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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不公平竞争

事实证明,乔弭不只是说说而已。

此后,他果然每天开车接她上下班,风雨无阻。每天早晨八点等在她家楼下,傍晚六点守候在杂志社门口,比闹钟还准时。

有几次她因为手头上的事一时做不完而晚了一会儿下班,他立刻心急如焚地打爆她的电话。

比如今天——

涂晶晶哭笑不得地瞪着桌上不断震动兼唱歌的手机,摇了摇头,不知是第几次按下拒接键。

可是,拒接也没用呵……乔弭那疯子,好像故意和她铆上了,一刻不停地打,她按几次他就打几次。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那么缠人的家伙?

“你确定你不接吗?”一张办公桌之隔的白澜舟终于忍不住笑了,“你的手机铃声好像是在哭,再唱下去我也要哭了。”

晶晶脸红,大为尴尬,只好接起电话,才放到耳边,便听到乔弭急吼吼的大嗓门:“晶晶你饿不饿?在工作走不开吗?要不要我买晚餐上来给你吃?”

“现在才不到七点哪。”她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如果说以前乔弭是不够关心她,现在则是关心过切,每天上下班温馨接送情演不完不说,一天还照三餐打电话来嘘寒问暖,唠叨程度堪比老妈子……唉,两相对比之下,她宁愿回到从前。

“乔弭,你不能这样。”她决定要找机会和他好好谈一谈了。

“不能怎样?”电话那头的乔弭还在耍迟钝,“你不饿的话,我买饮料上来给你好吗?”

天……她扶额。真是说不通哪,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好吧,她有办法治他。她清清喉咙,道:“那好,就帮我买咖啡吧,买两杯。”

“两杯?还有谁在?”他的声音立刻警惕起来。

“我上司,白澜舟。”她说完赶快挂掉电话,杜绝可能听到的来自某人的豪情咒骂。

“Shit!”果然,楼下车内,乔弭骂人了。

现在是怎样?瞧他这个车夫当的,竟然还要兼差外卖小弟为自己的情敌送咖啡?!啧啧,他有没有那么爱牺牲奉献啊?怒……才不买呢,管他白澜舟去死!

可是……他转念一想,晶晶说了要咖啡,她加班很辛苦,很需要他的爱心咖啡来提神……捶着方向盘纠结半天,乔弭仍是不情不愿地妥协了,乖乖跑去星巴克外带两大杯榛仁摩卡。

他提着咖啡袋走到二楼,推开杂志社的大门,大步跨入门槛。他目光炯炯,迎视着宽大柚木办公桌后那西装革履的俊雅男子——他的“情敌”白澜舟。

说起来乔弭和白澜舟以前在工作上也有过几次交往,彼此虽然认识不深,但对对方的印象都很好,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而如今,情况大不同了。面对温文儒雅的白主编,乔弭倍感威胁,很难沉得住气。

“晶晶!”他大步走到心爱女子的座位旁,将热呼呼的纸杯递到她手中,“我按你喜欢的口味加了很多肉桂粉,你快喝喝看。”他冲她傻笑,眼底藏不住急欲讨好的爱意。

然而,转向白澜舟时,他脸上立刻结起一层冰,“不好意思,不知道白先生钟意什么口味,所以买了和晶晶一样的。”

他粗手粗脚将咖啡袋甩上白澜舟的办公桌。后者倒是好修养,仍是笑眯眯地冲他道:“谢谢。还真是托了晶晶的福,没想到我也有热咖啡喝。”

你知道就好!乔弭冲他掀眉毛,接着抱怨:“你们杂志社加班很多哦。”

“是啊。”白澜舟微笑颔首,“月底是出刊时期,会比较忙一点。”

“晶晶只是暂时过来帮忙的,你别让她太辛苦了。”可恶,这姓白的怎么这么淡定?乔弭咬牙,急欲宣示主权,“我等下要带她去约会,她可以先走吗?”

“乔弭!”正埋头检视文稿的涂晶晶不得不抬起头来,警告地唤了一声。这男人可以更幼稚一点。

“你不用担心,晶晶的工作量——我相信她自己会掌握好。”白澜舟端起咖啡,神态悠然地啜饮一口,“事实上,今天晚上是她自愿留下来帮我的。”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如重锤一般向乔弭狠狠挥来,把他砸得面红耳赤。

可恶啊……白澜舟这鬼东西,心机很深沉嘛。在老练的他面前,直性子的自己表现得就像一个蠢蛋。

无奈之下,乔弭只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涂晶晶,“晶晶,你怎么说?”

