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瑾冷着脸从一家高级会所出来。
早上被朝歌那样对待,说他心里没有气是假的。所以上午跟墨珏谈了一点工作上的事,就自己一个人开车出门去了以前经常光顾的一家会所。其实说是会所,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夜店罢了,很多有身家的人都会来这里消遣娱乐,墨瑾是VIP客户,进去之后整个会所的女人,甚至牛郎都看了一遍,最后点了一个看起来很清秀干净的男孩。
但是当那个男孩靠过来的时候,墨瑾却下意识地推开了他。
这个男孩身上有着极淡的香水味,闻起来很舒服,并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或者刺鼻,已经算是一个小极品了。
然而,这不是他。不是……那个人。
墨瑾在心里如是想。
自从结婚之后,他再也没有出来找过以前的情人或者相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关系到两大世家的联合,也许是关于一个男人的责任,也许是这个牛郎身上的清纯显得太过造作,也许是……因为那个人。
墨瑾最终还是没有做什么,只是丢给那个男孩一张卡,转身离开了。
回到别墅的时候,大厅的灯已经熄灭了,除了路边的灯光,四周一片黑暗。之前跟墨林说过不用等他,所以现在也没人迎接。
墨瑾慢慢推开门,一抬眼就看到沙发旁的台灯是亮着的。
之前一直缭绕心间的人,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穿的睡袍不是很长,露出了一双白皙细嫩的修长小腿。沙发一侧的茶几上还放着用玻璃保鲜盒密封好的食物,只需要在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看起来十分诱人。
墨瑾的眉眼一下子柔和起来。
此前的二十五年里,从来都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在他心情不好回家的时候,为他留一盏暖色的灯,为他留一份可口的晚餐,为等待他而睡过去。也许墨林或者其他仆人做得更好、更精致、更周到,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像现在这样自身到心地温暖起来。
墨瑾慢慢走近朝歌,伸手轻轻拨开他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然后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膝弯处,微微用力,抱起了他。
似乎是碰到了膝上的伤口,朝歌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满地动了动,伸手抓住了什么,方才又侧脸睡过去。
墨瑾垂眼看着朝歌红肿乌青的膝盖,皱了皱眉。随即轻轻扯开领带,任由朝歌抓在手里,然后慢慢走上楼梯。
墨汘云和墨珏躲在厨房里,见墨瑾走了方才纷纷舒了口气。
“拿来。”墨汘云伸出手,脸上笑开了花,低声道:“说好的跑车钥匙。”
墨珏无奈地交出钥匙,丢在墨汘云手里:“你记得慢点开啊。唉……哥也太不给力了,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
“怎样?怎样啊?”墨汘云轻哼了一声,鄙视道:“我都跟你说了哥一定会抱嫂子上楼的了,你还不信,上次我就见过的!”
墨珏摇了摇头:“失算,失算呐。”
墨汘云笑得得意,挑了挑眉头道:“那是你不了解内部情况。据我推测,早上应该是我老哥惹嫂子不开心了,所以啊,哥就被踢下床,赶出家门,现在才敢回来。”
墨珏白她一眼:“你懂什么?这么胡说八道,小心哥知道了收拾你!”
“你不说他怎么知道?”墨汘云握拳道:“珏哥哥,我跟你说啊,这事儿你也有份,你要敢告发我,你就死定了!你好好想想是谁在老哥身边的时间多。”
墨珏:“……”
…………
墨瑾轻轻将朝歌放在床上,起身拿过医药箱,找到消毒酒精和伤药。他吸了口气,垂下眼,将朝歌的睡袍向上翻折一圈,然后拿棉签蘸了酒精,在朝歌受伤的膝盖边沿轻轻涂抹。
朝歌一向浅眠,触觉也很敏锐,一下就察觉到了疼痛,不由得微微蜷缩起双腿,想要侧过身去。
墨瑾伸手,轻轻按压住朝歌的脚踝。
朝歌的身子慢慢僵住了,但是他没有动,只是闭着眼,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墨瑾收回手,垂眼清理完伤口,拿起一旁的特制伤药,将膏状物挤在棉签上,一圈一圈沿着淤青打转。这是很烈性的药,虽然很疼,但是效果显著。只有墨家才有这种药的配方,用来处理这点小伤口,已经说得上奢侈。
朝歌疼得微微发颤,但又极力压制,小腿处的肌肉都有些痉挛起来。他微微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看向墨瑾。
然而后者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扫过他一眼,就又垂下了眼。墨瑾拿过纱布,剪下一小块,然后撕下面上最薄的那一层,轻轻覆在朝歌膝盖上,然后粘贴好。
朝歌咬住唇,目光随着墨瑾的脚步而飘远。
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他今晚……不睡在这儿吗?
不知为什么,朝歌忽然觉得有点失落。
墨瑾放好医药箱,转身进了更衣室,换好鞋子,拿了睡衣就进了浴室。从头至尾都没看朝歌一眼。
朝歌忽然想起来,墨瑾……应该还在生气。
可是……他为什么,要那样做?虽然感觉并不算坏,但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朝歌纠结了好久,久到墨瑾都出来开始收拾东西了,他方才回神。
墨瑾拿过朝歌身旁的另一个枕头,又拿过床头的手机,随手扯了一条毛毯就往门外走。
朝歌吸了吸鼻子,看着墨瑾快步走到门边,又看着他拧开门把手,迈出一步,终于忍不住闭上眼,低低道:“……你去哪里?”
墨瑾顿住脚步,站在门边,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考虑过了,以他的自制力,一个人睡一年都没有问题。比起一个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抗拒的诱惑,他觉得一个自己已经习惯二十多年的噩梦要容易抵制得多。虽然,墨家家主被迫离开自己的卧室,到客房去睡的事情……嗯,怎么说呢,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要是敢说出去,以后就别跟着他姓墨!
然后就听到自己无法拒绝的诱惑源头那里传来压得极低的声音:“……对不起。”虽然已经极力控制,但是仍能从那人颤抖的尾音里听出他的不安和害怕,以及淡淡的委屈和哭音。
他怎么忘了,那个人……也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刚来的那几天,他总是背对着墨瑾,缩成一团睡觉,但是每到半夜,他总下意识地翻过身,紧紧抱住墨瑾的胳膊,或者脖子。后来习惯了,自己也不那么害羞了,朝歌干脆每次睡觉前都会抓住墨瑾的手,和他十指相扣着睡觉。所以说……今天早上那件事,说到底也不是墨瑾一个人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