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生于北方一个小县城上，因母亲患有心脏病，中年时才生她，而在生她的时候险些丧命。所以，只有她一个孩子，自然被视为掌上明珠。父亲以前是教师，母亲当年在街上开杂货店，现在，父亲已经退休了，母亲的杂货店也变成了百货超市，两位老人的关系很融洽，父亲老实憨厚，不太爱说话，对艾利的事也极少发表意见，他常说：“孩子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让她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但母亲却有自己的见解，觉得再能干的女人也该先成个家，对这个年近三十还没成家的女儿特别着急。
“唉”艾利叹了口气，还是按了接听键。
“妈啊，”艾利尽量让自己笑出声，让老妈知道她现在过的不错。
“小利啊，是我。”是父亲有些苍老的声音。艾利不由地收住了笑，隐约有些不安，父亲是极少打电话给她的。
“爸，你在哪呢？”艾利小声地问了一句。
“我在医院呢，你妈的心脏病又犯了，哎……”随后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啊，我妈严重吗？医生怎么说？”艾利猛地站起来，着急地问。
“人老了就是毛病多，况且你妈她，她总是担心你，我说她她又不听。”
听完父亲的话，艾利的眼睛模糊了，仿佛看到母亲躺在病床上痛苦的样了，和父亲花白的头发。是啊，他们年纪都大了，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心愿都没给她完成，他们怎么能不担心呢。
“爸，我明天回去，告诉我妈要好好养病。”艾利哽咽着说。
“你要是工作忙就别回来了。”父亲低声说。
“不，我要回去，爸，别担心，妈不会有事的。”
艾利原本想和老妈讲几句话的，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哭出来，还是强忍着挂了，以前每次听到老妈的声音都嫌烦，现在，她竟是那么渴望。挂了电话，艾利匆匆往住处赶，路上她打电话向公司请了假，又订了机票。
当艾利回到老家赶到医院时已是中午，父亲正站在医院门口不停地向外张望，这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每天去校门口接她的模样，那时候觉得父亲特别高大。现在他的腰杆已不再挺拔有些弯曲，皱纹爬满脸上，头发也已花白，稀疏地贴在头上。艾利印象中父亲还很年轻，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他已经老了。
“爸”艾利快速跑到父亲的面前，拉起他宽厚的手。
“嗯，饿不饿，吃饭没有。”父亲关切地问。
“不饿，先去看我妈吧。”艾利微微一笑，拉着父亲去了病房。
“你妈刚睡，我没告诉她你回来，她不让我告诉你，怕影响你的工作。”父亲拉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艾利坐在病床前，将母亲的手握在掌心，静静地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她一直都觉得母亲很漂亮，双眼皮，丹凤眼，皮肤又好，是出了名的美人。别人都说她得到了母亲的遗传，也长得这么俊俏。现在，年近六十的母亲也经不住岁月洗磨，额头上的皱纹，鬓角的白发，松驰的皮肤，浮肿的眼袋，无一不说明她已不再年轻。艾利将母亲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着，心里酸酸的，一滴滚烫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母亲的脸上。
“小利，是小利？”母亲缓缓地睁开眼睛，愣了一下，嘴里喃喃着。
“妈，是我，怎么连这么漂亮的女儿都不认识了。”艾利抹一下眼睛，勉强笑着说。
“这丫头，还是这么爱贫嘴，快扶我起来。”母亲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来。
艾利起身用力将母亲扶起随手拿一个枕头靠在背后。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不是老头子打电话给你了，我都告诉他……”
“妈，是我自己想回来看你们的，下了飞机才知道你病了。”艾利忙打断母亲的话，倒一杯水端到她面前。
“来，喝口水吧。”母亲接过喝了一口，用狐疑的眼神望着艾利，“有什么事吗？前段时间你还说天天加班很忙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唉，老妈毕竟是老妈啊，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法眼，这次回来的确有事要和你们商量。”看着母亲的表情越来越紧张，艾利只得找一个适宜的借口。
“快说，什么事，你想急死妈啊。”母亲瞪大眼睛望着艾利，仿佛怕漏掉任何一个字。
“妈，有一个人呢，很喜欢我，我也有点喜欢他，不过呢，他大我几岁，是广东人又在广东生活的，我们两地相隔甚远，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艾利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一跳，原本想扯个慌让母亲安心呢，怎么这些话好像是早已储存在脑袋里一样，那么顺的给说了出来，连自己都没觉得有半点破绽。
“这样啊，好啊好啊，他是广东人？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长得怎样？对你好吗？”母亲着急地连忙问，眼中流露出喜悦的光茫。
“妈，你看你，又来了。”艾利故作生气地低下头。她知道母亲是关心她，但现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毕竟那只是一个暂时虚拟的人物。
“你啊，刚好一点，就说个不停，医生说要多休息少说话，再说孩子都这么大了，自已心里有数。”艾利的父亲从外面打饭回来，听到她们的谈话，在埋怨母亲的同时脸上也流露出笑容。
“就你开明，我也相信女儿的眼光，我这不是高兴吗？”母亲瞪了一眼父亲笑呵呵地拉起艾利的手，微笑地望着她。
“妈，我喂你吃饭吧。”艾利起身打开饭盒，有瘦肉粥，有快餐糖醋排骨。艾利说着端着快餐盒来到母亲面前。
“你快吃吧，那是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你妈爱吃粥，说这里的饭太硬了。”父亲走到母亲面前，端起粥轻轻吹了吹，一口一口地往母亲嘴里送。
艾利默默地望着两位老人，他们时而微笑，时而轻言细语，这种场面是多么温馨。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适宜地出现艾利脑海中，是啊，此时用在他们身上多么贴切。
然而，现在生活在都市里的人们，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点，艾利将一块排骨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她曾经最爱的糖醋排骨，此刻已没了味道。那些曾经最爱的人呢，是否还值得留恋，是否早已变了。
艾利在家呆了三天，她向主治医生询问了母亲的病情。医生说，心脏病患者都这样，好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犯病的时候则非常危险，病人的情绪很重要。而她母亲送来的时候很危险，血压上升，心跳频率加快，怎么都控制不了，奇怪的是，这两天竟然恢复得很正常。医生不知道，艾利当然明了其中的原因，这都是因为她，她的终身大事是她母亲的心病。
当飞机穿过云层，艾利望着蔚蓝的天空，又想起临行前母亲脸上的笑容，父亲温和的话语：“小利啊，如果方便的话，哪天请他回家坐坐。”虽然父亲一再说她的婚姻大事要让她自己做主，只要自己感觉合适就好，但父母还是掩示不住期待。艾利使劲地点点头，母亲这才放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