然而,她只是埋头打字,对他的问题充耳不闻。

眼下这种状况,是否叫做自讨没趣?乔弭摸摸鼻子,僵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某个狠心的女人,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盯住电脑屏幕,某个看好戏的男人,此刻正手捧着他买来的咖啡,嘴角挂笑欣赏他的蠢样。

想他乔弭几时受过这种委屈了?他生气了,一甩手,转身朝大门走去,赌气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加班吧。”

话语中酸气冲天,奈何某女沉浸工作中,依旧视而不见。

涂晶晶,快点儿开口留我啊!每走一步他都在心中呐喊。

然而,没有。

乔弭走出了大门,甚至还很没种地在楼梯口躲了半天,就为给她机会追他回来,让他伤心的是,办公室的门仍然紧闭着,晶晶没有追出来。

他又低头看看手机。很好,没电话,连个短信也没有。

还真是够绝情的。晶晶难道已经不在乎他了吗?

莫非她觉得那个假模假样的白澜舟比他好?

此刻,他不仅嫉妒,而且心寒,左等右等等不到想见的人,只好讪讪地负手离开。

《BS》杂志社办公室内——

“虽然这不关我的事——”白澜舟喝完咖啡,满足地舔了舔上唇,笑望仍专心工作的涂晶晶,“不过晶晶,你到底要惩罚乔弭到什么时候啊?”

刚才这间办公室里的暗潮汹涌,他看得很清楚了,也因此——熄了对面前这个女子的追求之心。很明显,她的一整颗心都还系在乔弭身上。

而乔弭呢?更明显,乔弭刚才瞪着他的眼神,都快要把他的身子戳出一个大窟窿来了。

在这对冤家的怄气过程中,他可不想枉做小人成了炮灰呵。

而此刻,他也分明看见——涂晶晶紧盯着电脑屏幕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而又甜蜜的笑意。

“什么?!你刚才是问我……怎么追女人?!”欧瀚生没有料到自己会在某品牌夏装发表会的后台、一片凌乱的化妆间里,收到来自于乔弭这样的问题。

“天啊……”他拍着额头哀叫。备受女人欢迎的乔大才子突然这么问他,他很难不将它理解为反讽,“你不是交过一打女朋友吗?还来问我?”也不想想他被艺人保姆的工作折磨得至今还是单身呢。

乔弭摇了摇头,表情无比尴尬,“一向都是女人倒追我,我……其实不知道怎么追求女人。”不到山穷水尽,他也不来问他了。

“是哦,你好苦恼噢。”欧瀚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哼,继续炫耀吧他。

“我是认真的。”乔弭叹了口气,换上自认为最诚恳的表情,“是晶晶她……你知道的,她最近——跳槽了。”他皱了皱鼻子,以前任老板兼前任未婚夫的身份说出这句话,感觉并不好。

欧瀚生点点头,“知道啊,她跳去《BS》做主编特助,蛮不错的机会啊,看不出晶晶姑娘挺行的嘛。”

“可是,我……希望她能再回来帮我。” 乔弭有些尴尬地搓着双手。

“想要她回来啊?”欧瀚生故意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慢悠悠拖个长音,“那——加薪啊。”

“不是钱的问题。”

“不然的话——配股啊。”

“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乔弭生气了。面前这个自称老同学的家伙到底想怎样?故意捉弄他吗?

见大才子一脸菜色,欧瀚生摇了摇头,笑了,“没想到你乔弭也有这么一天啊。”他不装傻了,上前安慰地拍拍乔弭肩头,“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就该好好珍惜人家嘛。”

好,你尽量笑,尽量说教。乔弭点点头,面无表情宣布:“做完秦好望这个Case,我打算放自己半年大假。”

“别别别千万别——”欧瀚生脸色疾变,刚才的嘲讽笑容瞬间转化为知心大哥哥的温柔笑靥,“乔弭乔弭,我的大才子大帅哥,放假放那么久是不科学的,要注意劳逸结合嘛,后面我还有很多很多的工作要拜托你呢!”

嗯,变脸变得够快,不愧是能伸能屈的艺人保姆。乔弭双手环肩,似笑非笑睐着欧大经纪人,“所以呢?”

“所以,我一定帮你搞定你们家晶晶姑娘。”欧瀚生豪气地拍胸脯。

搞定?乔弭挑起黑眉,怀疑地瞪着面前胡吹大气的男人。这话未免说得太轻巧,晶晶是那么容易“搞定”的女人吗?他苦苦追求她快三个月,所有能想到的浪漫手段都用上了,她还是那么冷冷淡淡的,对他完全不假以辞色呢。

也许欧瀚生说得对,是他不懂得珍惜晶晶的好才导致今日的局面。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吧。乔弭苦笑,上前为刚退场的模特换妆。

就在这个时候,化妆间的门被推开,白澜舟和涂晶晶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前者身挎单反相机,后者手持录音笔。

乔弭没有回头,早知他们会来。事实上,在涂晶晶尚未踏入房间之时,她身上的薰衣草香气便已预告似的沁入了他的鼻端。

欧瀚生朝门口举手示意,一边向乔弭解释:“他们是我约来的,《Beauty Salon》这期会有4个通版彩页开放给后台照。”说着他大步走向白澜舟,双手握住他的手热烈摇晃,“我的大才子大帅哥,我可算等到你了!”

