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新月来医院找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个小妮子了,这个在我生命里一直享有很高地位的小妮子,居然被我忽略了。
“怎么样?都还好吧?”新月问。
我明白她主要是问我妈的病情,只是她问得很含蓄,她从来不会用生扑的方式,一上来就让你觉得寒风刺骨,她就是这样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挺好的。”我说。
新月听了就放心地点点头。
“你也好吧?”我问。
她说:“恩,挺好的,江海对我很好,爱我爱得不行,我现在是幸福的小女人。”
对于新月的这场恋爱,说实话我从来就没觉得好过,因为江海是个有家的人,他有老婆和孩子,我还记得我第一次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不夸张地说我差点崩溃。他有老婆,那新月岂不是成了小三吗?用更难听的话来说就是和他在一起偷情,一起乱搞,等到有一天东窗事发,新月就成了这个城市里赫赫有名的新闻人物:某校高中学生勾引有妇之夫。
天呐,我简直不敢想下去,就新月那点承受能力,如果真让她因为道德败坏横尸街头,那她还能活吗?她一定会比我还要极端的。新月的心是水晶做的,水晶虽好,可是它易碎啊。
“你真的幸福?”我忍不住问,我就不相信在那份残缺的爱情里,她到底能品尝到多少甜味。
她说:“当然了,江海很爱我,我也很爱他的,爱的不得了,我从来没有像这样去爱过一个人。”
我无语,这样的时候我就更不明白了,新月为什么会那样深刻地爱着江海,每次她说到江海时,她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抹强烈的狂热,我就知道她完了,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掉进了江海为她编织的大网,且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外加乐不思蜀。
新月会说江海帅得无可救药,江海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独一无二的,这些话我倒可以勉强接受,最让我不能理解和容忍的是,她说她这辈子就属于江海一个人了。
“我爱他,我永远都要在他身边,我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新月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幸福并快乐着的,可是她天天挂在嘴边炫耀的幸福在我看来却是一种极度的悲哀,它根本是一钱不值的,更别说是弥足珍贵了,我也就是不想打击她,像她和江海这样的爱情随便在哪条街上,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个百十来号,这哪是爱情啊,分明就是肮脏,对方和她带家谈恋爱,这恋从何来,这爱又是从何而来呢?
“江海真的很好的!”新月说。
看着她如同孩子般天真而清澈的笑脸,我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钝重的痛。
“你说好就好。”我淡淡地说。
“恩恩。”她欢快点着头。
可是我一看到她点头,我的心就会巨痛不止。
噢,我的新月,我可怜的新月,我傻傻的新月,你知道吗?此时你认为拥有的幸福其实只是你的一厢情愿,那是一种扼杀,一场沦陷,残酷到你来不及去质疑,一切就会被颠覆,如果你不马上走出来,那么你的下场就是在这场沦陷中飘摇坠落,直到所有的疼痛将你淹没,而后抛向空中,任由无情的风将伤痕累累的你再撕扯成许多碎片,最后狠狠砸向地面。或许你会难过,可是这就是你的下场,错位的爱情不会有好的结局,可是我该怎样才能让你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可是他并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他有老婆,有孩子,他是带家和你谈恋爱,你觉得这样的爱情可以有永远吗?”
