱入潭,惊雷远震,撼山动谷,激荡起阵阵狂风,喷进出层层雾雨,封住了整个河道和山谷。经历了惊心动魄场面的人们,似乎意识到重新团聚的艰难和珍贵,于是,在潭中稍加思索和休整,又重新合为一体,昂起头,挺起胸,唱着歌儿,闪烁着五彩缤纷的霞光,雄浑而磅礴,豪迈而坦荡地冲向前方,去经受又一级断崖飞瀑的磨炼和考验。

也许是飞瀑水雾造就了这一方迥异别处的自然环境,为植物的生长发育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因而,这里的树种既多且杂,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分别有连香树、枇杷树、鸡骨条木、光叶冬青、松树、红豆杉、送春归树、铁杉、红桦、毛榛、羽叶丁香、三角枫、五角枫、铁栎木、苦桃木、六道木、水曲柳、鸡爪槭、椴树、栾树,还有遍布山坡的杜鹃花、榆叶梅、野芍药、独蒜兰等等,由于气清水润,这里的山花格外艳丽。两位女节目主持人难禁鲜花诱使,奋力爬上崖头欲去攀折。她俩到了花前,却又惜花怜草,不忍下手,手抚花叶腮贴花瓣,与花儿亲近得没完没了。机敏细心的摄影师赶忙抓住机会,调转镜头,让这一感人瞬间变为永驻。其旁的文字记者也灵机一动,即景吟诗一首:今日瀑前此崖中,人面山花相映红。人面已入镜中去,山花依旧吻春风!

人立瀑前,深深地吸一口气,心便慢慢地静了下来,好像碧流底层一枚晶莹圆润的鹅卵石,清凉而又透明。顿时,觉得自己比世间常人多了一份特殊的享受,窃喜不已。此境,是“野渡无人舟自横”的简约,是“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幽静,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悠然,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澄旷,是“意静不随流水转,心闲还笑白云飞”的超脱。风声、水声、鸟声,白云、薄雾、山径,处处弥漫诗情,流溢禅意。

云雾沟还有一处瀑布,自山顶顺河床飞流直下,长约百米。虽不及三合宫瀑布宏大,却也水声隆隆,水花四溅,别有韵致。我们本想攀至沟脑,看看水源的来龙去脉。行进中,路旁接二连三的山泉,惹得大家挪不开眼光,迈不出脚步,一个个如痴似醉地为之赞口连连,感叹声声。

一脉清泉,从那浩莽的森林中蹦蹦跳跳地流淌出来,携带着大山母亲的叮咛,挟裹着花草的芬芳,从山崖上跌落,从石缝中穿越,从草根旁流过,一往无前,义无反顾地奔向最终的目标——大海。尽管,前程未卜,坎坷难免,但它的心中,只有奋进,没想过得失损挫。斯举斯动,感人至深;斯风斯范,发人自省!

大自然的造化使山泉铸就了高雅幽深的气质。“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漾漾带山光,澄澄倒林影”,诗人把山泉的“道骨仙风”描绘得惟妙惟肖,绝了!深山、幽谷、峻石、青松、奇花、异草、飞瀑、清泉……置身其中,泉声似是琴音,飞鸟似在跳舞,涛声似是歌声。

无论是江河奔腾,浩波万里,还是飞瀑垂空,摇岚曳石,这一切,最终还要归功于山泉。因为,是山泉造就了河流,河流孕出了飞瀑,飞瀑引来了游人。涓滴汇溪,百溪汇河,百河汇海,终成大业。

老子说:“天下大事,必作于细。”在山泉和飞瀑身旁诵咏此语,领悟便比平素深刻了许多。

黑渭湿地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偕文友三人前往尚村镇新范村。那里,海拔340余米,是黑、渭二水交汇的地方。

由于海拔度低,水位高,所以这儿是水的世界、草的世界、莲的世界、鸟的世界,地地道地道体现着湿地特征。

临近河堤的地方,有数百亩莲池。时值开花季节,便多了一份诱人的妩媚。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嫩绿嫩绿的荷叶,它们相互簇拥,展绿叠翠,碧盘滚珠,皎洁无瑕。远远望去,像翻动的绿波,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特别是那初出水面的新叶,尖角初露,仰视青天,尤显生机勃勃,张力无穷。怒放的荷花,最是惹眼,点缀在绿叶丛中,愈显灵秀娇媚,像清纯的少女,像出浴的佳丽,像舞场的皇后。粉荷垂露,盈盈欲滴;白荷带语,魅力无限。身入其境,人见人醉。“醉”意中,我们谈论杨万里的名句:“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谈论李白以荷花与爱情作比的妙思:“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佳人彩云里,欲赠隔远天。”原以为葱翠满池,及至人到塘前,方才看出荷叶间还夹杂着前一年的旧竿残叶,相形之下,愈显新荷的生机盎然,鲜嫩蓬勃。一友触景感言:“走不出曾经,悟不透今天!”友人皆有同感。看来,新荷走出了曾经,残荷映衬了沧桑,游人悟出了哲理。

