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爱让我们在一起
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一个人——你们分享着最快乐的童年，分享着一起成长的时光，熟稔到对方的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心思？
大多数人肯定会说，我当然有遇到过，那不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嘛！更有甚者，可能两小无猜的感情最后成为了共结连理的基础。
那你可曾遇到过这样的结束——你明明爱着你的青梅竹马，她也一样爱着你，可到了最后，她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你的世界中？
很多人一定会莫名地摇摇头，这是什么不能言说的结局？
桑亦轩就遇到了这样的一个青梅竹马，她的名字叫做：喻琪露。从小一起走大，难过的时候只有她能抚慰自己的心灵。可就在他二十岁那年的情人节过后，这个女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桑亦轩的世界中。
她成为了他生命中的掠影。
之所以会牢牢地记住那个时限是因为情人节的前一天，琪露来找过他，约他第二天在山顶窑炉的银杏树下一起看日出。那时她是那样的欲言又止，带着些羞怯，又有些期待，脸蛋红扑扑的。
那时的桑亦轩已经开始潇洒地过着游戏人生的日子，哪怕是对着自己心底最珍贵的人，那层面具也是难以轻易脱下的。
情人节的早上，他没去，他以为失去的不过就是一次一起等天亮的机会。可到了后来，他失去的是和琪露的交错点。
当他遇上了秋凉，每当对上那双有如湖水般湛蓝的眼睛时，那个深埋在心底的影子，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时竟浮现在眼前。回想当初的种种，他突然害怕去得到答案，那段时间他过得消沉，堕落到以酒吧为家，夜夜笙歌。
皇甫峰忙着追求真爱，微然劝不动他，直到……那天，桑亦轩酒醉中亲吻了某个帮派大哥的女人，招来了一阵毒打，对方更是极其恶劣地踩碎了他的右手。
桑亦轩的右手——号称是被神选中的手，当初就是因为这只手背后所代表的天赋，才使得他的大哥愤愤不平地离开桑家。没有人愿意为别人做嫁衣，在桑家这样的大家族尤其是！
椎心刺骨的痛却让他更加的清醒，这个世间，原来什么都是浮云。青梅竹马会消失，天赋会离开，最后剩下的……只有糜烂不堪的身躯。
那还有什么可以坚持的呢？
直到……直到他看到一个说不上好看圆润的茶杯，上面工整的小楷写着“茶韵”二字，还有送给他这个茶杯的主人脸上温暖的鼓励的微笑，她说：“学长，这是我的第一个作品，想要送给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学习陶艺？”他问。
面前的秋凉笑容有些害羞，轻轻地把头发拨到耳后，“想要看看陶艺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结果发现真的很美妙。那种专心于一件成品，看着瓷器打磨成形，接受高温最后出炉的那种喜悦感简直无与伦比。当然……这其中的乐趣，学长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乐趣——是啊，他怎么忘了呢？他的陶艺世界是他心灵唯一安定的所在，当全心全意投入到做陶的过程中时，他的心无比的宁静。但他的手……桑亦轩深深凝望着那双微微使力都有些困难的右手，挫败地笑了笑。
“学长的手没有问题的，一定会再次被神选中的！”她的声音异常的坚定，让他忍不住抬头，望进她的眼眸中。那双眼睛仿佛有魔力，奇异地安抚了他的心。
直到现在，桑亦轩才突然发现世事总是有着它不可逃避的一面：陶艺、琪露、秋凉，这三者似乎有着不可言说的联系，而核心词就是：秋凉！
医院顶楼的天台风很大，时值傍晚，天空被夕阳染成了金色，不远处的火烧云，一层又一层。而这壮丽的景致却无人欣赏。天空下，天台上，一个孤单的背影，一根未燃尽的烟。
纪微然走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古道西风瘦马”的画面。
记忆中的桑亦轩总是在笑着，咧开嘴角，露出虎牙，眼角眉梢都张扬着，糅合着男子的蛊惑和男孩的纯真，他安之若素地游戏人间，挥挥手不留下一点情的痕迹。而曾几何时，那样的笑容也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亦轩温柔，亦轩细心，亦轩关心朋友……如果掰着手指，他可以列举出无数个亦轩的好品质，但谁又能够想到，这一切华丽的外表不过是他的伪装。真正的他是个胆小鬼，企图被爱却又害怕去爱的人。
而最早看到这一切的女人叫做：莫秋凉！
