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5474800000002

第2章 上海,上海

邮差送来电报的那天上午,天色阴郁,下着点蒙蒙细雨。我老妈读了电报内容,一时不知所措,脸色煞白,几乎晕厥过去。我问老妈,哪儿发来的电报,电报上写的什么。我老妈回过神儿之后,说,赶紧骑车去工地,叫你爸立刻回来。

电报是我上海的舅舅发来的,只寥寥六个字:“燕病危速来沪。”没加任何标点,也没有任何额外的解释,发报日期是收到电报的三天前。我老妈后来说,她当时眼瞅着这六个字,以各种可能的断句,反复解读,生怕会错了意,但不论怎么读,还是只读出一个意思。

在快递和电话普及之前,对于我老家的乡村而言,电报还是最迅速的通讯方式,最快的时候,讯息据说可以当天传达。我在初中语文课上,实战过电报的写法,老师随口瞎编一桩复杂的事儿,然后让我们用最简明的电文写出,往往,我们自认为已经写得简约如《诗经》,老师删吧删吧,最后还能删去好几个字,依然不损文义,非常不容易对付。老师说,他删掉的不是字,都是钱。因此我认为,电报在它彻底消亡之前,最显著的一个好处是,它能够最大限度地考验中文表达功力,长期操练,比骈文、散文、八股文都更加能够培养文豪,直追写《春秋》的孔子,微言大义,一字千金。同时,电报也有一个最显著的坏处,它并不能完全确保效率,偶尔,它朝发夕至,更多时候,它得滞留一些时日,例如我所读到的这封六字真言,由于发出之后正好遇上周末,中间足足耽搁了三天,才姗姗来迟,完全背离了发电人的初衷。换句话说,真要有急事儿,等读到电报,急事儿早就已经发生了。这么一琢磨,可把我老爸老妈给急坏了。

我老爸蹲在工地的施工架上,正在粉刷房屋的外墙立面,他听我一边喘着大气儿,一边给他背完六字电文,惊诧地问我,什么时候收到的电报。我答非所问地说,我早上返校拿毕业证,刚到家,老妈就给我看了电报,然后让我赶来叫你,但发电报的日期是上周五了。我刚说完这些话,老爸已经从一人多高的施工架上,径直跳了下来。泥地给蒙蒙小雨洇得有些湿滑,他落地时,摔了个五体投地。老爸顾不得疼还是不疼,脏还是不脏,一把拉过靠在墙边的自行车,跨上就走。

我老爸老妈稍稍核计了一下,草草准备了些衣物,决定到镇上,坐下午唯一的一班长途汽车去上海,我也跟着一块儿去。我老爸老妈整个一路上晕晕乎乎,魂不守舍。老妈偶尔抽泣一下,老爸偶尔安慰她两句。我噤若寒蝉,不敢说话,只扭头对着车窗外,看着路边的树啊房屋啊电线杆啊,全都着急忙慌地朝后方飘去。我没心没肺地想:假如我就此没了我姐,我是不是就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了?

我姐就是电报上说的燕,她初中毕业以后,随我老妈摇身一变,突然成了名副其实的上海人。我老妈是“文革”期间的所谓“知青”,十六岁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我和我姐都是知青子女。我老妈插队落户的地方在江西吉安,后来经人做媒,却姻缘际会,嫁到了浙江安吉。我从小听我老妈讲她上山下乡那些事儿长大,听久了,常常觉得那些事儿离我并不遥远,好比被教科书熏陶洗涤多了,真觉得共产党个个是英雄,国军个个是混蛋。张艺谋的《山楂树之恋》上映后,我买了张碟,拿回老家送给我老妈,我妈一气儿看了三遍,每遍都看得悲欣交集,泪眼婆娑,时不时感慨一句:“这情形,跟我们那会儿一模一样!”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上海出台新政策,凡知青子女,可有一人顶替知青本人,回归上海户籍,参加上海的招生,接受上海的教育,说上海的语言,做上海的主人,总之,除了免费居住上海的房子,一切待遇都跟上海本地人无异。我老妈曾经在我姐和我之间,做过两难的思想斗争,一时拿不定,该把这个名额给谁。给了我,我老妈很轻易背上“重男轻女”的臭名。给了我姐,我姐早晚得嫁出去,浪费了名额,委屈了我。做这个决策,对我老妈而言,难于落水之后先救谁那个悠久的傻屄疑问。最后,我老妈决定委屈了我,把名额给了我姐。理由是,女孩儿终归是弱者,应当优待,好男儿志在四方,有本事将来自个儿考到上海去。我那会儿刚上初中,如我所说,我春风得意,小有志向,因此我老妈在我的志向里,早早种下一粒种子,让我知道考大学、考好大学、考上海的好大学就是我的未来,让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天生使命,仿佛耶稣的使命就是钉十字架。至于未来以后去哪里,使命的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老妈说,在一定的环境里,这粒种子自会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我老妈的话,我至今拿说不好有没有道理。

