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世事无常遭劫难为恋人挺身而出
叔原为找玉鸿住进了一家近乎黑店的客栈,客栈对面是个叫醉杏园的酒楼,玉鸿逃到这里正在酒楼卖唱。
宴会在醉杏园的屋里摆了一张大桌,却没有人坐,其他的人都还在院子里,围着供表演的圈子有十几桌的样子。玉鸿上场的时候,屋子里基本上都座无虚席了,宴会主人牵着玉鸿的手四处向来客做着介绍,不时的和宾客碰着杯子。玉鸿看上去有些放不开的样子,在主人的带领下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僵硬的走动着,不自然地笑着。宾客见了她都客客气气的,玉鸿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急忙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然后暗自对了几遍词,确认没什么问题,点头示意自己可以上场了。玉鸿抓住最佳时机出现在场中,四周环视了一遍后,首先团团的行了一圈礼,然后再站起来等着乐声响起。她一开声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酒楼的人都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玉鸿的表演。一曲终结后,她刚想歇息下来,突然楼下有人喊她道:“玉鸿,你快点下来。有人正急着找你呢!”
她匆匆走下楼来,迎面碰上四处寻找她的晏几道。
却说叔原为找玉鸿的踪迹,住进客栈无意中遇见昔日的恋人云萍,分别后他对经常思念的云萍简直不敢相认了,叔原不知世事无常,云苹的家里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故。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她们找了个阁子围着桌子重新坐下来叙旧,尽情倾诉着她们在金柅园分别后的情况……
原来云萍的父亲抚州知府因政治变革,遭到旧党反对派的诬陷,被撤职查办,发配到岭南充军,一气之下自杀身亡了,云苹卖身葬父沦为歌妓,几经辗转来到了京城,卖到了仁王院里,因不堪陈君龙的欺侮逃到了醉杏楼里找了份差事。她曾经给叔原写过信,但信笺发出后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谈到这里,两人相拥而泣。叔原听了她对自己不幸遭遇的诉说,看到云萍鬓发散乱,一双大眼泪光莹莹,不觉心情沉重,感慨万端,思绪万千。都是那个庆历新政,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汴京啊汴京,你雄伟壮丽的外表之下隐藏着多少卑鄙龌龊啊!官场里到处是抹煞良知的逢迎拍马,防不胜防的尔虞我诈,不择手段的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啊!……两个人正谈着,叔原突然听到一阵阵熟悉的歌声,云萍介绍说:“她也是新来的一个歌妓,从仁王院里逃出来的,和我的命运大同小异,都是苦命人啊!”“从仁王院里逃出来的歌妓?她不就是玉鸿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叔原听到这里,立即带领几个人向对面的酒楼醉杏楼奔去。
叔原见到玉鸿后不顾一切地拉着她的手臂,紧紧的将她抱在了怀里,这一刻的相拥仿佛天地只有她们两人似的。叔原倏地想起他当时写《鹧鸪天》的情景来。他也是和玉鸿这样相拥着,之后,她含情脉脉地殷勤劝酒,自己甘为红颜一醉方休,精神处于极度的亢奋状态,当场咏出:“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他每写好一首歌词,就拿来与她共享,将词稿交给玉鸿歌唱,他与朋友们就在旁举杯聆听。想当时她们在一起快乐的日子,如今突然相逢,还怀疑是不是在梦中呢!