我这样说绝不是故意要打击新月脆弱的心,我只是想要提醒她,让她有所防备,不至于有一天她会被突如其来的分手弄得体无完肤。
“他很爱我的,他说他只爱我一个,所以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他。”新月依然是那副幸福的表情。
“别傻了,他才不爱你呢,有家的男人说爱你那都是假的,他只是想要在你身上得到满足,你自己想想,如果他真的只爱你一个人,那他为什么不离婚?还不是舍不得,他一定告诉你他是不舍得孩子吧?这是男人通用的手段,他舍不得的其实是他老婆,他根本就是最爱他的老婆,在外面偷吃是男人的通病,回到家里他照样幸福得要死,夜夜春宵这也说不定。还有就是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你看他会向着谁,他一定不会离开他老婆的,到时候你们在街上遇到了,你看到的也只有他冷漠的眼神了,而你身边也只有你自己落寞的影子,你最好相信我说的话,我可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我说的都是真的,男人就是这样,背判是他们的血统,博爱是他们为自己花心寻找的高尚借口。男人不管有家没家,他们到死都忘不了的一件事就是到处留情。久了什么都腻了,不是说七年之痒吗?其实男人用不了七年,他们就会偏离现有的生活,不用等激情变成油盐酱醋茶的琐碎生活时,他们的热恋就已经变为平淡了,甚至或多或少掺进了厌倦。
男人就是这样,他们永远都在追求,且乐此不疲,所以他们会有情人,尤其是到了四十岁的男人。四十岁是男人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到了这个年纪男人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已经到了完全成熟期,这个成熟期带给他们一定的优越,可是优越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一定程度的恐惧。他们害怕自己从此会渐渐老去,这个时候为了证明他们的宝刀未老,所以年轻的女孩子就成为他们眼中的猎物,这个年纪的男人多少有些萎缩,而年轻的女孩子就像是氧气一样让他们又得到了充盈。
未婚女孩等待有家男人的迎娶更是一件傻事,情人在有家男人的眼里只是一座带着梦幻色彩的城堡,他们只有在寂寞和忧伤的时候才会走进这座城堡,而后把他老婆和孩子吃够或用过的东西拿来给情人,还要假腥腥地说这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他们是不会怕情人会生气的,他们怕什么,大不了回家去过从前幸福的生活,他们反正已经有家了,即便有一天他的情人离开他,他的难过也只是为自己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下一个猎物而滋生出来了的焦急,仅此而已。
我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我该怎样才能让新月相信呢?
新月听了摇摇头,“江海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骗我的,他更不会和他老婆夜夜春宵,他跟我说有了我之后就不碰他老婆了,他只和我一个人,还说他老婆为了这件事天天怀疑他,还跟他生过气呢。”
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你也信,男人的话要是能当真,母猪都能上树了。”
“我相信他。”新月坚定地说。
看着她自信且满心欢喜的样子,我真的都要无语了,我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傻的傻子。”
是的,她是天下最傻的傻子,没有人会比她更糟糕了。
“这段时间我有些不舒服。”良久,新月这样说。
“有了。”我惊得目瞪口呆。
“不会吧?”新月看着我,目光里全是询问。
“你问谁呢?你该去问问江海,你们每次都有没有安全措施,要是没有,那肯定就是有了。”我瞪她一眼,又说:“这江海也真是的,你不懂,他结了婚也不懂啊,直接弄进去,不怀孕才出鬼。”
我陪新月去检查,结果是我的判断得到了验证,新月怀孕了。
“你有了。”我告诉她。
可是她听了却很平静,平静得好像是在听别人的事,而她只是个旁观者。
“你有了。”我又说了一遍。
新月说:“知道了。”停了一下又说:“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江海喜欢女孩,我也喜欢女孩。”
“什么男孩女孩?你的心可真够大。”
“怎么了?”她不解地看着我问,“我怎么心大了?有了孩子是好事当然要高兴了,尤其是这个孩子是江海的,这是我和他爱的结晶啊。”
“结晶,我看是结石吧。”我冷冷地说。
新月听了嘻嘻地傻笑,“结石也行,那也是江海放进我身体里的,我同样高兴。”
“还是说正经事吧,你打算怎么办?”我问。
“生啊。”新月回答。
“真生?”我又问。
“生啊。”新月又回答。
“真生?”我继续问。
这一次新月摇了头,她说:“做掉。”
她垂下头看地面,一直看,一直看。
“江海知道了吗?”我问。
她摇头说:“我想偷偷做掉它。”
我说:“那怎么行?这事你必须要让他知道,不然过后他知道了还以为你是背着他偷人,跟别人把肚子搞大了呢,再说了你不告诉他那你有钱吗?我听说无痛人流是很贵的。”
“可是江海的经济也不并宽裕,他也没什么钱。”
新月的话让我心里掠过一丝厌倦,接下来就是疼痛,我突然好想抱抱她,可是我却推了她一把。
“你还真会为他着想,这钱是应该他出的,他泡妞,他舒服,出了问题难道他不应该买单吗?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
新月看着我笑了一下,她居然还笑得出来,可是我却不知道她的这个笑里包含着什么。