什么?乔弭停下为模特扫腮红的动作,瞬间感到气不顺。在欧瀚生这家伙眼里,只要是个人就是大才子大帅哥吗?他干吗一副好似跟白澜舟很熟的谄媚样儿?

其实从理智上讲他也知道,这个圈子很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保持友好的关系比什么都重要。但从感情上,他实在无法对白澜舟友好得起来。在他看来白澜舟温文儒雅的样子很碍眼,白皙的俊脸怎么看怎么讨厌。尤其是当他想到晶晶正在做白澜舟的助理,她也会像当初对他那样,悉心安排白澜舟的日程,对他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地关切……一想到这一切,乔弭便感觉胃部有把嫉妒的火焰在灼烧。

他又略略侧过身子,透过墙面上的化妆镜偷瞥晶晶工作时认真的模样。此刻,她正坐在角落里,与一名模特细声交谈。黑发披散在肩头,由他的角度望过去,仅能看到她素白的半张脸,微微翘起的鼻尖和不住翕动的两片浅粉色嘴唇。

他看着看着,眼光逐渐痴了。为什么以前竟然瞎得没发现,她是那样美,那样可爱迷人?

近来每次送她回家,她进门那一刻,他都想跟着进去。他想抱她,想吻她,她身上薰衣草的香气令他渴望得快要发疯。

然而她却总是用淡淡的笑容,温柔但坚定地将他阻隔在门外……

唉,要挽回这个女人的心,真的好难。不过他也不是轻言放弃的人就对了。他有的是时间和耐性,打算一直跟她耗下去。

乔弭叹了口气,复又投入工作,这时身边助理催促:“还有三分钟模特就要上场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哦。”他应着声站起身来,走到后台另一侧,准备叫舞台总监为模特做最后的确认。

这时一号闲人欧瀚生走了过来,贼笑着冲他挤挤眼,低声道:“哪,老同学,别说我不帮你哟!”

“什么——”乔弭的疑问还来不及出口,欧瀚生便伸出手臂用力朝他推来。

乔弭脚下踉跄了几步,绊到地下杂乱的电线,身子失去平衡,朝舞台与背景板的缝隙间跌去。

“哗啦啦”一阵巨响,背景板倒下,整块砸在他身上。

“啊!”

“出事了!”

衣不蔽体的模特们捂脸尖叫,四散奔逃,后台乱成一片。

一阵钻心的疼痛迅猛袭来,乔弭眼前一黑,陷入昏迷前的最后一秒钟,耳中依稀听见晶晶带着哭腔的喊叫:“乔弭……”

医院急诊室外,狭长走廊,消毒水味儿浅浅弥漫。涂晶晶背靠墙壁,沉默不语。身边是一对前任同事,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欢——

“老板不会有事吧?竟然从两米高的后台倒栽葱地翻下去,太可怕了……”前台小S双手捂脸,牙齿打战地说,“我记得黄家驹就是这样死的哎!”

“你少说两句死啊活啊的是会死吗?”身边的公关经理大S瞪了她一眼。

“喂,做人公平点,你不也说了死吗?”

荼糜全员集中,可见乔弭伤得不轻,尤其这些年轻员工关心过切,嘴上又没把门的,不吉利的对话听得涂晶晶心惊肉跳。

她的眼角,有一点湿润。泪痕已干,但看起来仍然颇狼狈。

刚才的她好没用,眼睁睁看着乔弭跌落后台的那一刻,她竟吓哭了。

但她知道,乔弭——会没事。

刚才在救护车上,她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他的手心充满了暖意,那温度是令她安心的。

急诊室上方,红灯频闪,涂晶晶双眼一眨不眨地瞪住那盏灯,双手按压胸腔,用力地吐一口气,再深深呼吸,仿佛这样就能够驱走心中的恐惧。

这时,灯灭了。

穿白大褂的高大医生走出来,对她点点头,道:“可以进去了。”

她一秒也不耽搁地推门而入。

当一眼望见横躺在病床上的乔弭,虽然脚缠绷带却睁着一双黑眸定定望住她时,她高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她深吁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是沁了满额的冷汗。

万幸啊……他没事就好。

她走上前去,凑近了看他,连脚步都落下得分外轻,好像踩重了就会弄疼他似的。见他腿缠绷带,脸上也贴着大片纱布,她忍不住嘶地抽息了一下,叹息道:“看起来蛮严重的。”