一上堤,连绵数千亩的芭茅,让人眼前一亮,为之一振。这草,仅在南方见过,没想到,它们在黑渭湿地上也安了家,成了主人。绿汪汪的芭茅,密密匝匝的,一直延伸到目力难极之处。

芭茅的个子,与人一般高低,枝杆一节一节的,像竹子,又像芦苇。新株长成,无人手触,节头向上的一段,蒙着一层淡绿,粉嫩粉嫩的,让人十分喜爱,不忍亲近触摸,免生“心疼”的怜惜!芭茅叶子窄而长,中间有一道规整的白印,那是露珠滚落入地时的“河道”。每逢干旱时节,芭茅便是从这条“河道”中汲取水分,顽强地生存下来,这才没有发生“绝种之灾”。不然,也无缘与我们相逢于斯时斯地了!芭茅的花为白色,酷似苇花,茸茸儿的,柔柔儿的,沉沉儿的,煞是好看。风一吹,万头攒动,似向游人点头致意、低首祈福。芭茅花的用处可多了:牧童将它团成凉帽,遮挡烈日骄阳;大人们将它绑扎成束,用作厨案上的笤帚;古代,两军作战时,执茅为旌,位列最前,指挥部队——“名列前茅”的成语,便出自此典!

站在堤上,对望可及彼岸,西望黑渭分流,东望水波无际。渭河河心岛上,成堆结伴地站满了一大群灰鹤。它,个头高达一米,脖长超过双足,呆呆地站在早滩上,有的仰首望天,有的低头看地,有的则将头伸进羽毛中,若无其事地进入了梦乡。黑河清流之中,游动着一群一群形似黄鸭的小野鸭子(当地人叫它“油葫芦”)。它们一忽儿在水中追逐嬉戏,一忽儿钻下水去捕捉小鱼猎获美餐,一会儿又振翅高飞,转移到另一处水肥草旺的地方开辟新的领地。啄木鸟吃饱了肚子,站在路的中央,昂首瞪目,好奇而又惊疑地望着游人,并不时抖动羽毛,展示美丽……

大约在芭茅丛林中穿行五六里草路,就到了黑渭交汇的三角地带。

这里,系周至县与兴平市的接壤之处,视野开阔,水舒云展,群鹭翱翔,野渡舟横。渭河自西北流来,黑水自西南注入,二水汇合后,径流向东。水到此处,河宽流缓,殊途同归,颇有些相见恨晚的亲和。于是,草们、鸟们、莲们,也就乘喜而入,和谐相处,相得益彰了。草儿摇头晃脑,鸟儿长空呜叫,莲儿花叶映衬,人们如痴如醉!

身临此境,似乎感觉自己此时不是在赏花观景,而是在阅读一部巨大的大自然写就的绿色辞典。不用诠释,我们在这里读懂了一组立体的词汇:茅封草长,枝叶扶疏,花团锦簇,争妍斗奇,郁郁葱葱,风光旖旎,浮翠流丹,葱蔚洇润,蒹葭苍苍,在水一方……

自从黑河建成了金盆水库,成为西安市的饮用水源之后,沿途采取了严格的水质保护措施,河水便显得格外的澄明净洁。流到这里,与绿草相映,与渭水相形,愈显纯净可人。站在黑河南堤,静观流水,我又找回了久违的感觉:澄净的河水,泛起细细的纹波,一群群小鱼儿,任游其中,往来穿梭。岸上,绿柳低垂枝条,芭茅长伸枝叶;岸边,一簇簇翠绿翠绿的水草顺着水流舒展身躯,一群小虾绕行期间,攀附其上;水下,五颜六色的小卵石,惹得人难禁诱使,只想脱鞋下水,揽入手心把玩。

这里的沙滩,别是一种风格。渭河沙滩呈浅黄色,沙粒稍显大些;黑河沙滩呈青灰色,全是细细的沙子末儿;两河汇流之后的沙滩,沙子都失去了本色,折中调和了。由于渭河水流大,故而沙子多,因之“领导”着沙色,主呈黄色,只是较之汇流之前色更浅、粒更小、滩更大罢了!

靠近河岸的沙滩,生长的全是芭茅和马鞭草,成片成林的,十分霸道地体现出排它性。多年的沙、草共存,使得沙滩不断缩小,草籽随风传播,草们便渐成“主导”角色,大有吞食沙滩、横渡黑渭之势。

当我们坐在芭茅丛之间的沙滩上休息时,黑河水中传来一阵阵清晰的蛙鸣。此时此境——和风、丽日、碧水、白云,再加上闲心、幽境、蛙鸣、鸟叫,真正让人轻爽到了极点,愉悦难以名状!仔细想想,蛙对人类可以说做到了兢兢业业、竭诚尽忠:春耕、夏种、秋收之时,既是农人最为忙碌的季节,也是蛙儿们大显身手,吞灭庄稼害虫战果最为辉煌的时节。可以说,青蛙对人类一无所求,只是奉献,用自己的辛勤努力,守护着一层层油绿,换来了一浪浪金黄,即使在闲暇之时,也还奏出了如此悦耳动听的乐章,为游人提供了诗意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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