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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是谁弄错了

子冉请了几天假,在医院里照顾姗姗。

孩子十分坚强,尽管手术之后的一连串治疗让她迅速消瘦下来,她看到子冉担心的样子,就细声细气地学着大人的口吻安慰她:“没事的,医生说就快好了。”

特殊的身世让她比寻常孩子要懂事许多,只有在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她才会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拉着子冉给她讲关于她妈妈的事情。

其实那些话已经说了无数遍,她却像听枕边故事一样,一遍一遍地重温。

正是因为这样,子冉才更觉得难受。孩子没有见过母亲的样子,稚嫩的眼神里却分明有着对母爱的好奇和渴望。

不管大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她在医院看护的几天里,杨牧下了班都会过来看看,坐一会就离开。

子冉知道他其实非常忙,东盛那边的设计方案等着要,他却为了她的私事一直分神操心,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

看着他眼睛里有血丝,就知道他晚上回去一定熬夜了,心里多少有了一些不忍。

可是看到姗姗可怜巴巴的一张小脸和那双像极了她妈妈的大眼睛时,她却又会忍不住开始矛盾。

也许是她将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也许只需要一个证明,就能够还所有人一个圆满。

当然前提是,那个背负着姗姗父亲身份的人,他会以一个理智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

可是孩子毕竟比大人无辜,所以她必须也只能站在孩子的角度去考虑,即使将来伤害了大人,那也是身为大人所必须承担的一份担当。

姗姗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在医生的准许下,院长把她接了回去。

走之前,子冉帮她收拾洗漱用具,却没有把东西装进行李包里,笑着说:“医院里用过的东西还是不要带回去了,重新买套新的吧。”

送走了孩子,她直接坐车回了家。路过菜市场的时候,她顺便买了些菜。

回家之后,她给杨牧打了个电话:“之前不是还欠你一顿饭吗,你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吧。”

杨牧回来得很早,某人更像是算准了他到家的时间,他走出电梯,就看到她提着袋子站在他家门口。

他走过去,朝她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一只手全是蔬菜,另一支手里则是提着一条鱼。

“又要借厨房?”

子冉现在跟他之间也没有客气那一套了,理所当然地回道:“是做给你吃的,借厨房用用也不为过吧。快开门,东西太沉了。”

杨牧单手就接过了她手里的所有东西,用眼神示意:“钥匙在口袋里。”

子冉却在心里小小地别扭了一下。总觉得掏口袋的动作,多少有些亲昵的味道。

他大概也看出了她眼睛里的犹豫,好笑之余,也不拆穿,只是催促一句:“发什么呆,你不是也说东西很沉?”

子冉看了他一眼,他的另一只手还提着公文包,虽然也没见有吃不消的迹象,但毕竟人家是对她发扬了绅士风度。

她没再继续做思想挣扎,问他:“哪边口袋?”

“右边。”

打开了门,杨牧把东西送进了厨房,子冉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他脱了外套又返了回来,站在门口问:“要不要帮忙?”

子冉看他眼睛红红的,想到自己正巧买了胡萝卜,于是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牧也笑,问她:“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最近一直熬夜,眼睛红得快跟兔子一样了。”她随手拿起一根胡萝卜,“所以我有先见之明,买了红萝卜,奖赏工作辛苦的兔子大人。”

“我好心好意来帮忙,你不感激,还嘲笑人,看来风度这东西有些时候也要不得的。”

子冉收起玩笑的心思,说道:“你先去睡一下吧,等饭做好了我叫你。”

杨牧连日加班熬夜,的确已经困得不行了。难得她和颜悦色,他心情好,也乐得乖乖听话,转身回房去了。

子冉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又等了一会,确定他应该是睡下了。她擦干了手,走了出去。

她直接走向了卫生间,打开灯,关上门,抬头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冒失了,可是她想寻找一个真相,一个足以让他想回避也回避不了的真相。

其他的,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新的设计方案终于完成并顺利通过,负责这个案子的所有人全都松了口气。

韦广涛送了新的工作进来,放下之后却忍不住道:“老板,我看你这段时间也累得够呛,不打算休息个几天再开工吗?”

工作是永远也做不完的,做工作狂那更是虐待自己的犯傻行为。

如果在以前,以杨牧的性格和生活状态,他整日埋首工作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一想,因为心里装的不再全是工作,所以听韦广涛这样一说,就有了想放松的念头。

不过他还是翻开了手边的资料,边看边道:“我先看看这个案子,如果不是特别麻烦再说。”

正说着,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一眼号码,随手接了起来。

“子洲,找我什么事?”