我姐在成为上海人之后,在嫁作他人妇之前,长年寄宿在我舅舅家,跟他们一家四口挤在一套不足三十平方米的蜗居房,进进出出。后来,我姐考入一所四学年制的上海市重点中专,主攻电子技术。如今,这所中专已华丽升级为大专。跟我一样,我姐的志趣与专长,都不在理科。过去,我常常偷看她日记,经常背诵她的习作,并在考试中,整个或者局部挪为己用。我一向认为,我姐根本不应该总读三毛、琼瑶、张小娴,假以时日,她们会反过来读一个叫海燕的姑娘在十多岁时写的文字。现在,这个叫海燕的姑娘,却不得不成天跟元件、线路、图纸等等怪物为伍,枯燥无聊的课程,加上极度失去自由的居住环境,令我姐头四年的上海人生涯,每一天都仿佛囚禁在肖申克监狱,渴望救赎。我们在老家,隔三差五收到我姐的来信,信里,我姐除了汇报近况,反复抱怨不该来上海遭罪,她说这个政策压根儿就不是福利,而是对知青子女的再度虐待,谁说从安吉来到上海就是一种补偿?多年以后我读《围城》,钱钟书在里边引申法国人的谚语说,围在城里的人想冲进去,挡在城外的人想冲进来,我突然想起我姐的这句箴言来,深深觉得人生就是一场犯贱。我问我姐,当初,你为什么要读中专,而不是读高中然后考大学呢,既然毫无兴趣,为什么不选文科而选理科呢。我姐说,你懂个屁,中专哪有文科,不读中专,我怎么赶时间早点工作,我不早点工作,怎么替爸妈供你念大学,你哪来零花钱买名著,追女生?

我对上海自小并不陌生,但从来没在夏天去过上海。因为我老妈的身世背景,我们几乎每年春节,都会大包小包,全家到上海姥姥家舅舅家过上几天。上海给过我许多无可取代的幸福感。我热爱上海的电车胜过老家的拖拉机,热爱上海的抽水马桶胜过老家的茅坑,热爱上海的动物园胜过老家的猪圈儿。我对动物园莫名迷恋,每年都盼着能玩儿上一回,在很长很长的日子里,动物园在我脑袋里边儿,就是上海的代名词。

上海给过我那么多幸福感,其中最重要的一次,在我念小学二年级。某一天,我腿上陡然出现一种无名紫点,在皮下,在肉上,不痛不痒。我在老家医院住了半月,用了各种药物,紫点毫不妥协地蔓延成紫斑。于是我老妈带我到上海,没有住院,没有吃药,只打了三天屁股针,紫斑就越来越淡,越来越少,然后彻底消失。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我被我妈我舅带着,借养病的机会,到处看上海。那时候的上海,还没有东方明珠,还没有磁悬浮,还没有世博馆,还没有地铁,还没有高架,还没有今天象征新上海的一切,却已经令我瞳孔无限放大,内心无限憧憬,我感到十分幸福。在紫色斑点从出现到消失的一整月时间里,我老妈为了不让我落下功课,便充当起我的私塾教师,她上午就着课本教我语文,下午就着课本教我算术。我老妈在上山下乡之前,只念过一年初中。我至今记得,她这么给我讲解课文《高玉宝》里“逼债”这个词儿:“逼债,就是逼他还债。”我觉得这么解释相当于什么也没解释,一定有问题,但是,我感到十分幸福。重新回到班级后,我惊喜地发觉,我老妈的授课进度比老师超前一大截。老师特地为我举行了一次全班摸底考试,测试一下我的功课落下多远,以便给我开小灶补上,结果我语文考了第一,算术考了第二。在同学们的集体沮丧中,我感到十分幸福。