很久都没有看到亦轩吸烟了，烟雾在他的手指间缭绕，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出神，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吸一口气，吞云吐雾，然后……继续发呆。
想来，与秋凉有关的一切都很困扰他吧……
观察了一会，纪微然抹了一把脸，由阴影处走出，来到桑亦轩的身旁，俯瞰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耳边还依稀听见救护车的鸣笛声。
“说吧，有什么想问的？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纪微然笑着说。
桑亦轩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微然的眼睛里一片清亮，不带任何杂质，表情坦然无害，桑亦轩问：“他……他是……”开了口他才发现自己问不下去。
偏偏纪微然还是一副“你问啊，你问了我就回答你”的好好先生的表情，一点也没有替好友主动答疑解惑的积极感。
罢了……桑亦轩扔下手中已燃至尽头的香烟，转过身靠在了天台的栏杆上，他和纪微然，正好形成一个朝南，一个朝北的姿势。
“秋凉告诉我，她曾经得过抑郁症，还……还自杀过？”桑亦轩眼一沉，心一痛。
“啊……”纪微然夸张地感叹了一句，眼角余光瞥到了一直在天空中飞着的麻雀，视线随着鸟儿移动，嘴也没有停下，“我遇到她的时候，她整个人憔悴极了，不，比那更严重，她拼命撑着一口气，在看到我的那一瞬终于松开。你知道我在哪里遇到她的吗？”
“在哪里？”桑亦轩挑眉，不懂微然为什么要卖关子。
“可不就是在你们家祖宅的大门口！”微然的口气充满了嘲讽，可他听得出来，那并不是对他的嘲讽。
“后来呢？”
“后来……后来你不就知道了吗，亦轩？后来我和她结婚，在当时，那是能够保护她们最好的方式啦。”也是我保护你的方式，亦轩……
桑亦轩凝眉，抓住细微处，“她……们？！”
“你没有听错，就是她们。阿峰乐寒他们并不知道秋凉去伦敦，不仅仅是因为父母过世孤苦无依，更重要的是……那个时侯她怀着你的孩子！秋凉真是坚强啊，你爷爷的手段我们是有目共睹的，可她硬是撑着没有告诉你爷爷她怀着你的骨肉，直到遇见了我，也只能是我了，替你守住这个孩子！”微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段话，原本清明的眼睛更是因为情绪激动而蒙上了一层雾。
他的孩子呵……
桑亦轩身子不稳，退了一步，却发现身子已经紧紧地靠在了栏杆边上，退无可退，他努力地仰起头，努力地睁大着眼睛，一点、一点地消化着这个事实。
先是孩子，再是爷爷的手段……他的眼前模糊了，一会儿是爷爷那张威严的脸，一会儿是脸色苍白的秋凉和怒气腾腾的小鬼……他闭上了眼睛，全身血液高速流转着，滚烫滚烫的，“孩子、孩子是怎么来的？”
“还记得当初你因为找回琪露最后却发现她和你哥哥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吗？你烂醉如泥，第二天早上醒来见到的是我……其实……”微然的声音已恢复平静，未完的话他相信好友听得懂。
他伸出手，停在了半空几秒钟，最后还是拍在了好友的肩膀，感受着他身体内的震惊，无声地给予他支持的力量。
“秋凉在你爷爷那里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她一直没有说过，我也不会主动去问，派出去调查的兄弟回来报告说，她被关过黑屋，桑老太爷和她谈过一次，具体的细节我就不得而知。据我推测，老太爷应是拿你和乐寒威胁她，所以她才避开你的，至于阿峰的妈妈，只不过是顺了你爷爷的面子罢了。”
微然冷静的分析却无法安抚桑亦轩每一个叫嚣的细胞，他突然想笑，笑这个世界多么癫狂，可他又想哭，他爱的人，因为他的爷爷遭受着莫大的痛苦，但罪魁祸首却是自己。
双腿无力地跪了下来，速度快得连身旁的微然都拉不住他，桑亦轩抬起头，夜的朦胧开始渐渐地腐蚀着天空，他笑着，有如没有灵魂的傀儡，“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选择欺瞒我？为什么不信任我？”
“有些人选择欺骗和说谎，是因为太爱对方了，她不想让深爱的人受伤。而说谎的那个人，内心比谁都痛苦，你有没有想过秋凉也许就是这样的人？”
是啊，秋凉就是这样的傻瓜，大大的傻瓜！
似乎走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黑暗的旅程，然后……她的世界陡然变亮了。
日出东方，红艳似火，是那样的刺眼，惹得她忍不住把手挡在了眼前，眨着眼睛调节着、四处张望着，却发现眼前的一切是那样的熟悉。
斑驳的墙壁，暗红色的石砖堆砌出来的窑炉，高大挺拔的银杏树挺立在窑炉前，就好像是忠实的护卫，又好像是见证岁月流逝的智者，宠辱不惊地俯瞰着人世间聚散。