丁子洲在那边笑,说道:“我跟罗兰要订婚了,这个周末在我们滨湖区的别墅。”

杨牧听到这个喜讯,也笑了起来,替他们高兴。

“好,到时候我直接开车过去。”

丁子洲不忘吩咐:“你周六晚上就过来,我们会先办一个告别单身的聚会。”

杨牧摇头笑,他跟罗兰之间相处也很多年了,走进婚姻殿堂也不过是一个形式。不过只要子洲开心,身为好友的他自然也乐得去捧场凑个热闹。

“知道了。”他想了想,又说,“到时候我会带个人过去。”

虽然他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丁子洲跟他关系铁,一下子就猜到了大概。

他在那边笑问:“是女朋友吗?”

杨牧弯了弯嘴角,也不否认:“是吧。”

丁子洲没想到自己给他传喜讯,结果也得到了自己好哥们的喜讯,心里当然开心得不得了,连连道:“那要带来,一定要带来啊!”

挂断电话,杨牧下意识朝门外看了一眼。

子冉已经销了假回来上班,一个人兼了两个人的工作,虽说工作量其实也没有增加多少,但每天看起来似乎比他这个上司还要忙。

孤儿院那边,姗姗的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她之前一直担心,人也清瘦了不少。难得眼下有这个机会,刚好带她去散散心。

他按下内线,给她拨了过去。

接通之后,那边的人正忙着往电脑里录入数据,分神应了一句:“喂?”

他在这边笑了一下,听得出她的心不在焉。

“周末有朋友要订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子冉随口就回了句:“我不认识,去做什么?”

他的朋友,她总是要认识的不是吗?

“你不愿意去?”

是啊,不太愿意,难得周末,她宁愿在家里蒙头睡觉。

杨牧也大概猜出了她的态度,不想再让她找借口拒绝,直接说道:“我朋友也是事务所的股东,就当作是工作,你和我一起去。”

子冉在那边哎了两声,对面的电话已经挂断。

当作是工作,说得轻松,也没见他说给加班费啊。可恶,就知道打着公事的幌子来压迫人。

周六晚上,开着车去参加聚会。

滨湖新区离市区十里路,过去差不多需要半个小时。

沿途的霓虹灯一路延伸而去,从车窗望出去,夜空呈现出墨蓝的颜色,天角有一弯细细的新月。

已经是初夏时分,风吹在脸上,舒适宜人。

按照政府的规划,滨湖区将来会渐渐发展成F市的主城区,虽然如今还处于大建设的时期,但房价早已经噌噌地涨上来了,可想而知在这里买一间别墅得多贵。

车子开过新钟楼,远远就可看到那栋在橘色霓虹灯掩映下的灰白色建筑。

“你看,新钟楼!”子冉有点兴奋,伸手一指。

杨牧放慢了车速,却是朝她看了一眼,有些意外,“你来过这里?”

“没有,可是我整理公司档案的时候看过它的设计图,我知道是你设计的。”

他的设计似乎更偏爱传统的中国风格,可是却不会显得陈旧和突兀,是她喜欢的样式。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是本市建工学院毕业的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她笑了笑,随意道:“哦,听公司同事说的。”

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又道:“杨牧,不如我们来聊聊过去吧。”

和他认识这么久,回想一下,却是从来也没有聊过彼此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杨牧笑。

子冉转了下眼睛,口气玩闹地说道:“我想知道,你以前交往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

她说完,目光定在杨牧的脸上,明显看到他眸光转沉,神情怔了一下。

“你不会是要说,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吧?”

他抬起眼睛,神情已经恢复如常。

“当然不是。”

“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专注开着车,十分随意地道:“是一个很好的人。”

子冉鄙视了他一眼,“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吗?”

杨牧就只是微笑,良久也未再说话。回忆过去对他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事,那毕竟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不过转过脸就看到她一脸不满的神情,他也知道这种事越是对她回避隐瞒,她只会越不高兴。

“我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大学同学,她是一个性格刚强的人,属于敢爱敢恨的那种。”

而通常拥有这种个性的人,往往太过于执着刚直,眼睛里容不得半分委屈,一旦受到打击,反应也会比一般人要来得激烈。

“那她……现在呢?”她看着他,眼睛里有一抹冷凝的光。

“去世了。”

回答得这样坦然,反而让子冉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杨牧见她一直沉默,笑了笑,问:“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了?”