“不严重不严重,都只是些皮外伤而已。”立在医生身边的欧瀚生连连摆手,脸上表情很愧疚。天地可鉴,他的本意只是想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但不知乔弭这家伙是否命中带衰,跌落秀场后台外加被巨型背景板砸中的后果是他全身上下都挂了彩,小腿胫骨骨折不说,连一向引以为傲的俊脸上也被粉碎的木屑划上大片伤口。

你还有脸说?乔弭恶狠狠地白了欧瀚生一眼。该死的,又不是他跌下高台,疼也不是他在疼,他当然说得轻巧。

若是换了平日,他绝对不会放过欧瀚生,伸手推他滚下台的行为都可以告这家伙蓄意谋杀了。不过刚才,兄弟俩私底下沟通过了,欧瀚生明言他是为了让乔弭在涂晶晶面前施苦肉计才不得已出此险招。

好吧,看在晶晶的分上——当然前提是这招真的对晶晶起效的话——乔弭决定暂且不跟欧瀚生计较。

“晶晶,我好疼……”他委屈地望住她,小声呻吟着,铆起来装可怜。晶晶没回话,但不要紧——他看见她的眉头因为担心而深深揪起了,眼中也分明闪烁着心疼的泪光。

看吧,晶晶果然还是在乎他的……乔弭很乐,但表面上继续表演痛苦的摔伤病患,俊脸很戏剧性地纠成一团。

然而好景不常,就在下一刻,病床边穿白大褂的冷面医生面无表情地掀了他的底:“麻药的药性还没过,这么快就疼了?不会是幻觉吧?”

“你——”这医生干吗这么诚实!乔弭气结,欧瀚生把脸扭向一边,努力忍笑。

斜眼偷觑晶晶,见她又恢复漠然神色了,乔弭不甘心,再接再厉,“不是啊医生,我的头真的好痛,我看我是跌倒时摔到了头部,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啊?”他抱头呻吟。

听他这么一说,涂晶晶也紧张起来了,连忙将手抚上他肩头以示安慰,柔声问:“你还好吧?”又忧心地看向医生,“医生,他的状况看起来不是很好,要不要——”

“刚才已经帮他做过脑部断层扫描,放心,他的脑袋结实得很,不会有事。”这位面容颇英俊的冷酷大医生,再度不给面子地说出实情。

“……”乔弭现在是被气到浑身都痛。晶晶手拿开了,臭医生,赔给他啊!

“可是他说疼哎!”涂晶晶还是不放心。乔弭不是一有点小伤小痛就哀哀叫的人,她生怕医院检查得不仔细。

医生看看乔弭,再看看一脸担忧的涂晶晶,最后,他望向在一边憋笑憋得很辛苦的欧瀚生。到了这个时候如果再看不出个端倪来,他也别混了。

他叹口气,“病人只是皮外伤而已,问题不大,但是最好能够让他回家卧床静养一阵子,换药的时候送来医院就行了。请问——这里哪位是家属?”

欧瀚生当即扭过头去,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什么家属,他和乔弭不熟。

病房里出现诡异的沉默,晶晶为难地咬着下唇,思忖片刻,终于开口:“我是。”

“你是他太太?”冷面大医生淡淡扬眉,眼中闪过有趣的笑意。

“不是。”她摇了摇头,面上闪过挣扎的神情,又想了许久,似是叹息地给出回答,“我……是他未婚妻。请问在哪里办出院手续?”

未、婚、妻!Yes!乔弭若是没断腿,此刻怕是要兴奋得直接蹦到天花板上去了。听,听刚才晶晶说了什么?她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哪……他们之间的关系,终于恢复到他想要的状态了!

涂晶晶才一走出病房,乔弭就感激涕零地瞅住医生,“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他考虑送块牌匾给这位白衣男天使。人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成全一对爱侣更是双倍的功德啊!

“何云深。”大医生酷酷地回答。

乔弭没有想到这一幕还能有幸重演——晶晶驾车送他回家,他坐在副驾驶座,乖乖任她为他系起安全带。狭小车厢内,充满了她发丝间薰衣草的馨香。

生平第一次,他希望回家的路不断延长,永远也开不到尽头。因为受伤,晶晶对他好温柔,不时关心地问他:“疼不疼?”

“等下想吃什么?”

“车速会不会太快?你会不舒服吗?”