现在,我和我老爸老妈坐在开往上海的长途汽车上,我第一次体会不到幸福感。我们都昏昏沉沉,心不在焉。我们都各自揣摩着“病危”二字最恶劣的内涵,我们重新学习这个词,完全不敢把它跟我姐联系在一块儿,仿佛各自怀着不可告人的鬼胎。

汽车开了很久很久。快进上海地界时,一只后轮突然爆胎,整车乘客齐声惊叫。于是司机不再放手开,晃晃悠悠,磨磨鸡鸡,开到车站已经黄昏。下车后,我老妈找到电话亭,给我舅舅打了个电话,然后我们招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而去。

事态比我们预想中好了太多。询问服务台时,穿白衣服戴白帽子的姑娘帮我们查了查,说我姐在一天前已经从病危房转到了普通病房。我们寻见病房,透过走廊的玻璃墙,我看到一间十分干净的房间,总共有三张或者四张病床,床与床之间用淡蓝色布幔隔开,我姐半躺在最外边一张病床上,床头安了台监视器,黑色的小屏幕上,闪动着各种线条和数字。我舅妈坐在床沿,捧一只小碗,一勺一勺喂我姐喝汤或者粥。我老妈急切地推开病房,我和我老爸紧随其后。

我姐见到我们,扭头躲开我舅妈的勺子,高兴地说:“爸,妈,你们来啦!生,你毕业啦!收到家里来信,说你中考考得那么棒,真是高兴啊!”

我说:“看到你没事,我也高兴啊!”

我妈说:“电报上说你病危,我们都急死了!”

我姐说:“没事儿啦,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你看,我现在精神多好,舅妈每天给我炖鸽子汤呢!”

我姐说她没事儿了,自然是宽慰之辞,她在转移病房前,刚刚拆除胸口的心跳起搏器。医生说,再晚一天脱离危险期,我姐胸腔里,就得终身埋一个这玩意儿。这意味着,她将一辈子不能做让心脏兴奋的事儿,不能生气,不能奔波,不能高兴,乃至于不能高投入地做爱。

我姐得的是急性心肌炎,具体病理我们都不懂,只知道那天下午她考机械制图,考得好好的,突然一个烦躁,晕厥过去,铅笔、橡皮、角尺、圆规,撒了一地。全班同学哗然,考试中止。几个粗壮些的男生,即刻抬了我姐出去,叫车送往就近的医院。送到时,我姐的心跳已经停止,加上匆忙之间,没人随身带钱缴纳急救押金,医院死活不肯收留。老师同学开始哭哭啼啼。很快,一个主任医师被惊扰出来,迅速了解情况后,说病人年轻貌美,救命要紧,树挪死人挪活,押金的事儿由他担保,同时让老师同学尽快通知病人家属,也就是我舅舅。我姐被塞进抢救室,第一件事儿就是在她胸口拉开一道口子,探入一只起搏器,强行令心脏恢复跳动。我舅舅他们赶到时,手术仍在进行,我姐生死未卜。我舅舅原本不打算惊动我爸妈,想等我姐康复得差不多了,在信里轻描淡写提上一笔。可是手术之后两天,我姐依然时时昏迷,状况恶劣,他这才给我家发去那封骇人听闻的电报。

由于电报的耽搁,我们火急火燎赶到时,所有惊心动魄的场面早已过去好几天,我姐万幸,已无生死之忧。医生说,再看护一周,就能出院休养了。因此在接下去的一周时间里,我姐除了每天打针吃药,就是半躺在床上,跟各种前来探望她的人聊天儿,间或下床溜达几步。医院给配的药形形色色,红的,绿的,白的,胶囊的,丸子的,混在一起,护士小姐拿一个软软的塑料小碗,满满地盛了,摆在病床的移动小桌上,我姐每顿吃饭前,得先咽下这么一小碗药,咽下之后,基本就饱了,再怎么可口的饭菜也不怎么爱吃。来探病的人,有上海的姥姥和舅舅舅妈、表弟表妹,有特地从老家安吉赶过来的三两个姑姑,但主要是我姐的同学,其中最主要的是女同学。