她将目光避开,亦是笑了一下,“我也没那么糟糕吧,听起来是件让人伤心的事,还追问下去就太不近人情了。”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也因为车子已经开到了目的地。

丁子洲的名字,子冉之前其实有听同事说起过。他是事务所的股东,却是纯分红那种。从来也未见他在事务所出现过,关于他的身份被传了很多个版本,可是谁都没有见过他本人。

别墅的花园里挂满了彩灯,大门敞开,客厅里灯火通亮。

那一对准新人就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迎接客人。

丁子洲的样子十分符合寻常人对有钱公子哥的设想,白皙修长,面容文质,笑容温和,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彬彬有礼的姿态。

不过他看起来也真是瘦,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米色衬衫,越发衬得脖子细长。

准新娘却正好相反,苹果脸,个头娇小,看起来珠圆玉润。

杨牧上台阶的时候,伸手拉住了子冉的手,动作看起来再自然不过。

子冉却是微微愣了一下,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的牵手吧。还好还好,她没有表现得脸红心跳,充其量也就是觉得手心里冒了一点汗。

她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台阶上的人已经笑着迎了过来。

“你来得最晚,再不见你,我都准备打电话催了。”

丁子洲的目光转向子冉这边,笑容里有着好奇跟探究。没办法,以杨牧的个性大伙都以为他这辈子都要玩单身下去,没想到他的身边突然就出现了一个人,所以大家当然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

“你好,我是丁子洲。”他牵过身旁的女子,“这位是我的未婚妻,罗兰。”

罗兰依偎在他身旁,两人身高身型都相差许多,可是气场却是出奇的贴合。

子冉微笑着点头回应,被别人用毫不避讳的目光打量,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互相介绍完毕,罗兰丝毫也没有见外的意思,拉起子冉的手就对杨牧道:“今天晚上没有别的女宾,我赶着去换衣服,不介意把邓小姐借给我一下吧?”

听她说话,看起来是个性格直爽的人。

杨牧风度十足,玩笑道:“这你得问她自己,我如果随便替她做主的话,回去保不准是要挨批评的。”

子冉偷偷瞪了他一眼,这人,仗着在自己朋友面前,什么随性的话都敢乱说。

她……她几时像他形容的那样蛮不讲理了?

罗兰冲子冉眨眨眼笑,已经拉着她往客厅里走去。

进门之前,子冉听到杨牧在身后问丁子洲:“最近身体好点没有?”

她心中了然过来,难怪丁子洲的细瘦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果然是身体不好的缘故。

上了楼,房间十分的宽敞。

罗兰笑着对她道:“真不好意思,你一来就让你帮忙。”

子冉摇摇头,目光下意识朝四下打量,随口应:“没事。”

罗兰从衣橱里取出了要换的衣服,原来是一袭月牙色的旗袍,衣摆上绣着精致的花纹,缎质的料子看起来十分的娇贵。

罗兰提着衣服,从镜子里看了子冉一眼,目光里却有着几分感慨之色。

“我们这一帮同学里面,属杨牧的性格最内向,原来大家都担心他将来怎么找媳妇,还好有子冉你出现了……”

子冉心忖,他哪里是内向,真要无赖起来,分明比她还要厉害三分。

“你们都是大学同学吗?我是说你和你先生……”

她忽然意识到,这样说起来的话,杨牧当年身边的那个人,他们不就是也认识了?

“是啊,我们几个都在一个系。”

罗兰招呼她一句:“你随便参观,我进去换下衣服。”

说完她就提着旗袍进更衣间去了。

子冉四下转了转。靠窗的位置是一张书桌,她被桌子上摆的那张照片吸引住了目光。

走过去拿起相框,在看清照片里的一个人之后,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照片里有四个人,杨牧、丁子洲、罗兰以及慧文。

罗兰的声音唤得她回神:“子冉,能不能帮我提一下拉链?”

她已经换上了旗袍,朝着子冉走过来。

“哦,好。”

子冉有些心虚地放下照片,像是窥探了别人的秘密被抓到的感觉。

罗兰的神情看起来却没什么异样,见她对照片好奇,就笑着解释道:“是大学时候的合照。”

子冉真想接着话茬往下问,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布置房间的时候,子洲非要把这张照片摆在这里,你就知道我们几个之间的同学情谊有多深了吧?”罗兰笑着,穿好了衣服,走到镜子前面去了。

子冉的目光下意识又飘向了那张照片。

罗兰并没有特别提起照片里的那个人是谁,杨牧说的时候,也只是神色平静地随口带过。

看来大家似乎都已经把她遗忘了。

“我好了,我们下去吧。”罗兰回头招呼她。

“好的。”她收回目光,淡淡一笑,笑容里却有着一丝嘲然之色。

随在罗兰的身后下楼去。

之前的忙碌告一个段落,子冉向杨牧请假。

“我要请一个星期假。”

杨牧正在画图,闻言笔尖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请那么长时间要做什么?”