仿佛有向心力似的，她一步一步地靠近着银杏树，努力地仰着头望着，在哪里呢？那个印记在哪里呢？
东边的太阳终于升起，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夹带着热力辐照整座大地的时候，她微微眯起了眼睛，却在低头的瞬间看到了那个印记！
“QL&YX”——不知为什么，阳光的暗影就拼凑成了这五个字符，而那背后所代表的深意却让她的眼睛酸痛：琪露和亦轩。
以为摆脱了黑暗，原来不过是走入了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天长地久……眼角的泪怎么也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一双手从后面抱住了她，双手穿过她的腰，那双大手手指缠绕着她的手指，她震惊的同时感觉到手的主人把下巴轻轻地搁在了她的肩上。
“瞧你，你这个爱哭鬼！”熟悉的语调让她全身一震，她全身绷直，不敢回头，害怕一回头一切只是一场梦！
“秋凉，你回过头看看我，你回过头来，好不好？”他用着最深情的语调呼唤着，轻轻地吻去她鬓角的泪珠。
秋凉拼命地摇着头，连眼睛都闭上了！那是来自地狱的低喃，那是魔鬼的诱惑，微笑路西法，他——他从来都不属于自己。
仿佛是知晓她心底的害怕，他继续轻哄着：“秋凉，那这样好不好？你握着我的手，然后慢慢转过头，接着睁开眼睛，这样我就不会消失了，对不对？”
他的声音有着催眠的魔力，令她在理智和情感中摇摆，终究是后者占了上风，秋凉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十指几乎掐进了他的肉中，可她没有听到他叫一声痛，如同电影的慢动作，她一顿一顿地回头，脸颊上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吐纳。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紧张，甚至屏住了呼吸。
“秋凉，张开眼睛。”路西法继续施展着魔法。
小刷子一般的睫毛颤动了下，再颤动了下，眼皮有些无力地慢慢撑起，她张开了眼眸。
触目是一片纯白色，她的床边架着高悬的点滴，透过管子和针头，将清澈的液体送入她的血液里。
她倦极地又合上了眼睛……
“秋凉！”
“……秋凉”
“秋凉。”
三道不同的声音从床两边传来，末了，其中一道沙哑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震荡而来，“秋凉，你醒了！”
听起来含着几分试探，又带着几分欣喜。
秋凉转过头，对着发声处静静凝视，瞳眸深处蕴含着令人惊异的清澈。
他瘦了，她睡了多久？怎么一觉醒来他更显清俊了？胡碴冒出了头，形成了一片青色的暗影，向来打理得十分整齐的刘海，此刻也显得有些凌乱。
怔怔地望着这张脸庞，恍如隔世。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我们都很担心你。”那清俊的人低吟着解释她的病情。
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秋凉偏过头，看到床另一边的一大一小，桑海小小的身子靠在微然的怀里，嘟着嘴有些气愤，更多的是担心地看着她。
瞧她这个妈妈，当得真不称职不是吗？这个时侯，她的脑袋里也无暇去想究竟桑亦轩是否已经知道桑海的真实身份这类复杂的问题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桑海，我知道这次把自己弄进医院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切——我才不原谅你！”桑海抱着双臂，扭过头不去看她，过了三秒钟，加了一句，“除非你答应我，不再把自己搞到这地方来。”
秋凉有些虚弱地点头回应，她又把目光投向微然，眼底带着一丝乞求，“微然，抱歉，让你担心了。”
纪微然耸了耸肩，表示不用在意。
“微然，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和……和亦轩学长单独谈一谈？”她唇边的笑意虚弱但坚定。
目光在桑亦轩和秋凉的身上扫了一圈，纪微然聪明地没有再多说一句，牵着有些别扭的莫桑海，走出了病房。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也许，一切会在今天尘埃落定，无论是咫尺天涯，抑或是白头偕老。
病房回归安静，只有点滴滴答滴答地落下的轻响。
秋凉转过头，手还是被牢牢地握着，他的唇印在她的手背上，温热而灼烫，他下巴的胡碴刺得她痒痒的，让她有些想笑。
疲惫的眼睑却难掩水灵灵地望着他——恍如隔世！
这张脸庞，这张曾经如此重要的面孔，她是怎么舍得放弃呢？
“经历了那么多都不告诉我，秋凉，你真狠心！易地而处，如果今天换作遭受这些的是我，你会舍得放弃我吗？”手掌传来被牢牢加持的感觉，他的声音带着被沙石磨砺的沧桑。
