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婚外生情气老父“太平宰相”长离世
晏殊晚年是在病魔的缠绕下度过的,他的生命如日暮途穷,气喘吁吁。至和元年八月,晏殊旧病复发不能上朝了,仁宗皇帝派太医给他治疗,他对仁宗派来晏府探望的官员感激地说:“不碍事,患这点小病还烦忧皇上,你替我好好感谢皇上!”太医给他治疗后,晏殊的病稍微好了一些,又挣扎着打起精神去迩英殿讲授经史。
却说玉鸿被陈君龙从醉杏园追回,到了仁王院后被陈君龙强行纳为小妾,玉鸿不从被他拳打脚踢,经常打得鼻青脸肿,独自在房间哭哭啼啼。陈君龙见她不屈从自己也不白白养她,就罚她唱戏,让她赚钱谋生。玉鸿唱曲时,唱着唱着就想起叔原来,不禁泪流满面。陈君龙知道她的心事,在一旁吼叫说:“玉鸿,失魂症又犯了?第二场就要开锣了,还不快点过去,我要扣你的工钱!”“知道了,我这便来。”玉鸿苦笑着应了一声,提起琵琶三脚两脚地赶去了。玉鸿在仁王院里,除了唱戏还端茶递水侍候客人,在戏院里端着那细长嘴的茶水壶在观客之中穿梭,上下翻飞摆弄着各种花样造型续水添茶。这是一个技术活,一般人耍不来,倘是耍的那些豪贵客人开心了,随手的赏钱都抵得上一个月工钱。叔原和王小姐结婚后,心里仍想着仁王院的玉鸿,悄悄地来到这里观赏各色演出,但始终不见玉鸿的身影。
这日正午,玉鸿在客厅端茶递水侍候客人,开封府王判官到这里看戏来了,玉鸿小心翼翼地侍奉着。这时客厅门轻轻的开了,再关上时叔原已经站在了屋内。玉鸿见他竭力控制着不让自己有所失态,这次的考验也太难了一些,她双手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仿佛那个小小的酒壶有千斤的重量的一般,幸好,此时客厅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叔原身上,没人注意到她的异状。叔原就那么站在那里,还是以前一样的温柔,目光扫过玉鸿时也不为人知的一动,然而,毕竟还是赶忙的朝着岳父王靖面前拜倒了,恭敬地说:“拜见岳父大人!”“这不是我女婿叔原么?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莫非要陪老夫一起畅饮几杯不成?”王靖的语气有点不太庄重了,看来除了酒意之外也是气到了极点,不知道叔原对他的女儿做过什么事,能让王靖这般生气。“岳父如此说法,叔原真是无地自容啊!”叔原长揖不起,满面愧色。“哼,这次我不是恰好进京,女儿的事我还蒙在鼓里呢。满心以为都是书香门第,没想到贤婿叔原你三心二意,晏几道居然做出这种事来!”王靖依然声色俱厉的训斥着,叔原只有唯唯应是而已。王靖脸色一沉,吓得叔原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看来王判官威严之名确实不是虚的。玉鸿见叔原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心想他也是个“妻管严”被人管得太死了,若是我有能耐绝对不让任何人敢这么训斥他,就算是他做错了又如何,赔礼道歉已经足够了呀,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看那王靖此番蛮横的模样,她们果然是父女同心。玉鸿暗自恨恨不已,早已把这父女二人诅咒了无数遍。
之后,叔原就在王靖的训斥声中按位次坐好了。王靖虽然刚刚说自己不常来这样的场所,不过看他劝酒的本事,只怕比受过专门训练的玉鸿还要高出几筹,叔原又没少了罚酒,根本不是他岳父的对手了。父婿坐在一起,继续说话也就没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了。王靖是长辈,官位也很高,虽然他没摆什么官大一级的架子,但他这个岳父的身份也足够压得叔原不敢大声喘气了。玉鸿其实和叔原也没什么机会可以说话,偶尔与他对视上目光,两人也连忙躲闪,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破绽。事到如今,玉鸿也算是清楚的知道陈君龙并没有骗自己,叔原的的确确是娶了别人,并且那个“别人”的父亲正端着酒杯盯着自己看呢。玉鸿顾不上伤心,低头不语地侍候客人。
至和二年正月,晏殊病情更加严重了,卧病在床苦不堪言,因长期静卧肌肉萎缩,他努力挣扎着与死神抗争,仍幻想着病愈后到迩英殿为皇帝讲学。这时,王靖来晏府探望他了,道出了那天在仁王院里叔原见玉鸿的事情来。晏殊生病在床上,听人告状讲儿子的坏话,气得青筋直冒,恼羞成怒:“这个孽子,畜生,太不争气了。唉!……你放心,我一定会严加管教好儿子!”