她神色平静地回道:“私事。”

什么样的私事需要花去这么长的时间,而且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不会乐意告诉他是什么事。

他想了想,表情看起来一本正经,“所里面又接了新的案子,你现在的职位也不比以前了,随便走开的话,可能不太方便。”

拿工作的大帽子压人是吧,子冉就知道他会来这一套。

她笑吟吟地道:“其实我已经先跟韦助理打过商量了,他拍着胸口保证说,工作可以暂时交给他没问题。”

这个韦广涛,平时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连这点眼力劲也没有?

偏偏假公济私的把戏已经演不下去,他只好道:“一个星期不行,按公司的规定,最多一次请三天。”

子冉听到他这样说,心里偷喜,嘴角弯出了一个得逞的笑。

她又不是傻了,当然知道请一个星期时间根本不可能,故意把目标定得高一点,不过是设个圈套等着他自动砍价。

可不他就自己一脚踏进来了。

表面上,却还是要装作不太满意的样子,“算了,三天就三天吧,总比没有强。”

她怀里抱着文件夹,那里面夹的却根本不是什么公文,正是她填好的请假单。

直接抽出来,递到他面前,还很勤快把笔也一并递给了他。

杨牧眼中几分诧异之色,失笑道:“你是算准了我一定会批准吗?”

“所里面的人都知道,老板你人好嘛。”她笑眯眯地回道。

目的都达成了,说点好话让他觉得心里安慰一下也是应该的。

杨牧心想,刚来的时候,她与人相处总是一副温和老实样子,哪里有半分精明算计的影子。果然是混得熟了,关系不同于以前了,胆子也大了。

他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毕竟还是不甘心,在把请假单递还给她之前,问:“站在私人的角度,你是不是可以说一下,到底要去做什么?”

她也爽快,抽走他手里的请假单,回道:“我要回老家一趟。”

原来如此。

“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当然不要,怎么也要等到真正稳定的时候,才能带着自己认定的那个人去给父母看。

而且说实话,她至今也无法确定,他是否就是那个人。

想起这件事,心里又开始忍不住有些烦躁起来。

“不用了,你不是说所里面最近很忙吗?既然忙,老板更要起带头表率的作用。”

她要回去一趟,不单只是为了去看望父母,更重要的是,她要去见一个人,拿一样东西。

子冉走的第一天,杨牧拉开自己家的冰箱看,里面仍然被东西塞了大半满,都是她的。

他自己动手做饭,下了最简单的阳春面,吃在嘴里却是食不知味。

她的厨艺不错,他显然是被她的四菜一汤养刁了胃口,如今再吃这些东西,觉得无法习惯。

吃过饭,他习惯性地走到阳台上去吹吹风,楼下花园里一如既往的热闹,他看着那些欢蹦乱跳的孩子,想到的还是她那张笑盈盈的脸。

她走得潇洒,到现在连条短信也没有发来,倒是他,心里的患得患失比自己想象得还要严重。

她刚搬来的时候,他不留情面地到物业投诉她,那时又怎么想到会发展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缘分这种事,也逃不过有意无意下的一桩桩巧合。她搬到他家的对面,还进到他的事务所上班,又是难得一见的开朗个性。这中间少了哪一条,他可能都还是和以前一样,维持着自己慢热且自闭的个性。

他忽然想到那天参加子洲订婚宴回来的路上,她唠唠叨叨,抱怨说他那些朋友看她的眼神太古怪,活似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无疑就如同珍稀动物一般少见,而她其实明明很无辜,只是被他莫名其妙给拉来的而已。

当然不是莫名其妙,可是他反省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也未曾正式说过类似表白的话。他对她的感觉,她心里不是不明白,抱怨那么多也只是因为不甘心吧,亦是为了提醒他。

他想到这里,不禁莞尔。

走回客厅里,他到手机,给她打了过去。

接通之后,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乱哄哄的,应该是在外面。

“你还在外面吗?吃过饭没有?”

她在那边回道:“正在吃,有事吗?”

