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我爹躺在摇椅上脸色青灰,显得十分不舒服,应当是躺久了血液不循环的缘故。我便打算用我在大学时候学的拙劣的按摩手法替他疏通一下经络。我的手捏着他的肩膀,哪知才过的一二十秒,我爹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手劲极大,捏的我骨骼咔咔作响。只见他瞪圆了眼睛,怒视着我,斥道:“滚!少老讨好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兄弟的那些花花肠子,想从我这里讨到好处?做梦!”
他将我的手甩开,翻身背对惊愕的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爹虽然不大喜欢我,可毕竟是父子,他从未对我发过这等无名火,难不成他是在家里闷久了闷出癔症来了?
我见他如此斥骂我,心里也气。暗暗怒道:“老疯子!”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一杯凉白开,缓和一下心中的闷气。这日子真是受够了,在单位受气,在家里受气,出去喝一杯也受气!要是我是个傻头傻脑不知道钱是个什么东西的富二代多好。脑子里这么一想,我竟然呆呆坐在椅子上幻想起有钱人的生活来。
到得下午,落日西斜,林图扛着一把锄头满头大汗,浑身灰尘地回来,他把锄头往墙上一靠,见到我,说:“回来了。”
我点头,他问:“爹呢?”
我说:“屋子里睡着呢。你怎么那么懒,叫你有空多带他出去散散步,你看,他在家里都闷出癔症来了,说我要占从他那里讨到什么好处!哼,他有什么好处,不就是大头农民一个吗?”
林图给自己倒一杯水,一饮而尽,背对着我,说:“那个老顽固是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能改变,要当这个钉子户,他脑子早就不正常了。”
我说:“当什么钉子户?”
林图转头看着我,说:“你不知道么?亏你还是棺珊村的人呢,咱们村这么大的事儿,都报上中央了你居然没听说。”
我一脸茫然,说:“听说什么?”
林图忽然一脸兴奋,说:“兄弟,市里决定在咱们棺珊村建立一个开发区,要把咱们全村的山地,房屋,水田都征了。哈哈!你看我家,有一片松树林,一片山地,还有我家房子水田加在一起,怎么着也要七八百万呐。虽然山地是荒的,但是只要我抓紧时间,种上玉米,嘿嘿,这价格又得往上涨!到时候咱们就有上千万啦!”
难怪林图会破天荒地去种地,原来是有这么一出,我竟然不知道棺珊村要建设开发区一是。大概是我工作忙,平时又不爱看本地新闻,总是抱负胸怀天下的梦想看一点儿也没用的国际新闻的缘故吧。
我说:“你离婚了?”
林图点头说:“离了,******老泼妇,男人打媳妇天经地义,我就踢她屁股两脚,居然敢咬我,不离还能怎么着?让她骑到老子头上来?”
我想了想,冷笑着说:“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林图一愣,也不隐瞒,说:“当然,老子不能让她来分老子家卖地的钱,这些钱是老祖宗给的,只能是我林家的,其他人谁他妈也不能拿!怎么能便宜了那贱人,老子用这些钱能睡多好比她更好的女人!”
果真是这样!林图为了独占征地款,居然狠下心离婚,真是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金钱顾,二者皆可抛。不过据我观察,林图与嫂子之间并无真挚的感情,两人都是在一个混一个,一个看着一个,不去找工作,不去过正经的日子,完蛋是迟早的事儿。征地款一事不过是让林图下定决心离婚的一个诱因罢了。
我又说:“那么我爹说我要占他的便宜,说的就是征地这一件事儿了?”
林图恨恨说:“可不是!这个老顽固,脑子就是铁打的,怎么敲也敲不开。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经接错了,不答应征地就是不答应,怎么劝,好说歹说都不行。非要当这个钉子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