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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纵身一跃,红尘俗事终难了

2007年12月27日,姜岩打开已经关闭两个月的博客(注:博客关闭时,博主能写但不对外公开),她写了最后一篇日志:“不说再见,向我的朋友们。向这个华丽又肮脏的世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安静地,孤独地等待。这一天,她在MSN上最后的话是: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随后,姜岩吞下了300片“舒乐安定”自杀。自杀前,她把自己博客的密码告诉了天津的一位网友。晚上9点多,姜岩的那位天津网友找到姜岩的姐姐说打姜岩的手机一天都关机,感觉有点不太对头。于是姐姐马上打电话给王菲问:“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姜岩在哪儿?”王菲听后莫名其妙,连忙给家里打电话,一听姜岩在家但听声音不太对,于是众人立刻赶往姜岩家。

姜岩被送到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后终于醒了,清醒之后的姜岩指着王菲说他搞婚外恋,和一个叫东方的女人一起去罗马,姜岩的姐姐这时才知道他们婚姻出了问题。在药物的影响下,姜岩的情绪很激动,医生问她都吃了什么,吃了多少,什么时候吃的,她不说,并且拒绝洗胃,坚持要离开医院回家。姜岩光着脚穿着单衣冲出了医院。此时,天上飘落着雪花,姜岩的姐姐只好跟着她打车回到远洋天地。

回家后姜岩情绪非常激动,质问王菲国庆长假和圣诞节都和谁出去了,是不是和东方。王菲只好都承认了。姜岩大受刺激,扑上去和他扭打成一团,姐姐好不容易才将姜岩拉扯住。

经一天的哭闹后,由于药效发作和精神极度疲惫,姜岩从28日中午睡到晚上,29日又昏睡了一整天。姐姐又将姜岩送到了医院,姜岩的父亲也赶来了。姜岩醒后还是很狂躁,一直哭闹,大家只好又把她送回远洋天地。

再次从医院回家后,姜岩继续和王菲对质,姜岩的家人这时才知道事情的大概。姜岩的姐姐一直陪着姜岩,劝她想开些。就这样姐妹两人一直谈到凌晨4点,姜岩对姐姐说:“我已经做过一次傻事,不会再做了。”情绪稳定后的姜岩洗了个澡,然后就躺在床上睡了。

2007年12月29日下午5点半左右,姜岩醒了,但她的精神并不太好。这时她的手机上突然接到一个短信,姜岩看后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一把将手机摔在了地上,穿上衣服就冲出门去。陪伴姜岩的姐姐和父亲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追上她,问:“你去哪儿?”姜岩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找王菲和那个第三者!”父女俩根本拦不住姜岩,只好跟在后面。

到了王菲的公司后,当时王菲在公司里工作,很多人在加班。姜岩冲了进去,第一句话就质问王菲:“你和东方一起爽吗?”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姜岩问王菲和东方有没有上过床,王菲当众承认了并且央求说:“你就放过我吧。”姜岩气愤地说:“我们认识5年,结婚2年,我供你上学的时候怎么不要我放过你!”

后来,王菲趁乱躲到了洗手间。经过一番折腾,姜岩等人回到远洋天地的家后,由于一直瞒着姜岩的母亲,父亲必须要回家去。姜岩的姐姐觉得一个人陪着姜岩没问题,因为有了前一个晚上的经验,加上姜岩曾经许诺不再做傻事。不过姐姐还是有点不放心她,就一直陪着她说话,想让她放松下来。由于姐姐这几天基本上没睡,感觉非常累,姜岩就说,你去休息一下吧。于是姐姐去卧室躺下,但还是没敢睡。

接着,姐姐听到姜岩在打电话,当姐姐听到姜岩说了一句“你不用来了”后便再也没有声音。姐姐冲出卧室,却发现客厅的落地窗打开了,客厅里却空空如也。姐姐焦急地喊着姜岩的名字,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寻找,却没有找到人。