“玉鸿,我可真没用,让你吃苦了。”叔原拥抱着玉鸿许久后忽然说道。他看着心爱的人受到伤害却无能为力,眼前的情境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痛不欲生,仿佛玉鸿心身的痛苦直接连到他的心中一般。“不要这样说!”玉鸿伸手掩住叔原的嘴,感受到他冰冷的唇,不同于以往的温热。叔原知道玉鸿善解人意,她不埋怨他的态度,更加深了叔原的愧疚感觉。良久,叔原终于下定决心表态说道:“我打算这次回去,就找机会向父亲说我们俩的事。”“可是,你父亲怎么可能同意呢?”还有她,玉鸿看到云萍却没有说这下半句。“不试试,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的。”叔原斩钉截铁地说着。这十几年了,自从有记忆以来,父亲对他来说就仿佛高山一般,别说超越了,甚至就连靠近都觉得很难。所有的人都在说,你父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如何如何。他在父亲面前,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似乎总是错的,从来没有采纳他说过的话,似乎父亲每一个眼神,每一个举动都让叔原觉得那么不可抗拒,那么不敢抗拒。
“叔原哥,我……”相识这许久,玉鸿从未这样称呼过他,可见听了叔原刚才的话对她的触动很大了。“你不用劝我,这次我是主意已定!”叔原神色颇为激动,仿佛做出的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一般,“等你那边的人过来了,我马上就找他们提去。我会让你跳出苦海,得到幸福的!”叔原伸出手抓着玉鸿吊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往下拉着,强扯着嘴巴装出笑意来和气道:“小鸿,先放手……”他说着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站在一边的云萍和采萍一干人,尴尬的对她们笑笑。玉鸿不肯放手,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了,索性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柔软下来轻轻说:“叔原哥哥,玉鸿一直记得你说要亲手为我披上花嫁的,玉鸿一直等着叔原哥哥……”她情到深处竟然哽咽起来,一双小手轻锤着叔原的后背。之后,又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前,款款道:“我信叔原哥哥的话,玉鸿一直都信,一直在等……”云萍站在远处安静的看着,眼泪悄无声息就滑下脸颊流进嘴角,微苦微涩。叔原虽是对她很好,但也不似这般宠溺,她于他不过是普通朋友一般对待罢了,她这样想着,心里莫名的有种强烈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不禁自言自语道:“在他的心里,我又算什么呢?”
这时,夏竦的儿子夏公子领了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进来了,见此情景冷笑道:“晏公子,你艳福不浅啊!”他一挥手喝道,“来呀,把这个逃窜的玉鸿小姐带走!”于是有两人应声走上前来。
楼上满座的宾客看见夏公子他们明晃晃的钢刀,被他们这帮人气势摄住,居然没一个人敢动。叔原虽然拼命阻拦,奈何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怎么也不是两个大汉的对手,眼看着玉鸿就被人从他的怀里拖拽出来,他急得满头大汗,却被两人踢倒在地,已经变得灰头土脸了。叔原大叫着拼命挣扎,当然更加无济于事。这种场面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叔原脸色苍白,虽然他害怕得颤抖着,但他的脚步始终没有半点退让。玉鸿也吓得不轻,此刻的她躲在叔原背后,觉得从来没有一个人的影子可以如此高大,心底一阵感动涌上来,若是四下无人,说不定早就忍不住扑到叔原怀中去了。夏公子一步步走近了,面色狰狞道:“你这个贱人胆子够大的!你是仁王院的人,居然跑到这里与情人约会来了,莫非是不想活了不成?”一边逼近,一边从同伙手中拿过刀来,看这情形真的是要对两人下手了。
“夏公子,你敢!”叔原挺身挡在前面。“滚开!”夏公子怒骂道,“你这种风流多情的公子,看我怎么收拾你?”叔原瞪眼看他脚下纹丝不动:“有我在,你别想伤害任何人。”其他人于是跃跃欲试。夏公子铁青着脸,大声喊道:“都给我站着别动!你们谁再动,我马上打断他的腿!”整个院子周围已布满了手持棍棒的人,楼上楼下、院子里人多,众人在夏公子他们钢刀的威胁下,顿时乱了起来,来宾中胆子小的几乎吓得就要晕了过去。玉鸿几乎要疯了,随便抓了件物品就往夏公子身子扑过去,口中叫道,“我和你们拼了!”但她被夏公子一脚踢倒在地。“住手。要动手冲我来!”叔原早就头脑发热按捺不住,要不是知道自己绝对改变不了局面的话,他早就出手了。此时眼见着恋人被人欺负,他哪里还能想那么多。举凳子就向夏公子身体砸去,“砰!”的一声被夏公子踢开了。
夏公子恼羞成怒,晃晃手中刀向玉鸿和叔原二人砍去,“噗嗤!”血光四溅。
“叔原哥!”只听得玉鸿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来,她踉跄的爬起来,叔原倒在了她的旁边不远处。原来,夏公子刚才一刀砍下,叔原及时把玉鸿推开,自己却没能躲开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