“……”

她问什么不重要,他回答了什么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带他回家了。她话中的语义很明显,她要留下来照顾他。

乔弭微笑着欣赏车窗外的风景。黄昏中,喷着乌黑尾气的车龙和面带疲惫之色的行人,看起来都那么可爱。

身体虽然受苦,但太值得了。他终于赢回他的女主人,可以回到以往那些被她管束的日子,多么幸福。

车子停在公寓门前。涂晶晶熄了火,拔下钥匙,叮嘱乔弭:“你先坐着别动,等我扶你下来。”

乔弭微笑颔首。此刻他爱死自己腿上打的大坨石膏了。

晶晶泊好了车,绕到外侧门,伸手扶乔弭下来。他暗喜地将身体的重量全都交付给她,任她以手臂绕过他胸肋下,以亲昵动作架起他朝前走,这久违的轻柔触感令他一阵紧张,手不知往哪里摆才好,胡乱挥动着竟然一不小心,手肘擦过了她的胸部。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俊脸爆红,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过去也不是没碰过女人,但此刻的无心之举令他好似遭遇了此生最大的尴尬一般。当他看待晶晶的方式有了改变,碰触她——也变成了一件让他脸红心跳的事。

晶晶斜眼觑他。瞧,她还来不及害羞呢,乔弭的耳朵已经红得仿佛烫熟了一般。

好吧她承认,被他这么一搅和,害羞的情绪全跑光了,现在她只想偷笑。

她架着这尊扭捏的大个子走上楼梯,进门,将他好好安置在沙发。他脸红归脸红,心情倒是很好的样子,望着她的眼神里蕴含温暖笑意。

“要不要喝水?”她问他。

然而,他还是微笑,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拿一双漂亮的黑眼睛直勾勾瞅着她。脸颊因为受伤而裹上白纱布,把他那双迷人的眸子更突显了。而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魅力优势在哪,双眼一眨不眨,饱含爱意地自上到下勾勒她姣好的身形。

讨厌,他的眼神快把她点燃了。晶晶呼吸一窒,连忙转过身,从衣袋中拿出手机拨电话。

乔弭瘫坐沙发内,很笃定地想:她一定是打去向白澜舟请假,不,说不定更好,是辞职!他这一摔真是太值回票价了,总算把她的心全然拽回他身上了哪……

然而,梦想太美好,更衬得现实残酷——

“喂?开开家政吗?是,我需要一名24小时的看护……价钱可以谈,最重要是人可靠……对,我朋友摔伤了……”晶晶用洽公的口吻讲着电话,乔弭听得下巴掉了下来。

家政?!看护?!

朋友摔伤?!

霎时,他的眼色黯淡了下来。原来晶晶并不打算留下来照顾他,原来他……仍然只是朋友。

原来希望落空,被爱的人抛下,竟是这样的感受。乔弭抿住嘴,心下苦楚。皮外伤都不算什么,此刻心底的难过和失望纠集一处,才是最让他受不了的。

好吧,朋友就朋友。他努力地撑起身子,用没打石膏的那条腿,一踮一踮地跳往厨房。

“你干吗?”听见声响,涂晶晶连忙挂下电话跑过来扶他。看见他铁青的脸色,她愕然了一下,“怎么了?”

“我要喝水。”他赌气道。

“你要喝水我给你倒就好了啊,快回去坐着!”她揪住他的臂膊,想帮助他维持平衡,奈何他甩开她的手,依旧单腿咚咚咚朝前跳,高大的身形左摇右晃,那傻样浑似麦田里迎风摇摆的稻草人。这情况太荒谬了,她气得想笑。

“不麻烦你。”他用一种很生硬、很别扭的口吻低声道,俊脸紧绷,扭向一旁。

怎么突然又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晶晶一头雾水地瞪着乔弭,突然间灵光一闪,了悟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噗”地笑出声来,“你是在气我帮你请看护?”这点小心思,唉。

乔弭眼睛朝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没有啊。”

“我要上班啊,没办法一直陪着你,总得请个专业人士来照顾你吧?”她柔声辩解着。

“要你鸡婆。”还是不爽,他小声咕哝。

好,她不鸡婆。晶晶捉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回去了。”她说到做到,竟然真的大步转身朝门外走去。

“喂——”好狠心的女人!乔弭急了,整个人失去平衡,“咣当”一声摔倒在客厅中央。

涂晶晶才走到玄关便急刹车,急转弯,又大步奔回客厅。望着躺在地板哀叫的他,她双手叉腰,挑眉道:“别以为我没看见,刚才你自己故意跌倒的。”

“……”乔弭很窘地保持沉默。他怎么忘了玄关有装镜子,正好可以反射到客厅。

看他这副蠢样,她没辙了。她气他拿自己的身体跟她怄气,但又无法真的狠心扔下他不管。挣扎半晌,心疼的情绪仍是压过其他,在她心里占据了上风。

好吧,她认输了。即使心里清楚这白痴在演苦肉计,她也得陪他演下去。

“乔弭。”她叹了口气,柔声唤他的名。

乔弭依旧以很蠢的“造型”趴在地板上,仰起脸望向她。刚才跌倒的时候他忘了去设计姿势,此刻伤腿被另一条腿压着,他好疼。然而,晶晶的声音好温柔,她的唇角挂着微笑,于是他的心底又很不争气地升起希冀。