她笑了，笑如烟花，美好但又淡漠，让桑亦轩有种抓不住的感觉，他忍不住看了眼紧紧握住的手，确定她还在他的眼前，没有消失掉。
“微然把一切都告诉了我，秋凉，忘了吧，那些没有我的回忆，不值得记住，忘了吧。”那段痛苦的回忆，忘了吧！
原来，她是真的经历过那段黑暗的岁月啊。黄粱一梦，一朝觉醒，突然发现一直以为沧桑过后，所有的希冀都只是泡影，然而放手时却发现，那些不能舍弃的，早已变成掌心宿命的印迹。
难道这是上帝给她的机会，让她尝试另外一种人生？
秋凉慢慢地滑坐起来，流失的力气在慢慢回归体内，她没有那么不济，不是吗？可一旁的桑亦轩仍是轻柔地扶着她坐起，还贴心地放了个抱枕在她身后。
“学长，我想喝水。”她舔了舔干枯的嘴唇。
温水不到半分钟就递到了秋凉的唇边，她饮了几口，轻轻地摇了摇头，身旁的男人放下了杯子。
秋凉的眼却红了，笑容捉襟见肘。这个男人呵，什么时候这么服侍过女人！只有她，只有她有这个殊荣啊。
她还在乎什么呢？至少不会死！
这样安慰着自己也就无所畏惧了吧……
那封闭了三天三夜的黑暗空间，恐惧、饥饿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可那扇紧闭的大门最后打开了，迎来了门后的一丝光明。
那些人……他们撕裂着她的衣衫，眼露猥琐，可是千钧一发，她还是得救了，还是被带了出来，远离了危险。
桑老太爷拿谎言骗她，用好友的人生安全威胁她，到头来，她还是平安快乐地过了九年没有他的生活，无风无浪。
耶稣说过：“信我者，得永生。”
那么她现在想要相信黑暗过后会有光明，这可以吗？她一路走得太快了，把学长丢在了身后，现在她想要回头，想要抓着学长的手一起往前走，这……不算是奢求吧？
微然学长说得对，她已经二十九岁了，不再是那个孱弱得保护不了自己保护不了孩子的女子啦，如今的她有勇气面对任何的突发事件，更有勇气追求自己的幸福。
“学长，”背后的枕头软软的，她的心也变得柔软，“学长，对不起呢！”
桑亦轩张大了眼睛，眉毛都成了“倒八字”，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甚至伸出手碰了碰秋凉的额头，想要确定她是不是发烧了。
秋凉就那么安然地坐在那里，目光清亮地望着他，眼眸里满满的只是一个桑亦轩。
“我一定是幻听了，秋凉怎么会跟我道歉呢，明明该道歉的是我啊！”桑亦轩自嘲地笑，手捏成了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声。
“学长，我说对不起是因为当初是那么的不信任你。没有人愿意被欺瞒，我单方面地觉得你不能接受，其实在学长心底最难过的应该是——我一点都不信任你，对吗？”她浅笑着，望着震惊之色在他的眼底流泻开来，接着，浓浓的心疼在眼底泛滥，“你说得对，我总是自以为是地决定着我们之间的事情，却忘了问一句‘学长，这是你要的吗？’”
被子一角在她的手中绞着，缠绕着她纤细的手指。桑亦轩觉得眼前的秋凉宛如重生一般，褪去了浮华背后的自卑和焦躁，内在是一股潺潺流动的清水，带给人内心的宁静。
不该是这样子的，该是他道歉，是他没有保护她，是他害得爷爷把魔掌伸向了她！
是——他是那么一点的恨，恨她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却把自己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可，她那清澈的目光，那近乎通透的一席话，把他心底的那一点点不甘和不平也磨平了。
于是他……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扬起眼深情地望着她，却发现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着他痴了，眼底的感情如丝，一根一根地缠住了他的身遭，让他心甘情愿地在她织成的网中沉沦。
她的眼底甚至带着些鼓励。
“秋凉，”桑亦轩理了理额前的刘海，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可眼神却是坚定的，“秋凉，你还记得吗？”
“嗯？”
“我们的约定……”
“我记得，学长，我一直都记得。”
桑亦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深情得就像骑着白马的王子，“那么，请问秋凉小姐，你找到了你的灵魂伴侣吗？”
秋凉想大笑，想大哭，末了，却只能做出个微笑——娇羞美得让桑亦轩平息的消息：“找、到、了！他就在我的眼前。”她一字一句地说。
说完的那一刻，一记轻吻落在她的唇上。他低哑的喃语将时光回溯到九年前他们分开的那一天，在灼热的窑炉前，镌刻成此后她永生难忘的印记——
“莫秋凉就是桑亦轩的灵魂伴侣！”
秋凉恢复得很快，或者说，她本就只是身子虚弱却并无大碍，却硬是被两大一小按在医院里做了个全身检查，才得以获准办理出院手续。
