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一路风尘
暂且不提郑子浩随徐静川在永江的生活将要掀起的波澜。现在先说一说郑栋辉一家四口乘车回潭洲城的经过。
从永江到潭洲现在有铁路，公路两种途径了，而在七、八十年代则只有乘坐汽车走公路这一种方法，特别是在道县、双牌境内的庞岭阳明山系，那时穿山隧道还没有开通，汽车都要走盘山公路，而阳明山是必经之处，它位于双牌县东北隅，潇水东岸。属却庞岭阳明山系主峰地带，总面积十七万多平方亩，山峰一百一十六座，主峰海拔１６２５米。先贤因其“群峰高耸，晨熙先顾”而以之为名，更以“雄、幽、秀、野、佛”为最。这阳明山作为旅游的去处，很是不错。山高谷幽，石怪峰奇，森林茂密，树种繁多，松涛和鸣，秀竹滴翠，流泉飞瀑，云山雾海，路转峰回，鸟语虫鸣，奇花异草，相互辉映。如人身临其境，则宛若进入“鸟鸣山更幽”的人间仙境。先人曾云：“阳明山，名山也。荒蟠百里，秀齐九疑。”又云：“其麓险绝，几疑无路。有银沙十里，鸟道盘折，上与天齐。及登顶峰，左衡（山）右（九）疑，极目千里，身在云际，超然出尘。”此处景致奇特，人多向往。早在唐代，柳宗元就到过阳明山下不远的地方，著有名篇《游黄记》。盖黄之源，正出于此。祖国名山，多为佛教选胜。阳明山及周围在宋时就建立了僧寺。明嘉靖年间，据说秀峰禅师居于阳明山寺中，殁后其身不坏，供在寺内，号曰“七祖”。此后这里便成了参禅拜佛的胜地。善男信女，来往不绝，而墨客骚人，藉瞻佛以览胜者，亦往往接踵而至。清尚书陈荐，留有题咏。其余人众赞美自然景色的诗篇也很多，留下的佳作也不少。此处风景优美，寺院宽敞，只可惜久经战乱，大部已毁。
但你如果只是个匆匆过客的话，这阳阳山的盘山公路就不是个好打交道的地方了。因为路况险恶，所以实行了交通管制，一般是以半天为限，单向放行行驶。这阳阳山的盘山公路其路面全在崇山峻岭中盘旋俯仰，其宽度最宽处也仅够两车相对而行，而有些窄处则只能单向行车，其惊险程度，往往超出人们的想象，最陡峭的一段公路长约六公里，却修筑于水平距离不足几百米，垂直高度四百余米，坡度为70—90度的大小斜面上。这样特定的环境迫使公路如蛇盘行，转折行成十余道锐角急弯，形成二十余截几乎平行，上下重叠的路面。形象地说，这段公路的外观，就像一长条折摺的带子，一根压缩的弹簧，一道陡峭的多级阶梯。事实上，据说当年施工时，的确是先在大山的斜面上，垂直切割出一道道长条“台阶”，然后再将“台阶”两端连接，实在无法连接的便架设“天桥”或悬空叠出一个圆形的转盘，让汽车成“∞”形转弯。如果有人是第一次乘车经过这一段公路，肯定会产生非常奇特的体会。因为受视界所限，穿行在这段公路上时，让人仿佛有一种离开了地面，穿行在天空中，不知目的地何在的感觉。每一次转弯都会让人以为就要冲下悬崖，给人一种即将粉身碎骨、永劫不复的感觉。每当一个弯转过来了，你会长长暗舒一口气，感谢佛祖保佑逃脱死亡，但下一个弯接踵而至，又让你的心提到了口里。这样的感觉要持续十几次才结束。心脏差一点的人都很难接受这样的煎熬。“举头明月在，回首白云低”这句诗用来形容过阳明山盘山公路是很贴切的，真有白云在车窗边浮荡，而岩鹰偶尔飞过，翅膀扑打车窗玻璃啪啪乱响。仿佛它的利爪正抓向你的身上，让人触目惊心。如果车队络绎而行，感觉更加奇妙。低头看，后续的车辆就在你的脚下；抬头看，前行的车辆，轮子就在你头上碾过。时时会觉得有许多车对开过来，其实走的是同一个方向。这六公里公路，走完只需要半个多小时，但这半个多小时的体验让人真正懂得了“惊心动魄”和“毛骨悚然”这两则成语的含义。不过这段公路虽险峻，但倒是安全系数高，极少发生车祸。这是因为过往行车的司机在经过这段公路时都会放慢车速，集中精神。人们在面临危险时，往往有意识地增强了警惕性和责任感。而且，大部分司机都会有意控制，在山脚两边过夜，休息一晚，养精蓄锐，在白天翻过阳阳山盘山公路。如非事情紧急，尽量不夜过阳阳山。
不过，也有人专门选在夜间奔行在这段公路上，月明星稀的夜晚，一牙弯月从那紫蓝色着的云朵里渗出几缕清幽的冷光，但还没来得及照到地面便又被沉沉的云层摁住收回。静寂的盘山公路上便只有汽车灯射出的两道光柱在蜿蜒蛇行，明晃晃的光刺破黑魆魆的山路，间或从远处传来几声夜猫子的惨烈孤寂的叫声。只是让人真切地感到夜行的寂寞，路旁一边就是陡峭的山壁，另一边就是深深的悬崖，也没有人家，车灯的光影在黑森森的林梢上下跳跃。这种时候，坐在车上的人已经完全失去时间的概念，四野空空荡荡，汽车仍是在莽莽苍苍林木环绕着的山路上行驶，车灯仍是用光柱不断地向暗夜探询着，路上仍是空无一人。此时，车窗外山风鼓荡，或许是车窗没有关紧，风声唿哨，竟似无数凄厉的悲鸣。这种开夜车的人一般胆气雄壮，而且离家的时间极久，归心似箭，避免了白天过盘山公路的交通管制，能节省出差不多半天时间来。
不过这次送郑栋辉彭向红一家回潭洲的司机老陈可没有这夜过阳明山的闲情雅致，他这次去潭洲名义上是去将徐静川的老上级给永江县弄的一批不走供销社渠道的化肥、农药等农用物资运回永江。至于送郑栋辉一家人回去潭洲，只是顺路。但实际上是徐静川专门拜托自己的老上级，求他出面，在潭洲弄了一批农用物资给永江，不过要永江这边想办法运回来。这样就有借口让郑栋辉一家搭顺风车让潭洲。徐静川还单独叮嘱了老陈一下，要他一路上开车小心一点，所以老陈这趟出车不求快，只求稳。在出发时就将车检修了一番。上路时，见还有两个小孩，所以也尽量开得平稳。又在阳明山脚下歇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才赶到潭洲。
这一路上，郑栋辉、彭向红是兴奋异常。虽然大儿子不在身边，有一点分离的酸楚，但毕竟知道他会得到极好的培养，所以这伤心也就是在心头一晃而过。而现在一家人正奔驰在回潭洲的路上，更关键的是，从现在起，一家人的命运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再不是什么黑五类了，在潭洲这个湘南省会城市里，有自己一家人的一席立足之地。上次郑栋辉回潭洲跑知青返城这事，最后被马王堆疗养院接收时，徐静川的老上级周彬书记特事特办，在郑栋辉、彭向红还没有报到的情况下，就关照后勤处给郑栋辉一家安排了住处，当时就把钥匙都给了郑栋辉。所以，两夫妻一路上抱着龙凤胞指指点点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颇有“好山好水看不足，车轮疾驰似箭归。”的急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