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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月儿圆

自从搬到了何宅,阿福娘心里就别提多么美了,翻箱倒柜把家里翻腾一遍,把值钱的衣物找出来偷偷散发给娘家的侄子侄女们,刚开始几个月自己还不好意思穿戴打扮,后来则随意起来。给自己家的阿福阿贵穿的好似小少爷一般,自己更是舍得花钱,乡里集市上流行什么布料,隔三差五就换一身行头,可惜老天好像对她看不上眼,脸上的老粗皮和那水桶般的腰围,再好的绸缎穿到身上总是让人别扭。也难怪何柳木回到家里懒得看上几眼。

栓柱虽然变成了傻子,很多粗活累活也算是能干,加上村里人的口舌,阿福娘也没有什么借口赶走他。何柳木和何柳林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性情却大不一样;阿福娘与三娃娘对待过日子和操持家务更是不一样;在阿福娘看来偌大的一个家业,上百亩地加上油坊,自然是大户人家,只有栓柱一个长工,怎能体现家里的地位,于是很快找来了赶驴车的狗蛋,和负责做饭洗衣服的素素,狗蛋是邻村小李坪的孤儿,父母早年病死,吃百家饭长大。素素则是另一村双杨庄王大财的女儿,素素娘死得早,王大财娶了新媳妇,又生了个儿子,后娘看素素不顺眼,把她从家里赶了出来,素素的姑姑在狮子庙村,听说何柳木家找做饭洗衣的,就推荐了过来。

别看素素只有十五岁,却是个勤快懂事又心灵手巧的姑娘,不仅全家的衣服洗得干干净,烧菜做饭也是一把好手,无论青菜萝卜到了素素手里都能做成香喷喷的好吃的,倒是遇到阿福娘这一活阎婆,嫉妒素素什么伙计都比自己强,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她哪里都不顺眼,洗衣服慢了就打一把掌,来气了就推搡一般,仿佛找了一个出气筒一般,素素受了委屈也不言语,只是默默的眼泪直往肚子里流,幼小的年纪知道,这里最起码有口饭吃,回到后娘那边不但挨打还不让吃饭。

八月十五那天傍晚,天没黑下来月亮便爬上了树梢,今天的月亮象脸盆般又大又圆,村头放牛的三娃不忍打断啃草的牛儿,看到银盘里的嫦娥,想起了娘讲的故事,于是开始寻找那只兔子,直到被栓柱“啊啊”的招呼声打断,才回过神来。月光照在乡间的小路上,牛的影子与牵缰绳的苦娃子,象正月十五拉洋片里的影子戏。

素素按照何柳木的要求炒了四个青菜,还炖了一只老母鸡,端到正屋的八仙桌上,再到厨房里拿了两个玉米和高粱面做的窝窝头,夹了两块咸菜,走出正屋到南院找栓柱一起吃晚饭。

三娃把牛牵进牛棚里,把缰绳栓到木桩子上面,把下午割的青草筛了半箩筐倒进牛槽里,算做给老牛过夜进食用,三娃知道过了秋天,青草黄了,这样美味的青草就吃不到了,倒不如让老牛多吃一点。

进到主屋的时候,阿福和阿贵正每人一根鸡腿塞到嘴里啃,大伯何柳木和大娘正在一杯杯的向肚里灌酒,看到三娃进来,阿贵得意的向三娃摇了摇手里的鸡骨头,浓郁的肉味传到三娃的鼻子里,禁不住咽了一口吐沫。还是强忍着,默默地倒了回来,准备去厨房拿窝头,却意外的被何柳木叫住:“三娃子,今天是中秋节,就在正屋里吃吧。”

“你有毛病啊,瞧这一身的牛屎味,怎么让他在正屋里吃啊?”大娘此时像只恶狗冲着何柳木嚷嚷。

“别过分啊”何柳木借着酒劲冲老婆回了一嘴,转过头对三娃少有的关爱“洗洗手来吃两口吧。”

“嗯”或许是那鸡肉的味道,盖过了对大娘的恐惧。

三娃快步到院里的水桶处洗了洗两只满是青草色的小手,再回到八仙桌前时,却发现刚刚满碗的鸡肉,只剩了两块没有多少肉的碎碴子,刚刚伸向那白面馍馍的时候,一双筷子重重的打在了手面上,吓的三娃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去去去,你那黑爪子也配吃这白面馍馍,拿个碗给你拨拉上菜,去你该去的地方吃去”恶狗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毕竟是中秋节,还算不错,除了半碗的青菜,那两块挂着点肉丝的碎碴子也算作恩赐般放进到碗里,还有一块白面馍馍,和两个玉米面窝窝头。对于三娃来讲已经够高兴了,足足有几个月没吃到白面馍馍了,何况青菜里面还有些白肉呢。

南院里的素素和栓柱正在月光下啃着窝窝头,三娃把半碗青菜和白面馍馍放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神有点惊呆,两个孩子与傻子,三个人快快乐乐的看着天上的月亮,素素做的菜是如此的甜美,秋风阵阵,仍然穿着短褂的三个人不想这么早的睡觉,坐在院子里的草墩子上看着漫天的星星。

“三娃,你说天上一眨一眨的星星在干嘛呢?”素素笑着文三娃。

“俺娘给我说过,地上死了的人上天后就变成眨眼的星星,看着地上的孩子。”

“也不知道哪颗星是俺娘变的,你爹和娘是哪两颗啊?”

在一边的栓柱此时好像不再傻了一般,抬着头在寻找这什么,突然间,他抓住了三娃的胳膊,有另一只手指着东北角两颗闪闪的星星,哇哇的叫着。

三娃顺着手势看了过去,两颗星星确实在冲着自己在眨眼睛,三娃突然之间好想好想着爹和娘,泪水竟情不自已的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娘啊娘,你们咋就不回来了呢?俺不想放牛,俺也想读书。”

胡同口的十字街上,月光下的孩子们欢快的在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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