王靖走后,晏殊把二子承裕叫到身边交待说:“小山这孩子本来很聪明,但他不走正路,不仕进取。在你们兄弟姐妹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山。他为人分不清良莠,担了个读书的虚名,习成一身轻薄,稼穑艰难全然不知,不懂得务本营生,这实际上是不务耕而求获,性情还傲慢,恋酒迷花,他那种风骨……唉!”晏殊讲到这时,浑浊的老眼落下滚烫的泪水。承裕心情沉重地站在父亲身边说:“爸爸,你放心,我一定会做他的思想工作,劝他回心转意,认真管好他的!”
晏殊晚年病重,皇帝想亲自登门探望。晏殊的外甥说,但凡皇帝探视重病大臣,都顺便带着纸钱祭品,就是为了准备大臣万一咽气,就手可以马上祭祀,省得再跑一趟。晏殊一听,觉得皇帝要是真带着纸钱来了很不吉利,就打报告给皇帝说: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不用麻烦您来了。皇帝信以为真,就打消了登门的念头。其实晏殊已经病入膏肓,他伏在枕头上浑身痉挛着,手抖动着书写病情,并派人骑马送上奏疏说:“我只是年老休衰而生病,很快就会好了,皇上不必为我担忧。”仁宗看了奏疏便没有去晏府看望晏殊了。晏殊迫切盼望病体痊愈,一日梦见身骑白马横渡长桥,忽桥断而马奔逸,晏公坠落桥上,而马自飞上天去。梦后不余日的晚上,星光疏淡,中天如洗,银色的月光透进窗台洒进房间,满床尽是月色,卧室那盏明亮的油灯反觉黠淡了。微风拂来,临窗的几株芭蕉在月光下微微摇晃,发出簌簌的声响。晏殊很想看窗外的景色,抖抖索索地挣扎着想爬起床来,浑身痉挛的身子抓着灯架子,咣啷一声灯架倒地了,但见天幕一道红色光芒蓦然滑落,坠入山林中。承裕和家人听到响声立即奔到房间,只见父亲目瞪口呆,僵硬的手指着窗外嗫嚅着:“……我看见……星光坠了……”承裕和家人见窗外蓝色的天幕,一道星光划过天幕,再回头看床上的父亲,晏殊口吐白沫溘然逝去。晏府里立即传来呜咽的痛哭声。叔原听到噩耗腿脚发软,伏在父亲的遗体上号啕痛哭,哭毕见床头有本父亲的《集选》,便饶有兴趣地翻阅起来。母亲见此破口大骂:“你这个废物!科考的时候不读书,老爸死了假惺惺读起书来。赶紧报丧,快去请八仙,有好多事要办呢!”说完又“呜哇——”扑在晏殊的遗体上哭天抹泪……
讣告传到皇宫,仁宗皇帝虽然亲自前往祭奠,但始终为没有在晏殊生前亲自去探病而感到遗憾,特地罢朝两天,赠司空兼侍中,谥号元献,并且给他墓碑上亲题“旧学之碑”四个字。至和二年三月,晏殊葬于许州阳翟县麦秀乡之北原,终年六十五岁。苏颂为谥议。欧阳修为神道碑,王洙书,仁宗篆碑首。欧阳修在晏殊的墓志中记录了晏殊几个子女的名字:
长曰居厚,大理评事,早卒;次承裕,尚书屯田员外郎;宣礼,赞善大夫;崇让,著作佐郎;明远、只德,大理评事;几道、传正,太常寺太祝。女六人,长适户部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富,次适礼部侍郎三司使杨察,其四尚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