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满村的人都跟着方团长的恋爱沾起了光。队伍经常举办各种活动,如发善心帮助房东担水扫院子,收拾地里的庄稼,晚上请小戏班子在打谷场上唱戏,让有文化的小战士举办个识字扫盲班等,诸如此类,很是吸引眼球。热热闹闹持续了约有半个月的时间,连花儿的姨妈,那个村里威望最高的知性女人,也说了一句话:“方团长这人虽然是军人,倒没有那些部队上人的毛病,从不欺压老百姓,很有些儒将风度呢。”
假期结束,花儿该开学走时,她却被绊住了脚,方团长送来的那些礼物,献得那些殷勤,迷住了她老爹的眼,朱大地主改变看法,认为把闺女嫁给老方是很明智的选择,总比嫁个当地富户有前途,名声好听,嘿,官太太。花儿在外面时间久了,人大心大,哪里看得上她爹那小家气样,驳了几回,被老朱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学校也去不成,心中暗暗着急。
好在有大春,到关键时刻可以放出来。这天大春赶着车到去给西边修铁路的工程队送豆腐,眼错不见,花儿就带着小皮箱藏进了大车里,跟着就进了城,一路上没言语,到城外时才叫停了车,跳了下来,倒把大春给吓坏了。
瞧见上心的女孩子对自己没一点留恋,老方有点失意,不过也没什么,走了穿红的,自有挂绿的,没情没义的,理她做什么,想想也就算了。
又过了些日子,接到调防命令,部队开拨,方团长走了。
转眼是新春,花儿在家休寒假。这天去表姐家里玩,表姐王紫珠是赵家长房长媳,丈夫在南京做事,刚从外地回来过年。表姐家的孩子正在睡回龙觉,刚好腾出空给两姐妹说笑。两人见面照例先嘲笑一阵,接着说了脖子上的围巾,外面新兴的衣服样式,说到旗袍已不再是那种外翻荷叶领,改为干净利落的小立领,新出现了无袖旗袍,下面的开叉也提高了些。
“旗袍虽好看,可只能坐黄包车或汽车,骑上自行车,那叫一个难看……”花儿拿手绢略掩了口,在那里笑着。
“少奶奶,小宝醒了。”小宝是紫珠的儿子,小家伙长的圆头圆脑,玉雪可爱,穿着蓝富贵字的连身开档棉裤,绿色的绸缎小袄,刚一周零三个月,正在学走路,偶尔嘴里也能囔囔几句,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如奶奶之类。
两人逗了一会孩子,让厨房的人做了碗鸡蛋细面,喂过小宝,就各自散了,临走时约好到戏台下看夜场戏。村里有个丝弦班子,凑巧这几天没台口,无处可去,闲着也是闲着,在村南头的奶奶庙连演五天,下午和晚上各一场,下午一般是演武打戏,晚上才有那种成套的连本大戏,一般是历史袍带戏,如《空印盒》、《燕王扫北》、《杨家将》之类。村民们每家捐了几斤粮食,集中起来也有大几百斤,除去庙里的开销,戏班也能落下几个钱。
丝弦的特点,唱腔上真假声结合,高亢流畅,很能代表燕赵大地慷慨激昂的传统风骨;表演上注重武打戏,各种刀枪表演精彩,连跑龙套的半大小子都能连翻几十个跟头,还是那种头不着地的没底跟头;细节上,象玩纱帽翅、甩辫子功非常有助于塑造人物的性格。如表现人物思考,能让一个帽翅单转,也能让两个帽翅同时转,帽翅能180度上下转,也能360度按圈转;表现人物悲伤或愤怒到极点则用甩辫子这种形式,帽子被打落在地,头顶露出长长的辫子,不是清朝的那种麻花辫,是马尾辫。男主角跪在地上,激动地一圈圈甩着辫子。
戏班虽小,架不住演的好,年节时人又闲,四乡八村的人都来看,台下坐的满满当当。好些人都是全家出动,没留人看门。
村外来了一辆大车,车上坐着四个人,戴着帽子,穿着短衫长裤,腰里系着布做的腰带,腰里别着刀,拿黑布蒙了脸。当时这一带土匪没有自己的固定聚集点,白天各在各家,该干啥干啥,赌输了或是没吸大烟钱了就凑几个人,蒙上脸夜里出来抢劫或绑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