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听我跟你说……”洛青柳沉默良久,终于缓缓开口道:“王大雷其实是我杀的,但他罪有应得。”
“那****到我房里送饭,无意中撞破了暗门,看到了蒙着面纱的小兰。他以为我们……有奸情,就向我提出敲砸勒索的条件,才肯保守秘密。搏斗中,我抓起了小兰绣描用的长柄银针,照着他的胸口刺了下去……”
“爹!你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啊?”洛依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王大雷明明就是被人从后背刺中死穴!”
洛青柳的脸色很难看,他垂下头来半晌才挤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看来,我的丫头真的不再是好骗的小姑娘了。爹爹甘拜下风。”
“爹,如果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求求你告诉我让我一起承担好不好?”洛依轻轻摇着他的手臂:“我已经可以为你分担了,我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的保护了!”
“傻丫头,有些事,不是光你有一腔热诚就能和平解决的。”洛青柳轻抚着女孩的脸颊:“如果爹有那么大的本事,才不想让你遇到一点危险,遭到一点委屈呢。”
“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一些事的真相啊!我这样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每一刻都像心被挖出来一样难熬。我害怕所要面对的真相里,随时都有你的身影在不停作祟!爹——你刚刚袖子上的那三根银针,不要以为我看得不清楚!明明就是兰姑姑要攻击我的!”
“王大雷是她杀的……”洛青柳嘴唇动了动:“‘飞银之梭’是是她幼时所学,受了打击以后忘了大多数的武功,唯独这个记得很清楚。”
“兰姑姑杀了人是么……”洛依秉着呼吸,决意道:“可是杀人,就应该接受惩罚。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想我应该把她带回衙门由沈大人发落!”
“不可以!”在洛依的记忆里,似乎从没见过父亲冲她发这样大的火。
“爹,我是捕头啊。这是我必须要做的——”洛依坚定得迎上父亲的眼眸:“明天一早,我就要去秋海棠带人。如果……你今晚要偷偷把人藏起来的话……我一定会阻止你的。”
“丫头,如果你让小兰重见天日,那么要掉脑袋的不仅是她……还有我,还有你,还有三娘,甚至肖云边……以及……醍醐镇所有与你有关的朋友,兄弟,同僚……就算是礼亲王——他也保不住大家。”洛青柳的手重重得压上了洛依的肩膀,他严肃的样子很吓人。隐藏在白色粉黛下的脸孔看不出肤色,一双眸子却像是能融进对方的所有嚣张和气势。
“她到底是谁?”
“丫头,我不能说……”洛青柳别过脸去,望着那半阖的窗外月色寥寥之际,重重得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
“这世上,爹爹最最重要,最最需要保护的人,就是你了。”洛青柳抚着女儿的秀发:“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伤害你。不管是敌人的刀剑,还是本该隐藏在过去的秘密——”
他反手抚上女儿的脊背,慢慢摸到她细嫩的脖颈处,轻轻地又迅猛得点中了女孩的昏睡穴。
洛依尚未有亦是得反应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这样软绵绵得跌倒在洛青柳的怀里。把女儿平放在床榻上,洛青柳悉心得为她盖好被子。他吹熄了油灯,一瘸一拐得走回院子里。
空旷的院子在盛暑的夜半下显得宁馨且寂寥,这样的良辰美景若有些许来自远方的朋友,月下小酌三五盏,花间放浪天下声,将是多么美妙的际遇。
“出来吧,躲来躲去的实在有失君子所为。”洛青柳放声道。
一袭月白衣衫从阴昏的墙角里闪现出来,环佩叮咚脆响,纸扇翩翩轻摇。步履泰然却带着些许浮轻,气息凝重却难掩虚空紊乱。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洛青柳嘴角抽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方南逸轻拍折扇,微微咳嗽两声:“呵呵,前辈可知我此来何意?”
“当然,我传给丫头的内功心法是我毕生绝学……前期劲霸,中期略缓,后期方能糅合于身心之术,体法之招。”洛青柳道:“她修炼为时尚短,全然不懂拿捏得道。所以你的内伤只有我才能治……”
“前辈既然这么说了,想来是不打算拒绝咯。”方南逸轻笑一声,收了折扇。径自坐上洛青柳身旁的石凳,撩起长袖将脉搏递给他。
“你之前的旧伤是跟何人交手所致?”洛青柳的眉头皱了一下,脸上的异常全然逃不过方南逸的眼睛。
“不知,黑衣蒙面身手犀利。想来该是身居青竹会要职,是我在青州调查第一桩悬尸傀儡案的时候偶然交锋。”方南逸道。
“那人的修为想是远远在你之上。”洛青柳摇摇头:“大意拼招的后果便是如此,你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前辈教训的是,若非弦铮和长丰拼力相救。我便再无机会认识前辈了。”
“我不过是一介隐居的俗鄙之人,认识我有什么好处,还嫌之前的亏吃的不够多?”洛青柳可不领他的情。
“至少前辈……可以带我找到兰缪妃和刘鹿卿啊……”方南逸诡秘一笑,而在须臾之间,洛青柳脸色瞬变,单手反掌扣住方南逸的脉门。
“说话之前你应该想想清楚,你的命现在还攥在我的手里。”洛青柳的手加了几分力度,隐隐看得出对方脸上那极力屏息着的痛苦之色。
“你若想杀我……早就,不用等到现在……”方南逸丝毫不肯示弱,甚至有意想要激怒那已然方寸大乱的洛青柳。
“看在丫头的面子上,我不杀你只是不想她难过罢了。”洛青柳放开方南逸,径自站起身来:“跟我去房间,你这内伤要花几个时辰的……”
洛依醒来已经是下半夜了,全然想不起来之前的对话进行到哪了。走出院子发现隔壁洛青柳的房间早就熄了灯,她揉揉脑袋自言自语了一番:“奇怪,我怎么会突然睡着的?”
小王八蛋蜷缩在花狐狸的窝里,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洛依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着今晚的下弦月,钩悬出一抹淡淡的思念。肖云边已经走了好几天了,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洛依忽然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没有十分惦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