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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越是避越是见

麦当当管不住自己的脚,违背着自己的内心连续跟踪了马兰几天,本来只是猜测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接连下来的几天里,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小车接马兰去固定的地方。高高举起的铡刀终于残忍地落下,将他的心斩得支离破碎。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曾经他有多么千方百计地想找到她不够爱他的蛛丝马迹,现在他就有多么费尽心力地想找到她是真的爱他的丝丝毫毫。爱情的确是一件折磨人的东西,麦当当清醒地了解自己是多么的深爱马兰,与马兰的相处甚至使他知道了什么是爱情。在麦当当看来,爱情就是喜欢上了另外一个人身上的自己。马兰的身上似乎有着他内心的影子,内心的期盼。简单说,爱情就是两个人共有同一个灵魂。这共有的灵魂在马兰优雅的一颦一笑中,在每一个举手投足中。他深深地知道,自己早已是不可自拔地陷入了这个恼人的幸福泥潭。如痴如醉!可事到如今,当他与泥潭四目相对时,泥潭又将他生生地吞没。难道爱情就是这么一个神秘而苦恼的东西?

麦当当在马兰楼下角落里审视着自己,他越来越清晰地看见了令自己迷惘的轮廓。马兰的身上有着脱俗的勇气和事实,而自己的内心对此是多么的神往。可是,麦当当也承认自己有心而无力摆脱虚荣的现实,这个需要用金钱与成功来证实一切的卑鄙现实。在麦当当的内心中,自我理想与现实俗套的价值站在同一个赛场上,哨声未响,胜负便已经浮出了水面。麦当当在黑暗的角落里终于因内心之光而灯火通明,原来自己真正害怕的是马兰的脱俗始终会走下台面。虽然这一切都只是麦当当心中最为担心与害怕的假想,因为与马兰交往以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接近于自己的内心世界,这世界是那么的深,那么的纯,那么的自由自在。

可恶的现实总会给你最沉重的一巴掌。

麦当当捂着受伤的小心脏,只想远远地躲开。趋利避害永远是人类最本能的行为。远远地逃开,过着他几点一线的生活。说他自欺欺人也好,有时知道的少了反而越快乐。可是好奇的麦当当已经打开禁忌的潘多拉魔盒,灾难哀痛就汹涌着向他而来。

他整理着有些杂乱的桌面,不想跟任何人讲话。有同事主动聊天,他便也只听着,实在不行也只是哼哼几个音节,一副不要跟我讲话的姿态。

桌面上的粉红猪笔筒看着麦当当,麦当当也看着它,总是一副憨憨的表情。那是马兰硬塞给他让他带到办公室的。他当然竭力反抗“男人怎么能用这么粉的还是猪的形状”,可是全被马兰怀柔政策扼杀。

她温柔地摸摸粉红猪的猪头,另一只手摸着麦当当扭开的脑袋。跟给小动物顺毛似的,“你看看小猪,多可爱啊就跟当当你一样可爱。”

猪能跟他比吗?麦当当傲娇地拍掉马兰的手,不领情地扭过头。然而待马兰走了,他还是把小粉猪拿到了办公室,一摸它光滑的脑袋,就裂开嘴无声地笑。

他不禁摸摸小粉猪的脑袋,有一种同病相怜的被抛弃感。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足,吹得他手心都发凉。

同事敲敲他的桌子:“当当,主编叫你。”

麦当当做贼似的,连忙收回放在小粉猪头上摩挲的手掌。

童主编的办公室在他们大办公室的一角,用钢化玻璃隔开。麦当当每次去都要绕过长长的大办公室,顶着众人或明显或偷偷的视线走一大段路。他刚来时顶着这种无形的压迫感,总是小心翼翼,唯恐一步迈得不好惹了笑话。而今,他已经可以真正目不斜视地走过。甚至他还沉浸在近来的惆怅中。再也不会提心吊胆地猜想主编找他是好是坏。

他早已不是初入职场的菜鸟。而这种心态,也许这就是人们说的老油条?遇到任何事情都有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淡漠。

童主编看到麦当当笑呵呵地招呼他坐下,麦当当据此判断他又要干啥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就像上次跟着童主编去采访肖卤鸭,采访稿却落在他头上。

“小麦呀,我就知道你是个好苗子,这次果然没辜负我的栽培。上次肖卤鸭的那个采访,做得很优秀,反响很不错。”童主编说到这停了停,给了麦当当足够的谦虚时间。却见麦当当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由得有些尴尬地咳了声,“所以杂志社决定让你做个跟踪采访。你有没有什么好的选题?”

麦当当此时的心情蛛丝般复杂,他是一百个不乐意去接下这个采访的。好不容易远离了他的伤心地,却又因为这份工作而要再去靠近,这让他想想就觉得憋屈。他沉默良久就是在斟酌拒绝的用词。

“主编,我……”

“我想了想,这次的主题要不就主要采访他的家庭情感生活?这年头,这种选题有噱头。”童主编完全没有自觉地打断他的话,侃侃而谈了自己的见解。末了,兴奋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口。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麦当当,“哦,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

麦当当吞下还未出口的拒绝,迅速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是说这个题材好。一定会大卖的。”自卑与自尊天生就是一对十足的孪生兄弟,一个出场,另一个必然如影随形。在自尊的驱使下,麦当当选择了用伤口面对刀锋,自己在上面撒一把盐,那就让痛苦来得更加彻底。

童主编被这意外的马屁拍得笑眯眯的,麦当当也知道了命运般表现出一种豪迈的笑眯眯。

他是想避开肖卤鸭家这个伤心地,可是突然间有这么光明正大的好机会去弄清楚他的困惑,他不敢面对的猜测。鬼使神差地,他违背自己的性格说下了这样的话,应下这个差事。

月夜皎洁,麦当当准备好采访初稿,又挑选好自己要穿的服饰。再三检查后,躺在软软的大床上,打算舒展开劳累一天的身躯,身上却犹如有几只蝙蝠缠绕,挥之不去。明明很是舒服的姿态,人却久久没有睡意。

一闭上眼,脑海里竟全充斥着一个人的音容笑貌。缠绕着他,不得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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