鲁迅说,秋天薄暮,吐半口血,由两个丫鬟扶着,去阶前看秋海棠,是一种福气。我姐生病的时候,正值盛夏,外边暑气逼人,没有秋海棠可看,况且险些丢了性命,远不止吐半口血那么简单,因此谈不上什么福气。但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在某些时候能够被周围几乎所有的人关注着、宠幸着,众星拱月,终归是件难得的事儿,这也是我小时候一旦想吃罐装杨梅或者黄桃,就渴望生病的原因,这些东西平常吃不到,只有生病时,我老妈才可能买了给我吃,即便我老妈不买,也会有人送。

在我姐住院的一周时间里,因为医院距离学校不远,她那些同学来探望的频率很高。有时候,他们早上赶在上课前,给我姐送来一份早餐,粢饭加豆浆,或者皮蛋瘦肉粥。有时候午间休息,他们过来瞅一眼,聊上几句,说说学校里鸡零狗碎的近况。下午放学更不必说,他们分成几波,三五成群,错开日子来看望我姐,否则规模太大,会让门卫给截在外面。这样一周下来,我大致认识了我姐的所有同学,特别是女同学,我能一一叫出名儿来,对号入座。个别女生,我甚至有过或长或短的交谈,例如我姐一个最要好的同学贾一萍,再例如虞俪。

第一回见到虞俪,她十六七岁的样子,杂在一堆男生女生当中,安安静静的不怎么说话。她仔细听别人唠,听到有意思处,颊上笑容如芙蓉花开,也高兴地说几句。她笑起来嘴角分外向上翘,仿佛一轮平躺的月牙,令看她笑的人也高兴起来。虞俪的样子,让我想到“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个成语。我知道有很多女生在这个年龄,早已不是处女,但我莫名其妙地相信,虞俪还是处女。我姐后来跟我说,虞俪的家教极其严厉,她跟什么男生交往,她什么时候出门逛街,什么时候回家,她看什么书,都被她妈掌控得死死的,甚至连她所有的相片,都被她妈锁起来,以免不慎流落到小流氓手里,拿去性幻想,或者做其他非法勾当。据我观察,在我姐所有的女同学里,虞俪并非最貌美如花的,但她如同一粒花生米混入一堆葵花籽儿,是最惹眼的,至少对我是这样。有些事情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就像有人天生不吃香菇,有人生性嗜赌如命,有人喜欢环肥,有人热爱燕瘦,有人钟情玉女,有人就好御女这一口。我看虞俪一眼,就知道自己没救了。我那会儿才十四五岁,要说这就是所谓一见钟情,我不太好意思。我更愿意理解为,好比小孩儿从形形色色的变形金刚玩具里,单单看上了大黄蜂,兴许会自此迷恋一辈子。

事实上,我总共就见过虞俪三回。

第一回是在我姐的病房。我说了,她大多数时间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上身穿一件春意盎然的丝质短袖衬衫,下身穿一件粉色紧身裤,头发连同柳海一并梳到脑后,扎起一个马尾,额上浅浅地露出美人尖。我频频偷看虞俪,有时候是贼忒兮兮地扫一眼,再扫一眼,有时候我索性肆无忌惮地看。虞俪更多时候在听他们讲话,认认真真地看讲话的人,我希望她也能把目光匀点儿给我。有那么一两次,虞俪似乎察觉到我在看她,也有意无意朝我这儿看,但是等她的眼神真的跟我的目光遇上,我却像一只捅破了的鱼鳔,立刻泄了气,快而乱地将目光挪向别处。

我第二回见到虞俪,是在病房的走廊。我感觉百无聊赖,下楼逛了一圈书店,胡乱看了一阵,没买任何书。我再上楼,正好在走廊遇见虞俪。她这回一身雪白的夏季运动装,雪白的T恤,雪白的短裤,雪白的旅游鞋,头发依旧整整齐齐梳向脑后,但是盘起了一个发髻,整个装束清爽利落,仿佛一个洛丽塔版的乖乖小秘书。虞俪单肩挎一只书包,急匆匆地往电梯走。我没问她什么时候来的,却问她:“明天还来吗?”问完这句话,我觉得有点儿后悔,好像暴露了内心的大隐私。虞俪倒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大大方方地冲我一笑,月牙平卧,芙蓉花开,大大方方地说:“来的呀!今晚因为家里有点事儿,我就先走啦!”

