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被菲佣簇拥着走来,身穿雪白的长裙,低头走进大厅,小声道:“父亲。”
雪安晟点头,抬手指向墨瑾,笑道:“朝阳,你来了,这是墨家家主,你们之前已经见过了。”
墨瑾抬眼看着朝歌,微微一笑。
“这是家女,朝阳。”
朝歌抬眼,不防恰好和墨瑾的眼神相遇,他忙别开眼,只听见心跳的飞快。
“墨家主难得来,朝阳,你们年轻人一起出去走走吧。”雪安晟不失时机道,与墨瑾交换了一个眼神,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意。
“雪家主放心,墨瑾一定会在晚十一点之前把朝阳送回来。”墨瑾起身,朝雪安晟微微点头,随即半俯下身,对朝歌行绅士礼伸手:“能邀请你跟我一起出去散步吗?”
朝歌一怔,无措地看向雪安妟。
然而后者却别开了眼,盯着手里的茶壶,弯腰为雪安晟续杯,看也不看他一眼。倒是雪安晟,以为朝歌在看他,微微点了头,用眼神鼓励着他。
朝歌低下头,微微咬唇,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手放进了墨瑾的手里。
墨瑾眸光微沉,将朝歌与雪安妟的交流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握紧朝歌的手,慢慢朝门外走去。
沿着悠长精巧的长廊缓缓行走,转过几道石拱门,终于消失在大厅的范围,朝歌方才微微舒了口气,不由动了动手指,想要从墨瑾手里收回来。
墨瑾面上毫无波澜,然而却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手指,含笑道:“雪家园林果然名不虚传,这座园子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建造吧。”
朝歌果然如他预料般闻声抬头。
月光皎洁,流水一样铺洒蔓延开来,仿若轻纱一般笼罩在静谧的蔷薇园里。蔷薇不同白天的热烈开放,晚上的时候都微微合上了花瓣,似睡着了一般低头垂眸,含苞欲放,仿佛梦幻仙境。四周有树荫落下,遮蔽了花丛间的小道,他和墨瑾就站在这鹅卵石小路上,抬眼就能看到倾世月光漫漫而来。
“……好漂亮。”朝歌不由道,眼神迷离,忘记了挣扎被墨瑾紧握的手。
“雪安妟和你是什么关系?”这声音冷不防响起,低低沉沉,带着几分不经意,却像是要蛊惑人心。
“安……咳,他是,三叔。”朝歌猛然回神,暗吸了口气。
“是吗。”墨瑾淡淡一笑,垂下眼帘,静静与朝歌对视。
朝歌被那幽深黑暗的眼神看得受不了,心里有几分害怕,不由又开始挣扎,想把手收回来。
“我刚刚听你在咳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墨瑾状若未觉,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将朝歌带进怀里,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跟朝歌碰到一起:“朝阳。”
“我……没,没有。”朝歌慌乱地伸手想推开他,面上带了几分红潮,白皙细致的脸,清澈明净的眸,看得墨瑾微微一怔。
墨瑾看了他一眼,收回手,淡淡道:“我们去前面走走吧。”
朝歌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微微咬住唇,吸了口气,终于抬起脚往前走。
然而他刚走一步,整个人就往一侧的花丛倒去,幸好他及时伸手,抓住了一旁的树干。
朝歌动了动脚,努力忽略不适,抬脚又想往前走。
一只手从一侧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墨瑾低头看他。
白皙的脚趾被小巧的鞋子勒出通红的印子,鞋跟高而精致,呈透明的水晶色。朝歌踩着鞋子,脚下微微颤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脚不舒服?”墨瑾反手扣住他的手,淡声问。
朝歌憋红了脸,没有说话。
墨瑾忽然弯下腰,一手托住朝歌的膝弯,一手轻轻用力,就把朝歌打横抱了起来。
“啊,你……”朝歌轻轻叫出声来,有些微恼,却下意识地抱住了墨瑾的脖子。
墨瑾微微勾起唇角。
朝歌吸了吸鼻子,飞快地放下手。
墨瑾淡淡地看他一眼,迈开腿大步朝前走去,沿着细碎的鹅卵石道一直走,很快走到尽头,转了个弯,便看到一汪晶莹清澈的水池。
水呈微蓝色,是人工引进来的山泉,池底有蓝色的假石。假山石头随意摆放在四周,池中养了颜色艳丽的锦鲤,正悠闲地游动着。
墨瑾快步走去,将朝歌放在一块大石头上。
朝歌忍不住看了看池中的锦鲤,又看了看墨瑾。
“把脚放进去的话,能缓解一下痛感。”墨瑾淡淡出声。
朝歌沉默了一会,终于仰起脸道:“我……可以吗?”
后者微微点头。
朝歌弯下腰,俯身拨弄了会儿高跟鞋上的搭扣,似是知道了方法,才终于将搭扣解开,咬着唇,试探地用脚尖点了一下水面。
水面微澜,似乍起的风一般漾开一层层涟漪,引来一群精巧美丽的锦鲤,围着朝歌白皙小巧的脚趾打转。
朝歌轻轻笑出声来,小心地将双脚没进水里,打着转逗弄着锦鲤。
月光弥散,洒落在微蓝的水面,波光粼粼。
月下的人精致美丽,穿着雪白的长裙,整个人笼在月白的光晕里,修长的腿在水里打转,逗弄着锦鲤围着脚趾游动。他的笑声微微上扬,带着纯真的味道。他的眼神似比这池中水更清澈一般,粼粼地泛着光亮,含着几分惊喜和兴奋,透出一股单纯的快乐和满足。
墨瑾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这个无处不彰显着巨大财力和秘密的地方,这座布置精巧绝妙的大宅,以及眼前这个处处透着诡异,破绽百出的未婚妻。
她和雪安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处处都在征询他的意见?
她为什么与传言中的活泼阳光差别巨大,看起来这么不喑世事?
她从小参加无数社交舞会,为什么连穿高跟鞋走路走这么艰难?
她在国外留学多年,为什么动辄脸红尴尬,手脚无措?
她为什么对这座园子表现出难以掩饰的惊喜,仿佛不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一般?
…………
她的眼神,为什么,可以那么干净。
夜风微起,吹起墨瑾垂在额间的发,漂浮摇动,迷离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