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侍女们一齐跪地恭迎,“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谕免礼平身,我睇向他身后各搬一摞竹简随行的太监,“殿下这是……”
他目视太监将竹简放下,回向我温雅浅笑,“我知道姑娘不喜欢珠宝俗物,特派人去民间寻找了机关术与星象的各种资料,望姑娘喜欢。”
如玉双眸凝睇着我,惠风般温淡的语气,却不掩声线中与生俱来的柔然。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太子平白无故来送东西,莫非他对飞天……
连忙刹住如洪奔流的思潮,沐浴在他优柔的视线下,我双目纡徐半垂,长睫遮住眸中深思,“多谢殿下,还请殿下不要再费心了。”
他玉润的眸光倾诉着暗语,“莫非姑娘不喜欢?”
“并非不喜欢,只是飞天无福承受,飞天只想偏安一隅,不为俗事所扰,还望殿下成全。”
飞天不谙人情世故,只将心内所思道出,却不知已属大不敬,侍女们俱颤若寒蝉,随行的太监勃然有怒,却被太子及时抬手阻止了欲斥之言。
他眸中溺满忧伤的歉意,“姑娘果真如传言那般清心寡欲,这次是我冒昧打扰了姑娘,我这便离去,下次定先求得姑娘同意再来拜访。”
眼前蓝衣如云飘动,太子已随侍折返而去,下一瞬,沧澜已如轻烟般倏忽飘至,目色追随着远去的残影,“果然,还是不能避免么?”
我侧首觑入淡湖眸,“为什么这么说?”
“我早该猜到了,自上次册封后,以你的姿容定会吸引不少贵族,又怎会无人问津,除非有人帮你暗中排除骚扰,只是不知是谁,现在知道了。”
他的话让我如梦初觉,想来确实如此,那么是太子的所作所为了,虽然感激他为飞天做的,但他们根本不会有交点,也只得付诸一叹。
随后的日子如常平静,飞天与沧澜或共同研究学术,或去民间行善,几回对坐看云烟,琴笛共鸣中流转的灵犀意,堪称世间最完美的一对知己,甚至连我都不禁认为,这样的珠联璧合,举世间能配得上他们的只有彼此。
然而太子却并未放弃飞天,那日后仍时常来宅邸拜访,却都被飞天避而不见,太子也从不计较,仍坚持不懈地前来求见,每次都无功而返。
飞天与沧澜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对两人来说都是最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只可惜好景不长,往事逐渐风化成沙,战火的硝烟席卷了整个中土。
生如黄昏且过舟,夜月淡淡影留人,若为长恨花间事,应得碧水意留人。
我将燕篆卷轴徐徐卷起,抬首望断绯红似血的满月,夜晚阴寒的风息弥漫开来,将心底残存的一丝侥幸清洗。
虽红月魔咒已成,封印解开,但在九渊苏醒前,红月之象恐怕不会消失了。
一双修长的手臂从身后悄然缠来,我手持卷轴,翻腕挑拨之下,只听“啪”地两声脆响落过耳畔,伴随着隐忍的痛呼,双臂随之悻悻缩回。
“别烦我!”
我转身步向池畔古亭,轻灵地跳坐在边缘雕栏上,面向温泉上白雾萦绕。
舒亦枫俊靥上依旧是宠辱不惊的轻慢表情,轻轻挥袖,我身后形影不离的四名侍女心领神会,均恭谨地敛裾退下。
繁花似锦的南苑之中,只见花前月下两缕烟云似的淡影。
舒亦枫闲庭信步而来,任由枝头竹叶拂上衣衫,华美紫袍在银辉中荡出一袭梦幻的华彩,锦靴悄无声息地顿在我身后,广袖中的玉手静静地撑在我两畔的木栏上,将我近在咫尺地锁在他身前,狭长的美目如画,胜似深秋湖泊。
“没有你陪着,我睡不着。”
我颇不自在地躲开脸,不屑地嗤之以鼻,“我看你每天倒是睡得很香。”
他柔滑的青丝绸缎般垂泻在我纤肩上,俊美绝伦的面容,雕饰一种巫蛊一样的笑,“自从你回到我身边后,我就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了,我从小身体冰凉,寒夜漫漫,一个人度过真的很寂寞……你什么时候愿意陪我呢?”
“什么时候都不愿意!”
“你回答得真干脆,没想到你这几天这么听话,居然一次也没想逃走。”
“云隐被你的碎心毒咒控制着,我能逃么?”
他纤长修指有意无意地轻扣雕栏,妖魅眉色下的桃花眸微黯,薄唇若即若离地贴在我耳际,“原来你都是为了他,否则你便会逃走,对么?”
“没错,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不能失去自由。”
“你倒是清闲,世间女子不是想要荣华富贵,就是想要如意郎君,甚至权势地位,你居然只要自由……缥缈谷这么美,你不喜欢这里么?”
“和这里美不美无关,你要囚禁我到什么时候,玩腻了才会放过我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哦!”
“你还不如现在就腻了,我也可以马上离开。”
“那你也得先让我玩过,不玩怎么会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