最后,姜岩的姐姐在楼下找到了妹妹的尸体。

同声谴责,人肉搜索引擎启动

姜岩自杀后,她的博客首先被网友“撒加的橡皮鸭”转帖出来,并很快被网友转贴到各大论坛,引起网友们极大的关注。因为博客中公布了王菲和东方的照片和姓名,很快王菲和第三者的工作电话、家庭住址等背景,都被网友们“扒”了出来,众多网友留言谴责王菲及“第三者”,并表示要支持姜家打官司。

2008年伊始,一篇《从二十四楼跳下自杀的MM最后的BLOG日记》在各大论坛开始流行,天涯社区、大旗网等各大网站以及全国各地的地方社区门户都在讨论这个话题。一个女人因为第三者的介入,最终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亡,这背后究竟有多少值得我们深思的故事?大旗网还对这件事情展开了调查……

姜岩自杀事件在王菲所在的公司成为爆炸性新闻,公司高层马上就采取了危机处理措施。2008年1月11日晚,王菲和东方所在的公司在天涯社区发表《盛世长城国际广告有限公司的声明》,声明中称:“在得知此事原委之后,公司即决定让王菲、东方两名员工暂时停止工作,以妥善处理此事。其后不久,他们二人即向公司提请辞职,公司已予以批准。深望王菲妻子的家人节哀顺变,善自珍摄。”

2008年1月8日,张乐奕突然接到姜岩姐姐姜红的电话,姜红告诉张乐奕一个对他而言几乎是灭顶的消息:“岩岩去了,但她一直没有忘记你,一直念着你。”

张乐奕大吃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你去看看岩岩的博客就知道了。”说着姜红哭泣着挂断了电话。而张乐奕随即上网浏览了姜岩死后留下的死亡博客。在泪眼蒙胧中,张乐奕在自己的博客上写下了第一个祭奠姜岩的帖子。

“你走了,在2007年的年底,而我到今天才知道。因为是你姐姐打来的电话,所以我一点儿没有不相信。你姐姐说,‘岩岩一直没有忘记你’。泪水,在一刹那奔涌而出。”

“那一年第一次看到你,你从录像放映室转身飞奔出去的身影,你在花坛旁边的长椅上手中烟的亮光,我们第一个晚上的彻夜游荡,我们的教室,我们的水房,我们的乒乓球台,我们4年的时光,我现在还保留着那时候长长的信件。我们争吵,就跟我们后来那么多年无数次的争吵一样,我们分手,就跟你在生前面临的最后一次分手一样。”

“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太残酷了,你那么坚强,坚强到连拿走自己的生命也如此义无反顾。有些人以为自己是多么超凡脱俗,他们不知道敢说敢做敢爱敢恨的你才是最脱俗的,你走了,你不打算看到2008年这个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北京,我知道,那会让你更加难以承受。我想,你应该走得毫无痛苦,至少在你张开双臂纵身跳入黑夜的那一刻,天堂的那边会有你喜欢的烟和酒,没有伤你心的人,因为他们在地狱。”

“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定不是你想要的,如果有来生,你仍然是会要大喜和大悲的吧,因为,青春透明如醇酒,可饮可尽可别离。我们可以痛快的畅饮,也可以痛苦的别离。祝你新年快乐。”

2008年1月9日,姜岩的姐姐开始在网上留言说:“很多人都说不值得,也许。但是,能被这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牵挂和思念是否也算值得?作为2007年年末的一个网络事件,不是名人,没有组织,没有炒作,纯粹是网友自发发起而造成这么轰动的后果,恐怕也是个空前绝后的异数吧。”

也就是这一天,张乐奕约见了姜红,两人聊了一些关于姜岩的事情。这时候,姜红告诉张乐奕,王家的一些做法导致了姜岩至今没有下葬,姜岩死得这么惨,应该推动事态尽快进展下去,让姜岩能够顺利安葬,以慰姜岩在天之灵。