而在此期间，桑亦轩也宣布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和这个叫做莫秋凉的女人结婚。他们已经错过了九年的岁月，好不容易秋凉打开心结，他已经一刻也不愿多等了。
可……有一个人，他有那么一点的不甘愿。
“我不同意！”还记得桑亦轩宣布着这件事情的时候，那清脆稚嫩的嗓音在病房中响起，宣布着他的意愿。
秋凉微讶，转过头看着站在病床边的莫桑海，她从来都没有隐瞒过桑亦轩的存在，她也相信桑海虽然人小，但是情商还是非常高的，至少自己对桑亦轩的那份感情他看得可比她这个妈妈还透彻。
小孩的世界是个通体透明的琉璃瓶，他们看到的是其中最美的一面，而成人们一路风霜，偶尔也就渐渐迷失了。
作为莫家重要的一员，秋凉当然会明主地征求儿子的意见，她问：“桑海，为什么不同意呢？”
“就是不同意！”莫桑海眼一横，手一抱，狠狠地刮了某个抓着秋凉手的“老男人”一眼，“秋凉，你如果问我的意见，我肯定是不同意的。”
“噗——”一旁的纪微然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换得莫桑海嘟着嘴瞥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微然，你怎么不帮我啊”。
儿子的回答感觉上像赌气，秋凉暗自沉思了会再开口：“桑海，莫家祖训第五条是什么？”语调轻缓，不怒而威。
桑海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回答：“是少数服从多数。”
“那好，”秋凉微微一笑，“关于这件事情，我们投票表决吧。”她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着的桑亦轩，以眼神探询他的意愿，他微微一笑，眼中有着无声的支持和包容。她又回过头看着莫桑海鼓着腮帮子的别扭模样，心底不禁好笑。
“亦轩……亦轩学长不算，现在我们家有三个人，我、你和微然学长，现在开始投票吧。”她看了纪微然一眼，那人脸上的笑容高深莫测极了，微然学长，我的终身大事就拜托你了，“同意的人请举手！”秋凉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坚定地把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
病房中有一瞬的静谧，然后，极其微弱的，她听见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笑了，她甚至可以想象他脸上的笑容，一定是如兰般绽放，典雅高贵。她也笑了，微微张开了眼睛，无意外地看见微然学长举着右手站在那里。
投票结果不言而喻，秋凉胜！
莫桑海翻了抹白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脸上仍是有些勉强，但也没有再重申他的不满意，开始自顾自地帮秋凉整理起东西来。
桑亦轩难解的目光落在桑海——他的儿子身上，活了三十多年，却是在昨天才知晓原来自己已为人父，那种喜悦、紧张、害怕、忐忑的复杂心理自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也许他的儿子亦然！
他放开了秋凉的手，站了起来，看了微然一眼，说：“秋凉，我和微然去办出院手续，待会就直接去民政局吧。”
秋凉脸红红的，头低垂着，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嗯。”
桑亦轩心情大好，和微然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儿子的思想工作，就交给儿子他妈啦！
“微然，谢谢你。”在医院的走廊上并肩而走，桑亦轩终于对一旁的兄弟道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这句感谢。
谢谢你替我守护他们母子，谢谢你这么帮我，谢谢刚才把那最重要的一票投给了我！想到了这里，桑亦轩哑然失笑。
纪微然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唇边的笑意倒是十分的真切，一拳重重地打在了桑亦轩的胸前，“没事这么肉麻干吗！”
“你们能够重新相遇，一定有着什么意义，因为不是每段感情都能重新来过……也许那种意义就是要幸福吧……”他轻轻地说。
话音刚落，肚子被人偷袭了一拳，不明所以地抬起头，他看到了桑亦轩的笑脸和咕哝的一句“说我肉麻，你才是！”
对视了一眼，两个大男人终于破功，大笑出声……
亦轩，你能幸福就好！纪微然在心底默默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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