第二天虞俪并没有来。第三天也没来。我很想知道什么原因,但是无从知道,我不能去问任何其他人。这种感觉就好比我的第一次梦遗,我诚惶诚恐,极其渴望弄明白来龙去脉,却只能憋在肚子里,直到终于有一天无师自通。第四天,我姐就出院了。

我第三回见到虞俪,是在我姐出院后一周。我姐跟几个女同学约好,在我跟我爸妈回安吉之前,拣个没有毒辣日头的阴天,带我们在上海好好溜达一圈儿,逛逛代表性的繁华路段,买几件称心如意的衣帽鞋裤。令我暗自欣喜的是,虞俪那天也来了。我们一行七八个人,先是走了外滩,接着走了南京路、淮海路。我一路走,一路断断续续想到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我想,这三个大佬,得他妈拥有多大能量,才能吞下这半个最藏金纳银的上海。我们走了整一个上午,走累了,找个餐馆集体歇了歇脚,然后继续走。我们又走了绍兴路和山阴路。在绍兴路,我看到我的童年伙伴儿《故事会》杂志的老窝,那不经意的一刻,仿佛玄奘第一眼见着观世音,一时惊喜交加。在山阴路,我看到鲁迅故居,我们买了门票进去瞅了瞅,楼上楼下小三层,最大感觉是真有钱啊。跟鲁迅故居紧紧相邻的,是茅盾故居。我们对这个作家都没什么太多认识,就没再进去。大热天的,这两条小路却是红砖绿瓦,梧桐成荫,比起之前溜达的十里洋场,怎么看怎么更像上海。

我们又走了大半个下午,我在大家的说话声中,无数次偷看虞俪,却一句话也没跟她说过。后来我们走在一条路上,准备去坐公共汽车,我一身疲惫,落落寡欢,低头只顾往前走。我听见有人在身后叫我:“海生!”我扭头看,竟是虞俪,她一手指向路边,手指稍稍向上,笑着对我说道:“你将来的目标!”我好奇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两尊昂首挺立的石狮子中间,夹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红墙铁门,铁门上一个个突起的圆点,衙门似的,在周遭众多现代楼群的映衬之下,显得别别扭扭。铁门上方,一块老大的白底匾额,书写着几个墨黑大字,“上海交通大学”,一看就是毛泽东手笔。我也冲虞俪笑了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在虞俪面前,我每次总想使劲说点儿什么,每次都是一片茫然。

离开上海的头一天,我在我老爸指示下,买来整张红纸,一裁为二,又买来一瓶曹素功墨汁和一支兼毫大毛笔。我用我得过奖的行书,写了两张大致意思相近的感谢信,一张贴在救过我姐性命的医院门口,一张贴在我姐的校园橱窗里,鲜红鲜红的。

同类推荐
  • 武林客栈:日曜卷

    武林客栈:日曜卷

    就情节结构亦即想象力而言,我给了《武林客栈·日曜卷》满分。从《青天寨》到《蛊神劫》,都体现了百烟MM的巧思灵慧。锋如还珠楼主养慧于巴山蜀水,非烟MM亦得其慧心灵性于山水荒野之间。她追求的不是大漠风烟的雄犷,而是山重水复的曲折。更妙的是,她亦非常善于制造断了
  • 驱魔人·第三季

    驱魔人·第三季

    棺材里没有父亲的尸体,只有一把水晶刀,半尺长,锋利而有灵气.质地纯净得世间罕有,肉眼很难辨别出刀的形体。阮瞻瞬间就明白,这刀就是在红色幻觉中,那个看不见脸的人给他父亲的东西。可他父亲去了哪里?是死后被盗尸,还是真的没有死?他有什么目的?这把刀是他留给自己的,还是无意间失落?为什么当年他从没有在父亲的身上见过这把奇怪的刀?这一切都是谜,他要解开它们,不管他的“逢三之难”能否度过,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 我愿意这样想起你