与姜红分手后,张乐奕决定自己建立一个网站,让大家对姜岩死亡博客事件有一个全面了解。于是,张乐奕用姜岩博客的名字申请了一个域名,在缴纳了10元域名使用费之后,2008年1月11日晚上,“北飞的候鸟”网站正式开通,张乐奕独自担任网站管理员,负责上传相关内容。在网站名字下方写着“向北的最远方,唯一的救赎”。在“关于网站管理”条款中,张乐奕提出:“请不要在这里报复性地贴任何人(包括王菲以及东方)的通信方式、家庭住址,网络上有太多地方可以搜索到,不要再让他们出现在这里。”

张乐奕之所以要做一个祭奠网站是想给后来的人一点启示,不要让这个悲剧再次发生。就如同祭奠网站上所说的“要汇聚所有讨伐道德沦丧的斗士。”在张乐奕的个人空间里,那里原本正常的生活因为姜岩的逝去抹上了沉重的色彩,正如张乐奕自己所说:“其实我之前一直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可她的离开让我沉重起来。”张乐奕在博客中说:“当我看了越来越多的人到你的空间留言,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你的事情,我的想法改变了很多,你用生命给大家上了一课,其实之前也有很多的人给我们上课了,但是,至少对于我,你这课是最醍醐灌顶的,是能够让我毕业的点睛之笔。orionchris.cn不仅仅是纪念你的地方,也不仅仅是为了惩戒谁,那里要教会我们怎么样去做一个男人,怎么样去保护那些落下凡间寻找自己翅膀的天使们。”

1月12日,姜岩的姐姐在网上留言,对事态的进展进行了描述:“因为王家的态度,你迟迟不能下葬。昨天下午,我考虑再三,决定还是主动给王菲的父亲打一个电话,7天前他在爸爸妈妈面前痛哭流涕,还说王菲以后还是你们的儿子。虽然他们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们的事情,但我还是寄希望他能有一点点良知,毕竟你已经去了,我不希望活着的人再出什么事。在电话里,王父一如既往地说以大局为重,还许诺说以前的承诺有效,会尽快给我回复。”

王菲和东方两人被盛世长城公司辞退后。2008年1月14日,在天涯社区论坛的留言中一位自称是王菲同事的人写下一个帖子《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描述姜岩自杀当天王菲的细节:“在2007年12月29日之前,王菲正常上班,很开心的样子。每天工作、和东方一起吃午饭、在公司打游戏(公司提供游戏给员工放松的,属于正常活动)等。直至此时,公司的同事都还不知道王菲已经离家两个月了。关于王菲和东方意大利度假的事属实,有知情人透露东方晚上来到王菲的酒店房间赖着不走,气得同房间的同事出去‘躲避’,期间还打电话催问‘她走了没?’”

这个帖子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立即在网上引起巨大波澜。

此后,“暴力”行为不断升级:最初,网民只是以道德卫士的姿态质疑王菲和东方的人品;随后,有人通过种种渠道调查出王菲的个人资料和联系方式,并将其公布到互联网上;接下来,对王菲的攻击开始从虚拟世界延伸至现实生活,不断的骚扰电话使王菲及其家人的正常生活受到严重影响,王菲所在单位无奈之下要求王菲和东方辞职,接着是网友们怀抱鲜花到王菲和姜岩在远洋天地的家门口祭奠亡灵,甚至还有新加坡赶来的网民参与其中;此后,网民参与了姜岩从火化到下葬的全过程,并有多拨网民赶到王菲父母所在小区,在王菲父母家门口写下“血债血偿”等字眼,一些网民轮番在王菲父母家楼下袭扰王菲,致使王菲成为惊弓之鸟;随后,一些“通缉令”、“追杀令”、“悬赏令”更是让人看得胆战心惊。