“你要快点把身体养好才行。”涂晶晶在地板上跪下身来,扶起他。望着他额角的大片纱布,她的心软了,伸手抚过他脸庞,一字一句道:“因为,要追我的话——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晶晶留下来了。

入夜时分,乔弭心下暗喜地偷听着一墙之隔的她,用手机和白澜舟通话——

“不好意思,我可能最近都没办法回去上班了……嗯,乔弭的伤势蛮严重的……真的很抱歉耽误你的工作,如果你等不及的话,可以另外请人……”

涂晶晶的声音隔着客房的门板断断续续传来,乔弭听得心花怒放。

这时她收了线,推开客房的门,回到客厅,乔弭立即将双眼调回电视银幕上,假装没在关心,但两眼仍不住地朝她的方向瞟去。

晶晶走到沙发旁,冲他扬起手机,“这样可以了吧?在看护没有到位之前,我会住在这里照顾你。”话音未落,便看到他嘴角上扬,忍不住展开咧到耳根的大大笑容。

这家伙,有必要高兴成这样吗?真是幼稚呵……她有些想笑,但其实自己心里清楚也很难否认,被他需要的感觉……真好。

她又道:“白澜舟要我带个话给你,祝你早日恢复健康。”

乔弭闻言,不是很领情地淡哼了一声。他才不要早日恢复健康呢,那样晶晶就会离开了。如果可以,他宁愿这脚伤拖个一年半载的,把晶晶绑在他身边跑不了,离那姓白的越远越好……

“晶晶,我想洗澡,可以扶我到浴室吗?”他抓起身上衣服嗅嗅。医院消毒水味儿混合汗味和烟草味,闻起来不是那么令人愉悦。

然而,涂晶晶摇了摇头,“医生说了,你这腿要一个礼拜之后才能碰水。”

“我会很小心,你扶我到浴缸旁边就行了。”他坚持。和心爱女子共处于同一屋檐下,他可不想这么臭臭的哪。

“不行,医生的话要听。”她比他更固执。

“可是,我身上痒……”乔弭哀求。身上痒是不痒,他有每天入浴的习惯,皮肤很干净。但此刻,晶晶身上传来好闻的薰衣草味道,令他莫名气短,讨厌起自己身上的烟味来。

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她一起过夜,即使他不敢期待真的发生些什么,也希望能找机会与她接近。不敢奢望她一下子就愿意回到他的怀抱,那……即使是片刻的依偎也好。啊,不妙,想太多了——乔弭猛地一凛神,掐掉脑中飞扬的绮思。

涂晶晶瞪着他。怎么忘了这家伙的牛脾气?思忖三秒,她叹口气,小让一步,“明天回医院换药的时候我会向医生问清楚,他说可以才可以,现在……”她咬了下嘴唇,犹豫了片刻才道:“我先打盆水帮你洗头吧。”

乔弭的眼色骤然亮起。没想到一时小小坚持,竟赢来这么大的奖励。

“你对我真好。”他温柔地望着她,感觉胸中被爱涨满。

晶晶低下头,掩饰自己嘴角泛起的无奈笑意。其实,她在假装无奈什么呢?一直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啊……她想,她就是逃不掉这宿命,可能这一辈子——她都会对他这么好吧。

四十五度的水温,热情果香波的香气,加上晶晶正轻柔按摩着他头皮的纤纤十指……此刻乔弭的感受,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接近绝佳。

还有那百分之一呢?

他深吸一口气,舒服地叹息:“我还是喜欢你买的洗发水的味道。”晶晶走后,他翻遍了楼下超市也找不到她常买的紫色小瓶子,无奈之下只好买了别的香型。

但不管怎么闻,还是晶晶头发上的味道比较好闻呢……

“我买的是L’OCCITANE的薰衣草清爽洗发露,你要把牌子记起来哦。”她笑道。

“你以后都不帮我买吗?”他心急地按住她正摩挲他头皮的手。

“干吗帮你买?我是前世欠你的哦?”她故意逗他。

“晶晶……”他哀求地叫。

笨蛋。她暗啐,伸手撩起洗发精的泡沫,故意涂在他眼睛上,听见他委屈地小声呼痛并急着用手背揉眼睛,她又笑了。

替这男人洗头的感觉,好亲昵。她仍是放任自己沉醉了,真是意志不坚,该打。才说要让他慢慢追求她的呢。

洗完头,他们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影频道播出一套经典好莱坞长片,然而没人认真在看。