    我愿意这样想起你

    文艺暖男新鲜旧情人,睽违三年后最新力作。一部让你“感怀旧时光,寻找新开始”的暖心之作。一部道出你心声的青春纯爱集:用整段青春去爱你,是我做过的最奢侈的事。谁的青春不值得回味?你是否也曾在一个寂寂深夜打着手电躲在被子里抹眼泪?30个纯美故事,让你动情动容,让你感慨:很庆幸,在美的年华,我们可以拥有同一段回忆。那时年少,有人说你不懂爱,可是你还是去爱了。不为别的,只为给今天的你留下这段微微疼痛却刻骨铭心的回忆。
  • 我的初中生活

    我的初中生活

    景与情相融,意象与韵律相融,字字展现中学生懵懂的心灵世界,在天真质朴凝结的情感中品味青春的萌动和对时光匆匆的无奈与记忆……
  • 喜欢一个人可以多久

    喜欢一个人可以多久

    本书是一部三线合一的小说,文章以爱情为明线,个人成长,对亲人的恨与愧疚为暗线,只为述说一个当代青年在成长过程中所遇到的迷茫。文章有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细腻的心理描写,也有海明威“冰山”式的风格。最后意想不到的结局,更是留给读者以想象。
热门推荐
  • 废材是公主

    废材是公主

    只要是废物就会被人嫌弃的大陆上,梦蝶莹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废物。只可惜,他们全部都看错了!哼哼,神器、神兽和魔法宠物么?想得到真正的契约就先通过我这一关吧······
  • 妖怪实录影

    妖怪实录影

    为了追溯自己的过去,少年毅然选择激发自己的血脉。踏上寻找自己身世的旅途,驱妖师的血脉,妖怪的鬼影,一切的一切的一切,是你的救赎,还是我的审判?驱妖之后,我的泪,为谁流?
  • 光影大帝之名将传奇

    光影大帝之名将传奇

    他,身世扑朔,天赋异禀,在挚友的帮助下平步青云,却因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而陷入了人生最痛苦的抉择中。他,将门虎子,地位尊崇,无意中陷入了阴谋漩涡而被皇帝迫害,无奈只得转投他国,历经千辛万苦,只为一朝大仇得报。两个命运迥异的男人在历史车轮的推动下,走到了时代的风口浪尖上,将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 末世学生

    末世学生

    主角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大学生,孤孤单单的,然而是这个世界让他学会了杀戮,学会了怎样才能活着见到明天,命运到底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是掌握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呢?
  • 恋爱百分百:霸道校草的呆萌姑凉

    恋爱百分百:霸道校草的呆萌姑凉

    作者很懒,简介就在第一章的时候写,请可爱的读者包容,谢谢。/微笑/欢迎入坑,不喜勿喷哟~
  • 超级抽风全能系统

    超级抽风全能系统

    系统在手,天下我有!虽然这个系统有些抽风,但我喜欢!看一个小人物,如何一路逆袭,登上人生巅峰!
  • 圣魔之光石

    圣魔之光石

    火焰之纹章,圣魔之光石的同人文,尽量忠实于原著,把原本的剧情展现,可能会加入一些自己的东西
  • 星罗棋怖

    星罗棋怖

    一个拥有“超本能”的特殊生命体,一个星罗棋布的异世界。渴望慵懒的人生,却总是过着跌宕起伏的生活。
  • 钢铁神兵之神兵小将

    钢铁神兵之神兵小将

    20XX年,由于世界资源的匮乏,意识形态和宗教信仰的差异,人类终于迎来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人类在这场世界性大战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毁灭。大战爆发三年后,曾经毁灭了的机械皇国再次出现,他们高傲的宣称要结束战争,建立一个和平,公正,平等,自由的新世界。凭借着各国无力企及战争机器B’T,他们迅速地席卷了全球。就在世界各国的领袖们最无助的时候,另一组织却突然出现,他们也自称机械皇国,也同样驾驶着恐怖战兽B’T。他们同样地宣称,要结束战争,建立自由平等的新世界。战争从此陷入了僵局,世界获得了片刻的休息。而我们的主人公,德伦?莱克便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开始了自己未知的人生......
  • 槐野先生存笥稿

    槐野先生存笥稿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