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终于黑了下来。
我抬头一望,一个半月牙已经升了起来。行人渐渐少了起来,小巷里的昏黄路灯也点亮了,把我的影子拖得老长。
我们已经在这些横七竖八的小巷里转悠了将近三个钟头,可是对于我们要找的人却一点线索也没有。我偷偷看了看韩亦轩表哥,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很平常轻松懒散的样子真是大不相同。
和韩亦轩表哥相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我依旧看不清他就是怎样的一个人。平常的时候你总能看到他那一幅懒散邋遢的模样,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但是当他认真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他就会变成我所崇拜的那个厉害的侦探,沉着冷静、多谋善断、果敢敏捷。他的性格就是这样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时而非常慵懒、时而精力充沛,几乎判若两人。在他那古怪的双重性格交替地显露出来时,正如我常常想的那样,也许他的身体里隐藏了两个灵魂,慵懒在他身上占了主导地位,而另一个灵魂却又会在最需要的时候突然支配他,在这个时候他的思维和身体就会高超到成为一种本能。那天晚上,我看着他如此强烈地要找到一个人,我想那人一定不简单。
我们拐进一条小巷,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劝表哥放弃的时候,忽然从前方十几米远的黑暗处,传来一声微带惊慌之意的大呼:“哎呀!”
我和韩亦轩表哥都是一怔,抬眼看去,只见迎面跑来两人,一老一少,老的须发皆白,面容清庸,看起来似有八十高龄,但身子骨却出奇的好。少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一头染得金黄的长发,穿着短裙和露脐装,嘴里还塞着一刻棒棒糖,样子甜美可爱。此刻眼见那女孩还好,那老头却是气喘吁吁。
那老头正跑的焦急,忽然眼前出现两个人来,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似乎见我们是陌生人,这才放下心来,往后看了一眼,只见小巷静谧,连个人影也没有,长吁了一口气,停住脚步,对女孩道:“五月,别跑了,看来那些人没有追来。”
那个叫五月的女孩大口喘气,但手上还是死死拿着一根棒棒糖,看来她非常喜欢吃这糖果,听到那老头的话,她有往前跑了一段,这才停了下来,呼呼喘个不停。
那一老一少在我们身边停下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看着这像丧家之犬一样的两人,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了?”
却听那五月已经大声抱怨道:“都是爷爷你啦,骗了那胖女人还不够,偏偏还去骗那年轻女人和那男的,我早就看出来那女的是小三了,结果把人家的奸情曝光了吧,惹了一帮人追杀我们!”
那老头怒道:“那你又不早说,害得爷爷我被那胖女人打了一巴掌,这把老骨头差点就散架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那很可爱的姐姐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我笑道:“要不要吃?”
我心里想着这么可爱的姐姐一定不是坏人,伸手就去接她递过来的棒棒糖。谁知我刚接过糖果,忽然之间只听得小巷尽头传来一道道怒叱声:“老骗子,你往哪里跑!”
我们同时循声看去,就看到七八个男人女人手里拿着竹竿锅铲怒气冲冲地向我们冲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喊着,“打死那老骗子……”“神棍……”
我刚反应过来回身看去,那一老一少早就脚底抹油开溜了,那叫五月的漂亮姐姐还回头对我们喊了一声:“快跑啊!”
我心里想着:我们干嘛要跑啊?抬头就看到那一群冲着我们大喊:“那两个人跟他们是一伙的,打啊……”
我听到韩亦轩表哥嘴里冒出一句:“我靠!”然后一手把我夹到腋下撒腿就跑,边跑嘴里还把那老头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狂奔了好几条巷,终于将身后一群激愤的人民群众给甩开了。韩亦轩表哥带着我跑了一路,扶着墙气喘吁吁地道:“那臭老头,害得我们也跟着逃了一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韩亦轩表哥瞪大了眼睛。
我回头一看,那一老一少正从我们身后跑来,那老头喘着气道:“你们跑得还真快啊,一下就跑到我们前面去了,想我年轻的时候……”
那老头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韩亦轩表哥毫不理睬地对我说了一句:“走吧!小杰。今天看来是找不到了。”
强烈赞同!我也快受不了这老神棍了。
不料我的脚才提起,刚刚离地的那一刻,身后那老头急急忙忙对我们道:“诶诶诶……别走啊!你们要找人是吧?那找我啊!看在你们替我背了黑锅……哦不是,帮了我点小忙的份上,就给你们算上一相吧!”
看相?
我和韩亦轩表哥同时定住脚步,我们要找的人不就是相师么?难道他就是……
韩亦轩表哥回头看了那老头一眼,想了一想,随手指着我对那老头道:“那好吧!你先帮他看看相吧!”
那老头皱紧眉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只看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才道:“唔,看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果然是有大凶之灾啊!”
“你个老神棍!”我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以前韩亦轩表哥就跟我说过,相师分两种,一种是真正有本事的高人,另一种一开口就说你印堂发黑乌云盖顶或者红鸾星动好事将临的,九成是江湖骗子。
我随口接道:“那怎么办?”
那老头一副为难的样子,道:“这个……不瞒小弟说,老夫当年出道的时候,师傅嘱咐为人看相必定收钱的规矩,这个……”
我问道:“要多少钱?“
那老头微笑看着我们,道:“萍水相逢,就拿两百块意思一下就行了!”
“你个老神棍!”这次是韩亦轩表哥说的,连他这个半吊子相师都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要离去。
我跑到他身边轻声问道:“我们要找的应该不是这个人吧?”
韩亦轩表哥偷偷在我道:“这老骗子,满口胡话,招摇撞骗……”
那老头年纪这么大耳朵却灵得很,听到我们这么议论他,急道:“谁说我是骗子,想我钟子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绝对是货真价实、童叟无……”
我和韩亦轩表哥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异口同声道:“你就是钟子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