难道非要有事才能给她打电话吗?可见到现在仍然名不正言不顺是他的一个失误。

“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哪天回来,后天下午吗?”

她想了想,说:“如果我妈放人的话,差不多吧。”

他在这边沉默半晌,说:“好,那我等你回来。”

说完打算挂断,就听到她在那边喊:“哎哎,等一下……”

“你有话要说?”他问。

她是觉得,他刚才说那句话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太寻常。

“你等我,是有什么事要说吗?”语气也下意识变得小心,心里隐隐开始担忧,难道是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事?

他在这边无声一笑,说道:“是,我有话要跟你说。”

中午杨牧和子冉通了电话,知道她已经坐上了归程的车,大概傍晚的时候会回来。于是他提前下了班回去。

刚打开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转身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快递公司制服的人走了过来,目的地却是对面的子冉家。

工作人员想要敲门,他走过去道:“请问你找哪位?”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回道:“有邓小姐的快递。”

杨牧告诉他说:“邓小姐不在家,我可以帮她签收,等她回来我拿个她。”

工作人员有些迟疑:“请问你是?”

“我住在对面,是她的男朋友。”杨牧扬眉一笑,见他仍有迟疑,就道:“你如果不放心,可以给她先打个电话。”

工作人员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看他衣冠楚楚的样子也不像是什么坏人,而且只是一个普通快递,亦是没有拿这东西开玩笑的道理。

他还赶着有别的包裹要送,没有再过多顾虑,接受了杨牧的签名之后,留下东西走了。

杨牧看了看手中的东西,说是快递,只用一个很薄的文件袋装着。翻过来看,他的目光移到寄出地址的地方,那上面的几个字却让他微微怔住了。

夏天坐车很痛苦,虽然大巴车一路都有空调,但一下车之后,就感觉迎面而来的空气里尽是燥热粘腻,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子冉原本想打杨牧的电话,可是转念一想,人家既然都不知道自觉一点过来接她,她要是主动打电话央求,那也太没出息了。

提着行李包,好不容易才打到了出租车。坐上之后,又因为赶上下班高峰,车子堵在半路上,热得不行。

她心里终于冒出了一点哀怨的情绪。

他明明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不来接就算了,到现在居然连个电话也没有打来。

可是想到之前他说有话要谈,心里又开始隐隐担心起来。

一路心情忐忑,终于到了家。提着包走出电梯,远远走过来,目光却是一直盯着他家的门口看。

有些意外,他家的门是开的,里面亮着灯,却是没什么动静声传来。

该不会是进贼了吧?

她心里冒出胡思乱想的念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到客厅里的人影之后才松了口气。

杨牧神色平静地坐在沙发里,看到她出现,也只是抬起眼睛看了过来。

子冉尚未察觉到他的异样,走进来,朝四下看了看,奇怪道:“你把门开着做什么?”

沙发里的人没有回应,她走近一些,终于留意到了他低沉得有些吓人的脸色。

心里一慌,直觉就感到,他应该是知道一些事了。

她亦是脸色一凝,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他面前坐下。

沉默了良久,谁都没有说话,可是对面坐着的人,太过安静,令她不安。

他不发作,应该是隐忍着脾气,想等她的一个解释吧。

子冉原本是压了一肚子的话,可是看着他神情冷淡的样子,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终究是他先开了口。

他冷然地勾了一下嘴角,问她:“邓子冉,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子冉对他,有抱歉,却也有着一份理直气壮的指责。

是,她是刻意接近他。对面的房子,根本不是什么师姐让给她的,事实上她为了能租下他对面的房子,花了比原来租户还要贵的租金。应聘进他的单位上班,也不过想制造日日相处的机会。

而做这些,都不过是为了想看一看,身为姗姗父亲的他,没有对孩子尽过一天责任,在事情被揭穿的这一天,到底会以怎样的面目来面对整件事。

如果他肯负责任当然最好,如果不肯负责,她想尽办法也不会让他好过。

最初的最初,当她找到慧文的孩子时,她就是抱着这样固执的念头冲着他而来。

可是,如今想一想,自己是何其的幼稚。她只有莽撞的想法,却没有狡诈的心思,如果他不肯负责任,她根本不能拿他怎么样。

连那一次,设计方案出事,她因为自己当时所做的决定,至今还仍然会有歉疚的念头不时冒出来。

“我没什么可说的。”

他嘲然一笑,也是,彼此都已经心知肚明的事,多说一句都是废话。

设计方案出事的那次,谭菲跟他说:你以为邓子冉能有多无辜?我偷设计方案拿给周正明的时候,她明明就撞见了,却故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你以为,她对公司,对你,当真是一心一意的吗?

