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真的好吗?富樫勇太沉默地扪心自问,回想起凸守早苗不能自己的样子,14岁的初三生,却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勇太,怎么了?”小鸟游六花捧着海苔饭团,保持着小口咀嚼的姿态,歪起了头。
“不,没什么。”六花的关注让勇太填满紊乱思绪的脑子清醒了过来,回以一个微笑,将快餐盒放置在膝盖上,双手合十道:“我开动了。”
小鸟游的妈妈今天晚点才会回来,两人把房间里带有中二病气息的东西清理好之后,一起去外面解决晚餐的问题。
插起一丁炸鸡块,富樫勇太手上的竹签停了下来,六花眼睛发光地盯着他看,应该说是盯着他手上的炸鸡块看,口水要流出来了,口水。
“真是的,所以问你还要不要其它的了。”勇太嗔怪地抱怨了一句,将捏着的竹签递了过去,“喏,给你。”
六花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对上了,她的眼睛变成炸鸡块了……
“啊~”小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六花的身体向前倾斜着,也有好好地闭上眼睛,像只等待喂食的小狗。倒不如说更像是小猫,如同黑猫一般可以轻盈抱起的萝莉身姿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这么想着,富樫勇太这么想着,被这种想法唆使得脸有点儿泛红,干脆用竹签插着炸鸡块往六花的嘴里运去。
这就是恋人之间的“啊~~嗯~~”吧?竟然真的做了一次!超难为情的太好了啊!勇太心里满足的幸福感简直就像要溢出来一样。
“嗯!美味!”六花提高了音量评价道,脸上则是喜色满面。似乎料理能给人带来幸福是真的呢。
“你要取得特级厨师的资格,富樫当家的。”李提督颐使道。……李提督是谁啊?富樫当家的又是要闹哪样啊!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喜欢便利店的食物啊。”勇太拿着饭团,撕开包装递到了六花的面前,“要尝尝我的吗?”
小鸟游六花凝视片刻,最终避而远之,“不要,里面一定放了芥末。”
“果然不会上当了啊。”勇太开怀大笑。
这之后就一直在闲聊,譬如勇太的生日啦、六花的血型是AB型这种非常轻松的话题,简直就像是相亲时询问对方的兴趣爱好之类的。不过想起来,这样日常系的对话还是第一次呢。
“勇太。”
“什么?”
“妈妈说想一起去扫墓。”小鸟游六花低下了脸,可能是因为要问出等待的问题,又转向了他这边,“去爸爸的坟墓。你怎么想?”
“问我怎么想……”勇太遽然一言不发了。
到底该怎么答复才对?究竟该怎么说才不会让她落寞?勇太无法组织起什么话语,六花也在静静地等着,最后只能勉强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将问题又推了回去,“你怎么想呢?”
“去的话,我想妈妈就会高兴吧。”
“那样的话,这样不就好了吗?六花想这样的话。”
这个回答意外地拯救了富樫勇太,让六花摘掉眼罩的是他,如果现在后悔的话,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吗?
“嗯。”小鸟游六花放下还未吃完的饭团,伸出左手的小拇指,勇太也同样伸出了右手,两根小指的指尖轻轻地一触即分,“谢谢,我先回去了。”
看着六花转身跑掉的背影,勇太呆呆地伫立着。总觉得……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谢谢呢?
……
车站的月台,清晨的空气并不好,朦朦胧胧的像是飘着层薄薄的雾霭,就连呼吸都是凉飕飕的。
“给。”勇太拿着刚从自动贩卖机取出的热饮回来了,将其中一罐递给坐在椅子上出神的六花,对方如梦初醒地接过,也不忘道了声谢。
“好像最近你总是在说谢谢啊。”勇太在她身旁坐下,看着神游物外的六花,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安的情绪,揣揣地开口道:“你,会回来吧?扫完墓后,会回这边来吧?”
小鸟游六花仰首看着勇太忐忑的样子,又失落地低下了头,“嗯,还要上学。”
“是啊,是的啊。”勇太仿佛自我安慰般地絮语着。
“等等!”一声呐喊传来,两人同时转脸看去,凸守早苗站在那边,炳炳凿凿地喊道:“我说过了!我不会放弃的!”
“凸守。”六花站起了身。却只见凸守早苗宛若受委屈的孩子回来哭诉的模样,歇斯底里地大喊道:“只要我还是Master的Servant,就算是落入黑暗界的尽头,都要和Master在一起!”
“爆裂吧现实!粉碎吧精神!放逐——这个世界!”摆出几个起手势,凸守早苗召出雷霆战锤,脚尖一点快速推进向六花,手中的武器荡开一个上弦月的弧度,用力地挥出,“Master——醒来吧!”
荷包落在身上发出垫子一样软噗噗的声音,而黑白二色世界里的凸守仍在徒劳地做着无用功,一下又一下,攻击渐渐地变得无力了,也一下下地慢了下来,直到力气用尽瘫在了地上。
“凸守。”
“不要碰我!”
一阵铁轨推拉的动力声将近,小鸟游六花看了看低头不语的凸守早苗,又看了看对她示意的勇太,随后走向了驶来的列车。
现在时候还早,还没到上班人潮的高峰期,车厢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专注地玩着手机。
“六花。”勇太欲言又止,注视着这双期待的眼睛夷犹了片刻,勉力露出一个微笑,眸子又黯淡了下去。
“哐当哐当哐当——”车门缓缓合闭,列车逐渐提起速度飞驰远去,留下沉寂的富樫勇太和凸守早苗待在原地。
“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不说‘不要去’?”凸守站了起来,以不平的口吻苛责道:“Master希望你说出来的!说‘我帮你找出不可视境界线,所以不要去’!”
“Master说过是因为有暗炎圣手在,才能保护邪王真眼,你是Master的精神支柱!”凸守的话语已经带上了哭腔,但还是没有停下,“哭了!Master哭了!那个Master!最强的Master!”
“为什么不告诉她邪王真眼是最强的?不说‘被漆黑烈焰吞噬吧’?”凸守早苗拎起马尾辫,真的是用了全力,一下下地挥动着荷包打在勇太的身上,“一直!一直一直!Master一直在等着的!”
“痛!有什么办法啊?”勇太抓住左右开弓,不断重复着同样动作的两只手,凸守早苗想要后退,却意外地脚下一趔,跌坐在地。
“说出来让那家伙高兴又能怎么样呢?不可视境界线是不存在的,那家伙的父亲在坟墓里面啊,我什么都做不到。那家伙再怎么期望,再怎么设定,再怎么相信自己的力量,不存在的东西就是不存在啊!”勇太步步紧逼,凸守早苗只能步步倒退,一直被逼到无处可躲的角落。
“你的攻击有奏效过一次吗?真的有武器出来吗?再怎么想象,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富樫勇太难以自制地吼道。像是无情的法官,对蜷缩在角落里的凸守下达了最后的宣判。
“这种事……这种事……我知道。”凸守早苗颤抖着嘴唇,眼帘开始有泪水涌出,她双手攥成拳,紧咬住下唇似乎竭力想要制止啜泣,但越来越多的泪水最终化成断了线的珠子滑落,“我知道啊!”
眼看着小小的身影嚎啕大哭着离去,富樫勇太自嘲地笑了笑,用左手遮盖住通红的眼眶,右手紧紧地扼住手腕,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呜咽声。
“不对,我想说的,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