姜岩的姐姐1月15日在网络上发表过一份《姜岩事件最新进展姜岩姐姐最新声明》,声明称:“我们对网友的同情和支持表示由衷的感谢,但我们并不赞同对无关人士的人身攻击。”

其实,类似的“暴民行动”并不是第一次了。在此之前的“虐猫事件”、“铜须门事件”、“3377事件”,都有网友自发调查,在短短几天之内,网友们就锁定了当事人,并把相关人员的工作单位、联系方式等个人信息在网上公布。

随后,“撒加的橡皮鸭”联系到大旗网,大旗网对姜岩的姐姐以及姜岩的前男友张乐奕进行采访,进行了简短的通话。通过电话,大旗网了解到:姜岩的妈妈目前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冠心病发作刚进行了抢救。而在说到王菲及其家人时,这位在网上一直给我们冷静感觉的女士,也忍不住气愤。她说,王菲的父亲还打电话过来威胁,认为是她们在网上发帖,让王菲失去了工作,并要找律师。

针对由网友提出的遗产问题,姜岩的姐姐说,他们从来没有想要得到什么遗产,而所谓的遗产也只是当初结婚时王菲父母买的那套房子,他们没想过要这套房子。姜岩也没有什么遗产,姜岩的钱之前全部用来补贴家用了,她的遗产也只是单位给的公积金、社保这一类。而让人气愤的是,王菲家就连这些也想要分得。

有网友猜测当初姜岩和王菲结婚是不是王菲父母不同意时,姜岩的姐姐说,并没有这回事,当初王菲父母是同意的,并且非常感谢姜岩家人的照顾,因为王菲当时正在念书,是姜岩在照顾王菲。

姜岩的姐姐说,她只想把姜岩的后事办好!但王家却连这点要求也不能满足,姜岩的尸体停在太平间已经二十多天了,还没有火化。此前王菲的父亲提出的要给一些补偿,也一直没有实行。在此过程中,作为丈夫的王菲本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但他却完全没有露过面。

姜岩的姐姐说,现在他们居然想把第三者的存在都抹杀掉,但是这些证据都是存在的。我们失去了亲人,没有想找他们打官司,可现在他们却先找我们打官司了。

最后姜岩的姐姐表示,她只想把妹妹的后事办好。如果王家能真诚安慰一下,并主动、大度地把丧事给办得妥当体面,事情绝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随后,大旗网联系采访了张乐奕:“在通话结束前,电话那边传来短暂的沉默,好一会儿,才传来语不成调的声音:‘你不知道吧,我其实是姜岩大学四年的男朋友……’那一刻的悲伤,在电话这头的我也能够感受到。这时才能如此深刻的体会,姜岩,你的解脱给关心你的朋友们带来了多么沉重的伤害。在我的要求下,他(张乐奕)描述了自己眼中的姜岩:‘坚强,但是她一直在压抑自己,弦绷得太紧才会断的……’”

2008年1月19日这天,正是姜岩去世后的“三七”忌日,很多网友自发来到姜岩生前居住的小区悼念她。当天中午,网友们陆续赶到小区。他们看上去彼此陌生,只是低声交换着网上流传的消息。三三两两的居民在远处观望。在和物业沟通后,大家有序地来到姜岩家门口,依次献花。为了不打扰到邻居,整个过程都在无声中进行。在表达了自己的悼念后,大家带着悲伤纷纷离去。有网友用帖子记录下这次悼念活动:“因为带着花,不让进小区。之前去的网友们可能太多了,所以原本就是用门禁打卡进出的小区看管更加严格。我们把花放在小区南门和稻香村那个门中间的地方,那里已经有很多花了。这应该都是很短时间内的。后来好心的物业管理告诉我们,因为花太多,影响了附近的住户,所以摆放在小区内的花都被收走了。到楼下,有个好心的男生还带了一个大纸盒,里面放的是暖宝,他怕大家冷,所以带来的。给每个人分发。很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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