当时他只把这些话当作是谭菲因为不甘心,才会故意诽谤。

可是他在职场上沉浮这么多年,凭自己的敏锐和判断,也知道这种看起来实在不高明的诽谤,绝不会只是空穴来风。

心里虽然多少有一些猜忌和芥蒂,他却还是认定了她的善良与单纯。他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理直气壮说话的样子,看到她笑眯眯的样子,自己也会觉得开心。

因为这些,他丢开了理智为她找借口解释,认为她即使如谭菲所说的那样,多半也只是怕事才不敢说出来。

后来她带着他去见姗姗,她说孩子长得很像母亲,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已经起了怀疑。

因为的确长得很像,像到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

后来带着她去参加子洲的订婚宴,路上她说的那些话,几多试探。

如果那个时候她一直追问到底,他也做好了向她说出一切的准备。

他一直沉默,一直装聋作哑,要的也不过只是她的一次坦白。

可惜,原来信任这东西说得容易,真想得到它,却是那么难。

他拿出沙发靠垫底下的东西,放到了她手边,眼神里有着淡淡的自嘲之色。

子冉看了一眼,随即拧紧了眉,却因为他太过平静的态度,觉得有点惭愧有点难堪。

是亲子鉴定书,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手上,但显然他已经看过了里面的内容。

“子冉,你心里藏的那些事,我从来不问,只希望自己有一日能得到你真正的信任,让你心甘情愿地对我说出来。”

他看着那张亲子鉴定书,嘴角的嘲弄之色渐深,“事实证明,我很失败,你宁愿把信任交给这样一份伤人的报告,也不愿对我亲口问出来。”

子冉把报告书拿起来,手有些抖,看着他眼神带伤的样子,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句句砸在她心里,让她越来越内疚。

她一时也失去了打开它的勇气。

“你提起姗姗爸爸的时候,语气里尽是鄙视之意,所以可以想象我在你心目中,从一开始就被认定为是一个始乱终弃的人。”

他嘲然一笑,拿起她手中的报告书,替她打开,送到她眼前让她看。

“可是这样的结果,应该是你没想到的吧?”

子冉愕然一怔,迅速低下头去看报告书上面的字,在看到结论的时候,几乎是瞠目地抬头看向了他。

他只是嘲然地微笑着,问她:“子冉,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并没有等她的回答,他已经站了起来,转身朝门外走去。

子冉慌乱之余,直觉想挽留他:“等等……”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

怎能放心看着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这样离开?

他走到门口,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幽幽说道:“我想我们都需要一点空间,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心意究竟是什么?也让我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太一厢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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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孚先生长期在香港文化界服务,与香港大多数知名作家过从甚密并对许多著名作家在香港的行止了解甚多。本书即是作者用独特流丽的文笔对当代著名作家在香港的活动情况和他熟悉的香港本土作家们作了精彩描述,他们当中有鲁迅、巴金、萧红、叶灵凤、聂绀弩;还有有香港文坛的拓荒者、早年的健笔,如曹聚仁、三苏、侣伦、刘以鬯,也有仍为当今读者熟知的作家金庸、梁羽生、董桥,还有女作家小思、西西、亦舒、林燕妮、钟晓阳等。作者饱满而风格化的笔触,着重展示了与香港有着密切关系的作家们创作和人生的精彩之处,并将他们的人格文品融合在一起,巧妙地插入他们的趣闻轶事,令人读来如见其人。
  • 都市大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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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弃婴曹子扬意外获得一本古医书,习得医奇之法的进城坐诊,引发了一场场属于医疗界的大地震……
  • 桃色天下

    桃色天下

    这世界,不仅仅男人可以热血。女人同样可以热血。这世界不仅仅男人可以策马江湖。女人同样可以策马江湖。这世界,不仅仅男人才可以君临天下。女人同样可以临天下。打造另类传奇,尽在《桃色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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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空下的守望者

    星光灿烂,可曾流年。无数岁月中的守望者可还孤寂。白雪纷飞,降临大陆,一个人,一把剑,通往无数位面的本源。抬望眼,满头繁星。星光灿烂,可曾流连。
  • 向刻薄的人学习宽容

    向刻薄的人学习宽容

    本书对如何为人处世宽容待人及如何向刻薄的人学习宽容进行探讨,阐述了如何咽下怨气争一口气,如何与人分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