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屡次给巫州千军带来灾难的,竟会是这天真烂漫的少女!
虽作为五毒教圣女,她自精通下蛊之术,我却从未怀疑到她身上。
因为她太过单纯,全然不通世事,不晓人心险恶,却也未料到,她亦单纯到好坏不分,善恶不辨,甚至不知道何为坏事!
我压下汹涌澎湃的怒潮,右手轻轻落在她肩上,不甚疲惫地叹息,“翘翘,听姐姐的话,不要去,你这样做,会让很多人无辜丧命的……”
无法理清的失落从紫色眸底弥漫上来,愈渐淹没她全部的表情,记忆中,这素来快乐无忧的苗族少女,首次露出了悲凉黯然之色……
“原来小城主让我做的是坏事,爷爷说不能做坏事,我没有听爷爷的话……”
“你明白就好,你是好女孩,不要做坏事。”
我正待松气,银翘却倏然转身奔向门边,我出手不及,她已穿过结界而出,于门外回身面对我,埋首幽幽道,“可是我答应过小城主的事,一定要做到,我也要听爷爷的话,等做完这次,就不会再做了,少主姐姐再见!”
“不要,回来!”
我疾奔至门边,却被结界牢牢封阻了去路,只得眼睁睁地望着那抹灵动的娇影,逐渐隐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的尽处,终是无能为力。
此时我被困船上,若军中被下蛊毒,朱潇无法将详情告知我,我亦无法将药方传递出去,根本救不了他们,军中定要束手无策。
我垂头丧气地倚在门边,身后青光若隐若现,心思亦被风吹得杂乱无章。
然而,无论我用什么方法,结界依然分毫不损,寒逸的力量确在我之上。
但不管如何坚固的结界,在后羿射日神弓面前,定都会不堪一击,然而如今我左肩重伤未愈,左臂根本无法动用,连拉弓都难于上青天。
破界之剑
正当无计可施之时,背后竟似有轻唤隐约,如梦似幻,“飘飞,飘飞……”
不明所以之下,我回首顾盼,却出乎意料地映入一副熟悉的冷峻面孔,惊愣之下,连忙将左臂藏于身后,“冷流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只见他乔装成苗族战士,凛立舱门外,仍不掩那份孤傲的冷酷,隔着结界凝望我,“朱潇都告诉我了,我担心你,就过来找你,你果然被困了。”
“你又乱来,不知道这里很危险吗?”
“既然危险,你还一个人闯?”他面现微怒,眸光凝定在我缠额的白色绷带上,瞬间凝起了一双细致剑眉,“你受伤了?”
“我自己不小心磕的,小伤而已,趁还没人发现,你赶快回去!”
“要回一起回,我来救你出去,你让开!”
他清喝一声,眼前白蚁一花,星月剑发出蒙蒙银华,恰似江海凝光起,银华璀璨间,携着一轮新月般即细且弯的光影,一击斩落结界之上!
我慌忙退避,气急跺脚,“呆瓜,没用的,这结界不是普通的剑能破坏的!”
话音未落,便见门前电光火石,银华青光交织间,光芒万丈,耀得人眼花缭乱,紧随空中传来一道清厉裂帛之声,下一瞬,一阵强风迎面袭来!
但见青光闪耀中,原本封以结界的舱门处,竟凭空破开一道六尺长的裂缝!
我一惊之下,瞬时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星月宝剑的神奇之处,不正在于它无坚不摧,可以斩破任何结界么!
正待怔忡间,只见一条健臂由破口中伸来,不容分说地将我拽出结界。
刹那间的钻心剧痛,硬生生地唤回了游离的意识,我不由低嗯一声,唇边丝丝抽着冷气,几道经脉一齐火辣辣地痛起来,转眼已汗落如雨。
“怎么了?”
冷流云停下匆忙逃离的脚步,疑惑回眸,却在转瞬间,惊煞了一副俊颜!
他手中拽着的,却是我缠在绷带之中的左手!
那雪白的一片,沿着左臂攀升直上,直至隐入天蓝五分袖中,犹不见尽处。
宁谧的木廊之中,他甚为小心翼翼地松开我的左手,一时间,失控的愤怒,席卷了他的整个如画俊靥,“谁干的?我去杀了他!”
我立即抓住他的手臂,及时止住他暴走之势,隐下左肩连绵不绝的痛楚,不动声色道,“别管这个,先离开再说,别忘了你来的目的。”
他又怎会是寒逸的对手,而且,我不想看到他们中任何一人受伤。
他默然背对着我,双拳握得死紧,几乎沁出血来,却终是妥协地松懈下来。
我稍稍松了口气,轻轻握住无力垂下的左臂,于日影中幽幽道,“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得去救人,毕竟他们是被我连累的。”
“我与你同去。”他回身凝盼,眸色坚定不移。
我莞尔,轻描淡写,“当然,就算我不让你去,你也不会听。”
他怔怔地凝注着我,神思恍惚不定,道不尽的深意,流溢在冰魄般冷冽的眸底,低喃轻若梦呓,“你,穿苗衣的样子,真好看。”
我微微一愣,付之一笑,一掌拍在他额上,向走廊尽处信步而去,“走了!”
我们辗转于各船之中,不为人知地潜行,终寻到关人之处。
此间底层船舱极大,侧架上摆满五花八门的刑具,十数个南篱寨的人被关在铁栅栏后,外有数十名佩刀武士把守,戒备森严,插翅难飞。
冷流云与我藏于舱门外,不动声色地握住腰间剑柄,面上一派冷然,“你身上有伤,在这里等我,我去收拾他们!”
我立刻按住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伤人,我来。”
无视他惊异之色,我探手入腰侧挎包,模出一把银针,悉数夹在指缝间,右手一甩,登时四排银针激射而出,众人中针倒地,无一漏网之鱼。
冷流云扫过满地横尸,微愕,“你在针上涂了药?”
“没,出来太匆忙,没来得及,我不过是射中了他们的昏穴。”
“你能射这么准?”
我右手负后,优哉游哉地步入船舱,两尾及膝银发在身后轻轻飘荡,一身蓝紫辉映的苗衫越见轻灵,不无自豪地夸口,“也不想想,我在唐门待了那么久,若是连这点暗器都丢不好,还怎么做他们的少主?”
冷流云恍然之下,箭步如飞,三步并作两步追了过来。
我顿步铁栏前,自蓝色短靴中取出一枚铁丝,熟稔地快速捏了个形状,单手解铁栏门上的钢锁,只听得咔嚓一声,锁已应声而开。
“苗军很快就会发现,你们赶快离开。”
我即刻打开铁门,甫一抬眸,却见里面十数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由探指抚上脸庞,不明所以,“你们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其中一人身形彪悍,下巴上长满胡茬,瞧来威风凛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满眼不可思议,“老、老弟,原、原来你是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