乔弭觉得自己这下子总算比较香了,心也跟着活起来,趁晶晶不备,他缓缓地、缓缓地将脑袋靠上她的肩膀。

“喂!”她推开他湿漉漉的脑袋,笑着捶他一拳,“你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

“啊?我不知道啊!我刚才睡着了才不小心跌到你肩上……”他很无赖地说着鬼也不会信的借口。

她赏他大白眼。又来这招,真赖皮。

看起来,今晚她心情不错哪……他胆子更大了,伸出手臂,偷偷绕到她脖子后头,然后微一使力——将这出逃太久的不乖未婚妻,一把搂进怀里。

“你干吗……”涂晶晶略微挣扎了一下,奈何乔弭手劲够大,她挣脱不开——好吧,她也别矫情了。乔弭的手劲倒是不大,但他的胸膛够暖,怀抱很舒服,她——其实是不想再挣扎了。

她缓缓转过头,将脸庞埋入他胸怀,贪婪地吸着他身上阳刚的男子气息。真的,分开这段日子,她好想他……

“晶晶,你说吧,要我怎么追求你?”见她顺从地偎入他怀中,乔弭整颗心都融化了,凑过脸去,柔声在她耳边呢喃,“反正我最近断腿不能工作,我很有闲,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马不停蹄地追你……”

情话总是肉麻又低能,但听在情人耳中,却媲美飘飘仙乐。涂晶晶发现她也不能免俗,乔弭的话令她心头好甜好软,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你知道吗?我……其实很少被男生追求。念大学的时候啊,总是听同宿舍的姑娘们说,她男朋友又买了什么花给她,送了什么礼物,去自修教室帮她占位子,去食堂帮她打饭……每次她们聊起这些,我都插不上嘴呢。其实……我好羡慕她们。”她把玩着他前襟的纽扣,徐徐道出内心真实的感受。

乔弭动容。他以为晶晶一直是蔑视爱情的,却没想到原来在心底最深处,她也渴望被追,被宠爱。

“是我不好。”他搂她搂得更紧了一些,“当时我要是追你就好了。”她话语中的寂寥让他好心疼。

“你当时就知道眼睛追着那些美女跑,哪顾得上理我啊?”她嗔怪地睨了他一眼,语声却是很没骨气的撒娇意味。

乔弭立刻弯起手指敲上自己的脑门,“当时我是傻瓜,而且我瞎了,不算数。”又紧张地望住她有些恍惚的神色,“晶晶你想要什么?我都帮你买啊!信用卡也给你好不好?”

“天……”涂晶晶翻个白眼,无语了。看来,她这辈子就不必期待这个笨蛋能够有智慧地追求她一次了。

她在他肩窝找个舒适位置,深深偎入,继续怀旧,“记得吗?那时候你还追过我室友呢……芝汶跟你交往的时候,每天晚上回寝室都激动得睡不着觉,一直抓着我聊,说你多帅,篮球打得多好,还有你吻她的时候,她有多么紧张……”回想起这段悠长的暗恋,过去是怎样从室友那里听来他的消息,然后又是怎样任嫉妒默默啃噬她的心头……一时之间,晶晶有些百感交集,眼眶竟然微微湿润了。

当年谁能想到呢,她的爱竟坚持了这么多年,又幸运地——终究没有落空。

“芝汶是谁?”乔弭很识相地装傻。生怕她越回忆越伤感,到最后索性不给他追了,他心急地一把握住她的手,“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心美那里好不好,那套礼服应该还在吧?赶快把它定下来!然后去酒店订日子——”

“你想得美哦。”她一掌推开他的脸,“我说了,这一次——要慢慢来。”想她默默爱了他那么多年,哪能被他随便追一追就到手了?也太没行情了!

“多慢才行?”乔弭抓抓后脑,表情很认真地困扰起来,“今天晚上,我可以吻你吗?”

“不、行。”她很干脆地甩给他两个字。

“可是,我忍不住怎么办?”

“乔、弭!”

尾声

三年后。

年满三十周岁的乔弭,终于在而立之年,获得舞台造型界的权威大奖——魔法天裁金指环。

本地时尚财经频道,于一个春日夜晚,约访这位最年轻的时尚大奖获得者。访谈栏目的名字叫《主角》,介绍各行业领域成功人士的创业经验。

摄影棚内,镁光灯下,乔弭浅倚在黑色真皮沙发,对坐的女主播,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英俊的“成功人士”,红着脸生生吞下一口口水。

节目录播开始,女主角笑着说出开场白:“恭喜乔先生获得这一年的魔法天裁大奖。历届获奖者中,您是最年轻的一位,对此您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乔弭皱眉,很认真地表达不解,“我三十岁了,再拿不到第一,我也别混了。”

摄影机后,导播叹息,冲女主播做出“切”手势。都跟他说了他是最年轻的获奖者,这位乔大才子是在嚣张个什么劲儿!听听他说的话,他是在暗示其他造型师都不用混了吗?

