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我是周日值班,所以不必去中心。我一早起来,打通中心药房陈阿姨的电话,问问她有没有库存的单胺氧化酶抑制剂。还好吗,陈阿姨说这种药用量不大,中心进来一箱还剩下十几小瓶。于是我让陈阿姨留着给我。我到中心取了药,又坐公交车赶回了棺珊村。
我敲开二舅家的门,二舅见到我,把我迎进去,我把药拿出来说道:“二舅,这个是孙凯的药,我们药房剩的不多,只有这几瓶了,不过也够孙凯用几个月的了。”
二舅感激地说道:“真是麻烦你了,二明,一大早就麻烦你送药过来。”
我连说不用客气,二舅在我们小时候很照顾我们,现在能帮他做一丁点儿力所能及的事儿我也倍感欣慰。这时,孙凯低垂着头从我身边走过,他走路脚步极轻,一点儿声音也不发出,仿佛是个幽灵一般。
二舅叫住孙凯:“阿凯,你快过来谢谢你家明哥,他给你送药过来了。”
孙凯止住呆滞的脚步,呆呆看着我。我把药瓶在孙凯眼前晃了晃,像哄小孩似的对他笑着说:“阿凯,你要记得按时吃药,一天也不能落下,知道了么?”
孙凯见到我手中白色的药瓶儿,眼睛中闪烁出惊喜的光芒,接过药瓶,迫不及待打开,倒出几粒药片放进嘴里,咀嚼起来。我看着孙凯那张有些娃娃气的脸蛋儿上五官渐渐扭作一团,两条眉毛挤在一起,显得十分痛苦。他呸的一声把嘴里的药渣子吐在地上,然后把药瓶丢给我。恨恨地对我说:“真苦,我不吃的你的药,我要吃图哥的,他的药最好吃。”
我无奈笑笑,心想这人还真是变成个孩子啦。说道:“图哥给你吃的不也是这个药么?你看,瓶子都一样的。”
孙凯摇头道:“瓶子是一样的,药不一样,图哥给我吃的药是香的,吃了那种药,我能看到好多好多东西,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你的药只有一股子苦味,根本没法吃。”
二舅气道:“胡说,图哥和明哥给你的药都是一样,哪里有什么甜的香的苦的臭的分别。明哥好心给你带药吃,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一点礼貌也不懂,你那几年大学都白读了么?”
我拦着二舅说道:“没事儿没事儿。”心中却起了疑惑,林图那混蛋什么时候哄起精神病人来了?把孙凯哄得这么乖,除了他的药之外就不吃别人给的药。
我对二舅说道:“二舅,你能去把孙凯以前吃的药的瓶子拿给我看看么?我看一看是不是一样的品种,大概是配方有一些差别导致药味不同吧。”
二舅就去拿来以前孙凯服用药物的药瓶,我打开一闻,闻到一股淡淡的芳烃和水果香味,我接着阳光看向瓶子里,只见里面有一些细细的粉红色的粉末盖在瓶子里。我突然有个不妙的想法,顿时觉得愤怒难当。
要是我的想法成真,林图真是罪大恶极了,为了征地款项这件事,他可谓人性泯灭,天良丧尽了。
我对低声二舅说道:“二舅,这药没问题,大概是他不喜欢我所以不吃我给的药吧。那你以后就别跟他说这些药是我给他的就行。我现在有点事儿要去找一下我哥,我先走了。”说罢,不顾二舅的挽留,匆匆赶回家里。
林图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双臭脚抬到茶几上,整个堂屋都是他的脚臭味。
他见到我,一脸惊讶,说道:“你怎么回来了?哎呦,谁招你了,要吃人似的。”
我鼻子扑哧扑哧喷着怒气,恶狠狠对林图吼道:“你给孙凯吃什么了?”
林图装作一脸疑惑,说道:“我给他吃什么了?我能给他吃什么?他一个疯子。”
我说:“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在他的单胺氧化酶抑制剂中放了点什么东西,他会乖乖听你的话吃药?”
林图面色一变,从沙发上起来,对我说:“嗨,我当多大个事儿,我看孙凯那小子以前多好一个小娃儿,现在变成了疯子。以前二舅对我们两挺好的,孙凯成那个样子,二舅多可怜。我听二舅说孙凯不吃药,就在孙凯的药里撒上一丁点***的粉末,你看,他不就爱上了么。”
我气的气都喘不通,说道:“你怎么能那么做!那是毒品啊!会上瘾的,孙凯本来就废了,你要他废上加废么?”
林图浑不在意说:“那么一点量,一瓶我就撒了一颗,就算是个小孩也不会成瘾,你着急什么?”
我指着他,好没气道:“好,好。就算你是为了孙凯好,那么我问你,你拿单胺氧化酶抑制剂来干什么?”
林图一脸无辜。说道:“我没拿啊,我拿来能有什么用?我又不疯。”
我说:“你没拿?那为什么爹的药箱里会有这个药?”
林图听我说到这句话,面色一怔,似乎整个人都在发抖,说:“你知道了什么?”
我哼一声道:“你管我知道了什么?难不成要我说出来么?”
林图怒道:“你敢!要是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少在我这里装,你这人我还不清楚,表面看着斯斯文文,内心龌龊,诡计多端,一肚子是花花肠子。说你胆小怕事的人全是不了解你的,你其实是冷血无情,要比狠,你林明比我厉害多了,我向来是给人留条活路,你却总是把人往绝路上逼,把人逼得没路可退。急救中心为什么要你?还不就是因为你最爱往车祸现场跑,看到死人就来劲。当初你要学的是什么?根不是临床,是法医!你爱看那些尸体,你喜欢那种血腥,你就是个变态,要不是你面试没过才改学的临床。你说你这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被林图说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说:”至少老子不会像你那么做!”
林图目露凶光,一步步向我逼近,便走便喝问:“我做什么了?我做什么了?”
林图仿佛是要吃人似的,我心中害怕,慢慢后退,林图却越逼近走得越快,喝问之声也越来越响。当我两鼻子就要碰到一起的时候,我阴沉着声音说道:“你杀了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