摄像师助理会意,高举白板,示意乔弭举起右手,要近拍他手上的指环。

然而——

女主播眼尖地发现乔弭指间银光一闪,“乔先生,请问这枚戒指是……”乔大造型师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右手无名指上,环着一枚质朴的铂金戒指。女主播瞪大了眼,这可不是他们想拍的那枚指环哪……

“哦,我结婚了,这是婚戒。”乔弭耸肩,答得好自然。

导播捂脸,这一段等下也要剪掉。

奈何女主播已经激动起来,“之前就听说您的未婚妻比您大一岁,是当初您在创业初期,投资创立荼靡造型的另一名股东。她是否对您有着知遇之恩?”这么年轻帅气的男人,娶个比自己大的平凡女人,那这个婚姻,明显就是报恩嘛——不能怪她这么想,事实上,任谁都会这么想。女主播很技巧地把话题带向八卦方向。

乔弭眸光一沉,确定自己不太喜欢这女人话中的暗示意味,“她是我学姐,当初我追了她很久,才终于说服她肯做我女朋友。”他没说谎,后来的确是追晶晶追了很久。

“哦?”女主播顿感意外,“我倒是听说乔先生一直都蛮有异性缘的。您的未婚妻是有何种特殊的魅力,让你独独追着她不放呢?”

“我太太。她现在是我太太。”乔弭纠正她的用词错误,“她的魅力……唔,这么说吧,和她相处过的人才会知道。”

女主播掀眉。这答案很鬼,说了等于没说嘛。她又问:“乔先生是最近新婚吗?”瞧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好似还处于蜜月期呢。刚才提起魔法天裁大奖的时候,他表情不像多高兴的样子,此刻提起太太他倒是立刻笑开了花。

唉……女主播心碎,为什么这世上年轻有为的好男人都那么想不开早早踏入婚姻的坟墓?

“我结婚快半年了。”乔弭老实作答。

“可以透露一下您是怎么向您太太求婚的吗?”

“这个嘛……”乔弭沉吟片刻,道,“我试过很多种求婚的方式,但是她都不答应,最后我只好——”

“只好什么?”女主播激动地手按沙发扶手,整个人恨不得拔起身来。

“只好想办法让她怀孕。”这一句,他答得很顺,俊朗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种完全没发现自己讲了不该讲的话的坦然神情。

嗄?!女主播傻眼,感觉摄影棚里气温陡降十度,周身泛起寒意。好尴尬……这位乔先生,真敢说啊。

导播快疯了,在台下不停打手势给助理,要他举白板示意乔弭停止这荒谬的对谈。搞什么,胶片很贵啊!

助理朝女主播挤眉弄眼,比手刀抹脖子,然而女主播忙着和乔弭大眼瞪小眼外加嘴角抽搐,没发现助理的信号。

乔弭扬了扬眉,倒是先一步接收到了来自助理的求救信号。他了然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既然这一段反正要剪掉,我就说得更具体一点好了,我……”

他滔滔不绝地讲足十五分钟,讲得颇入戏,完全没发现台下导播已经口吐白沫,女主播脸上笑容僵得媲美刚打过肉毒,摄影助理抓起白板去砸墙,所有人都快被他弄疯了。

一个月后,访谈节目播出,涂晶晶事先调好闹钟,到了点,端坐沙发上准时收看。

二十分钟过去,她看完了,双手捧住高高隆起的肚子,努力地咬住嘴唇。嗯,现在不能笑……肚子很大,笑起来会很累。

这时,案头笔电发出唧唧怪叫,晶晶搬起自己沉重浑圆的肚皮,一步三喘地挪往电脑桌前。

网络聊天室内对话框闪烁,系统显示“蜜糖现在走过来”呼叫“合久必婚”,“喂喂!找你帮忙啦!怎么换了ID名?以前不是叫合久必分吗?”

晶晶暗笑,手指移动鼠标,“以前是要分手,现在是结婚了啊。”

“蜜糖现在走过来”扔来一个企鹅被地雷炸黑的憨傻表情,“……姐姐你几岁了啊?”

“我三十一岁,怎么了?”“合久必婚”回答道。

“……我今年十五。啊呃,和你聊天那么久了一直不知道,原来姐姐你是欧巴桑啊!” “蜜糖现在走过来”发来很挑衅的话语。

电脑桌前,晶晶失笑,十根因怀孕而水肿的手指飞快地敲打键盘,“见鬼了你今年十五,傅心美你继续装啊!”

“咻——”身份被揭穿,“蜜糖现在走过来”不敢走过来了,速速下线。三分钟后,又厚脸皮地登陆上来——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随时。”“合久必婚”简略地掷出两字回答。

“那——能否抽空帮忙找首歌啊?”“蜜糖现在走过来”发来好谄媚的卡通表情。

“怕了你了,扔过来吧。”

“这首歌很难找哦。”

“没关系。我还没生,还很有空。”“合久必婚”的口吻很没好气。

“是禁播曲哦。”

“拿来啦!”

“那……是越南话的哦。”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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